巧哥有話說:春節間,巧哥的25天鄉村棲居,是一場與故鄉的撕裂式重逢。當高鐵與高速公路如鋼鐵巨蟒般平行夾擊村莊,古井披上“現代衣裝”,古樹消失殆盡,村莊的物理形態與精神內核在轟鳴中支離破碎。
這不僅是巧哥個體的返鄉困境,更是中國鄉土在現代化浪潮中被迫重構的縮影:傳統農耕文明的消逝與鄉愁的失落。
呼嘯而過的村莊
回鄉記之一,作者洪巧俊
這是巧哥來廣東工作25年第一次在鄉村過年,也是回家鄉住的最長的一次,從1月15日住到2月9日,足足住了25 天。
在這25年里,也有幾次回家鄉過春節,但都住縣城。
春節不回家是常態,但清明節必回,大都是那些眷戀故土人的固定思維模式。
這也是當年他們搶棺平墳引發強大的討伐之因。
1月15日晚,我住進了那個生我養我的村莊,村莊不再是過去的村莊,而那口具有360多年的古井,早已披上“現代的衣裝”,如果不是村里人,誰知道這是一口古井?
說村莊不再是過去的村莊,除了古老的房子,古樹大都不見了,那就是村前呼嘯而過的列車,村后飛馳而奔的汽車。村前是高鐵,村后是高速公路,平行夾著我們的村莊。
這是哪個神經病設計的,他就是我們村的惡人與罪人。兩條路難道就不能離得遠點?巧哥真想罵人,而且要罵得很難聽。
離開家鄉的前一天,我來到白塔河畔,對著高鐵與高速公路那兩座橋放開嗓子大吼:“我,我……”
巧哥的怒吼,既是個人憤懣的宣泄,亦是對鄉土命運的抗爭。當高鐵與高速公路不可逆轉地重塑地理空間,鄉村的存續或許需要更復雜的平衡。如黃孝紀所言,“記錄變遷”本身就是一種抵抗——在撕裂與重生的夾縫中,書寫或許能成為最后的挽歌與最初的救贖。
建高速公路,因青苗補償費,村里人打得頭破血流,從此村里人鬧得四分五裂,村里還有人告狀告到京都,要不是宅改,至今也是烏煙瘴氣。
高鐵勘測時,父親問我,多大的官才能改變鐵路線?我對父親說,殷美根這么大的官。
有人把南昌東站稱為美根站,這是因他把南昌東站建在他的家鄉,讓家鄉人住上了別墅,過上了好日子。
而高鐵穿過我們村前,不僅僅改變了村里的風水,而且噪音嚴重地污染著村莊,叫人難以入睡。
可以說,在村里住了25天,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剛睡,又被呼嘯而震動的聲音震醒。尤其是農歷廿六、七、八,這三天,呼嘯的列車呼嘯到天亮。
女兒是20號回村莊的,她只堅持了三天,就到縣城去住了。她說,沒辦法入睡,列車似乎在她身邊輾過。
妻子也提出到縣城去住,我沒有同意,因為我們是住在岳父岳母家(我們同村),是他們搬進新房。如果是住在我家的老房子里,我會同意住縣城。
村莊的呼嘯聲,是時代巨輪碾過鄉土的轟鳴。高鐵的軌道與高速公路的瀝青,本是發展的象征,卻成了村莊的“噪音暴君”。巧哥的失眠、女兒的逃離,映射了現代化基礎設施對鄉村生態的沖擊。
這里聽得到雞鳴狗吠,聽得鳥聲與春節的鞭炮聲,這些告訴巧哥,這里依然是鄉村,但那震耳欲聾的列車聲與一輛輛飛奔而過的汽車聲,又告訴我,這哪是那個曾經寧靜的鄉村?
當高鐵的呼嘯聲成為村莊的“背景音”,傳統鄉村的靜謐與詩意被徹底解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撕裂感,這哪是記憶中的故土?
春節臨近,年輕人像呼嘯而來的列車,使村莊熱鬧震動起來了,年后他們又像呼嘯而過的列車走了。
年輕人以“逃離噪音”的姿態投向城市,隱喻了鄉村“空心化”的必然;而春節短暫的喧囂后,村莊重歸冷清,則揭示了城市化對鄉土社會結構的致命切割。
正如傅雪琴在《我們離農村有多遠》中所言,高鐵的速度“甚至難以用相機捕捉”,恰似現代性對鄉村的吞噬——快得讓人來不及告別。
當巧哥要走時,村里不少房子已經關上了大門。村里不再熱鬧,但村前的那條高鐵依然在熱鬧、在震動……
改一條鐵路線需要多大的官
作者:洪巧俊
父母在家鄉的縣城住了很多年,回到家鄉,也很少回到生我養我的村莊。
這次母親過七十大壽,來了一些鄉親,他們告訴我一條鐵路要從村前穿過,問我要怎樣大的官才能叫這鐵路不從村前過?當時我并不理解他們為什么不喜鐵路從村前過。
多年前,我在《人民日報》看過一篇散文《火車經過咱村口》是這樣描述的:“爺爺算是村里最年長的一位前輩,每天只能坐在小山坳上吸著煙斗,郁郁蔥蔥的群山總是把他遠眺的視線阻擋……那年,上面說為了改變老區貧窮落后的面貌,改變老區閉塞的交通,決定建造京九鐵路。聽說這條鐵路要經過咱們村口,得到這一消息的爺爺,眼睛里閃爍著激動的淚花。像小孩子一樣雀躍的他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村子里的每一個人,連我們這些娃娃也一個不漏。一年后,火車在轟鳴聲中經過了我們村口,村里人用放爆竹這種最古樸的方式歡迎這火車的到來……”媒體也曾報道過多次,一些地方政府的官員為了爭取鐵路穿過當地鏡內,暗地里使勁跑關系,不少地方官員帶隊跑北京,有“不到長城非好漢”之氣慨。然而,鄉親們為何不喜歡火車村前跑?”
父親看到我困惑的樣子說,村后是高速公路,村前是在建的鐵路,兩條“吵死人”的路夾著村莊。如今住在高速公路旁的鄉親們,在夜深人靜時常常被那一輛輛疾馳的汽車聲驚醒。
假如鐵路建了起來,火車在房子之前呼嘯而過,咣當咣當的響聲,鄉親們還能入睡?再說高速公路有兩層樓那樣高,而要建的鐵路據說比高速公路還要高,“兩高”夾著村莊,村莊還有村莊的樣子嗎?
在鄉土氣息中還有那濃濃的風水情節,這就難怪鄉親們不喜歡鐵路從村前而過?
那通往的高速公路和鐵路使村莊不再寧靜,也輾碎了我的夢想。我已經離開故鄉十年整,當初從家鄉棄政從文奔沿海,卻沒有想到會如此思念故鄉,幾度芳草綠,幾度霜葉紅,以往的同伴依然在夢中。一直以來都有一個想法,就是退休回家鄉,在村子里建一幢小樓房頤養天年,和童年時期的伙伴嘮叨拉家常。
童年記憶總是那么美好,讓人回味無窮,在那寧靜的田野里,我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聽到自己的心跳,能夠聽到心中綠綠的田野莊稼拔節的聲響……我想回到自己的故鄉,不再有城市里的喧囂。
一般來講,夜間的噪音最高不能超過55分貝,否則就會影響人的休息,超過70分貝對人就產生危害,表現為心煩意亂,頭昏,頭痛,神經衰弱,消化不良等癥狀,但火車的噪音是大大超過70分貝的。
本來從村莊修了一條高速公路,就不應該在這里再修一條鐵路,難道鐵路非要從這里穿過嗎?
這里又沒有崇山峻嶺,一馬平川的田野,為何非要兩條交通線從一個村的前后通過?而且相隔還不到500米。
如果是設計者自己的家在這里會這樣干嗎?我知道農民是沒有話語權的,噪音再大也不需要給一分錢!
早有人說,故鄉在淪陷。我的故鄉不僅在淪陷,而且淪落中噪音的世界里不得安寧。
正因為農民沒有話語權,他們就來尋找有話語權的人。鄰居大叔問我,縣長能不能叫他們改一下鐵路線?你就幫我們找縣長說說情。他們知道我找縣長有可能說上幾句話。
我知道要改變一條設計好的鐵路線是非常難的,幾乎可以說是“難于上青天”。我不能說慌,敷衍我的鄉親,只有實話實說,此事不要說找縣長,恐怕找省長也難辦?
他們一聽,顯然感到了失望,可我又能咋樣?
原載2009年9月14日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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