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5月初,祥云縣米甸鄉岔溝村村民李某某來到祥云縣,看望他的叔叔——祥云縣法院副院長李開泰時,在閑聊中偶然提起了一樁小事,卻引起了李開泰的注意:家住岔溝村神龍寺社的36歲村民徐家學已經10多天沒見到人了,他老婆呂樹仙逢人就說徐家學外出搞副業去了。可是徐家學這個人一年到頭又只會做農活,從沒有聽說過他會搞什么副業,只怕是出了問題,村內也有不少議論。
90年代的法官制服
出于職業敏感,祖籍就在米甸鄉的李開泰副院長立即重視了起來,且當時正好是處在第二次全國性的“嚴打”斗爭期間,于是李開泰在送走侄子后立即給祥云縣公安局打了個電話,反映了侄子提供的這一情況。
祥云縣公安局刑警大隊接到李開泰副院長的反映后不敢怠慢,立即派探案組組長楊家能、法醫王學光帶著兩名偵查員驅車前往米甸鄉,在鄉政府和米甸派出所的協助下調查徐家學的下落。
90年代的警用面包車
根據岔溝村村公所干部反映:徐家學性格內向,獨家居住,平素從不外出,最近好像人還在村里。不過,村干部們也坦誠:像徐家學這樣平時存在感無限接近于零的村民行蹤很容易被人忽視,所以他們也不能打包票。因此,干警們決定深入村子查個究竟。
由于徐家學曾經當過一段時間的護林員,所以楊家能化裝成林政人員往神龍寺社方向走,路遇一個挑著麥擔回家的年輕婦女。聽楊家能說來找徐家學讓他接著干護林員,婦女原本緊張的神情松弛下來,說徐家學外出借錢和搞副業去了,要過一久才會回家,然后熱情地邀請楊家能到家中坐。楊家能這才知道這個年輕婦女就是徐家學的妻子呂樹仙,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他在徐家坐了一會兒,喝了一杯水后就起身告辭出來了。
從徐家出來后,楊家能又繼續在神龍寺社內進行走訪,了解到如下情況:
徐家學秉性憨厚老實,成天在田地里勞作,就算是要去借錢,也是由他的妻子呂樹仙出面,輪不到他。
因此,徐家學十多天不露面是不正常的。
此外,還了解到一條重要線索:不久之前,徐家學在盛怒之下將他的堂弟徐家喜痛打了一頓,后來兩人又在徐家的宅內激烈爭吵,內中情由外人不得而知。
隨即,楊家能決定將隨后的工作重點放在徐家學和徐家喜這對堂兄弟的沖突上。根據走訪得知,兩人的沖突矛盾是徐家學的妻子呂樹仙跟徐家喜的曖昧關系而引發的,徐家對這樣的家丑也不肯張揚。不過,徐家的一個鄰居反映了一個情況:“半個月左右之前的一個晚上,徐家院內大吵大鬧,先是徐家喜同其父徐澤忠爭吵,他作為鄰居聽不下去了前去徐家勸架,見徐家學和徐家喜這對堂兄弟鬧得非常激烈,我看勸不動,就回自己家了。從那天以后,我好像就再也沒見過徐家學。”
老照片:走訪基層的民警
根據各路走訪結果得知:時年36歲的徐家學,是個本分的莊稼人,和呂樹仙結婚后,一心一意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和親戚也很少往來。然而呂樹仙性格開朗,受不了丈夫這種悶葫蘆性格,總會找機會去鄰居家串門聊天,但是鄰居們在得到徐家學的幾次警告后也不敢再讓呂樹仙進門,所以耐不住寂寞的呂樹仙就時常去徐家學的大伯徐澤忠家串門,幫大伯家干家務活,和徐家學的堂弟徐家喜拉家常。結果日子一久,“呂樹仙和徐家喜關系不正常”的風言風語就在村子里頭傳開了。
村民們的懷疑并不是空穴來風,雖然呂樹仙比徐家喜大了整整9歲,但因為呂樹仙長得清秀,又注意保養,所以時年34歲的呂樹仙看上去也就不到30歲;而時年25歲的徐家喜血氣方剛,又未婚獨身,叔嫂之間頻繁接觸生出些茍且偷歡的念頭也并非不可能。
鄰居還提供了一個重要細節:“我當時去徐家勸架的時候,徐家喜被徐家學打倒在地上,然后正指著徐家喜罵道:‘如果被我拿住,我就要你的命’。徐家喜不甘示弱,回敬道:‘走著瞧,看看到底誰要誰的命’。”
另外,群眾一致反映:徐家喜性情暴虐,發起狠來六親不認,平時對自己的父親徐澤忠都是動輒當個下人一樣呼來喝去,所以幾乎所有認識徐家喜的人都一致認為:要是挨了堂兄徐家學的打后,以徐家喜睚眥必報的性格,是一定要報復回來的。
據此,楊家能基本判定徐家學的失蹤很有可能已經遇害,隨即立即聯系局里,祥云縣公安局局長立即決定對徐家學失蹤一事立案調查。
于是,楊家能將徐家喜的父親——57歲的徐澤忠傳喚到米甸派出所,經過一番審訊后,徐澤忠嘆了口氣:“我知道總會有這一天的,家門不幸,我有啥法子。徐家學是我的侄兒,他為我而死,但徐家喜是我的親兒子,他雖然不孝順,我又怎能不幫他呢?”
今日的米甸派出所
接著,徐家喜和呂樹仙被先后傳喚到米甸派出所,兩人一開始竭力否認徐家學已經被害的事情,呂樹仙在聽說徐澤忠已經把徐家學被害的事情供出來后,又改口反復申辯說徐家學的死和自己毫無關系。
但是大勢已去之下,徐家喜、呂樹仙和徐澤忠的攻守同盟立即支離破碎,交代了徐家學之死的來龍去脈:
呂樹仙隔三差五地往徐澤忠家跑,和徐家喜相談甚歡的情景引發了徐家學的不滿,尤其在村子里的風言風語傳到徐家學的耳朵里后更是讓徐家學氣急敗壞。此后徐家學多次盤問呂樹仙,并要求她少去大伯家,少和徐家喜來往。然而呂樹仙毫不理會,依然跟個沒事人一樣三天兩頭往大伯家跑。
徐家學對此氣憤不已,綠帽子他自然是戴不下的,但是親戚的面子他也撕不下來。于是,徐家學曾私下里去大伯家找徐家喜攤牌,要徐家喜不要再和嫂子這么沒輕沒重的來往。對堂兄的質問,徐家喜自然不認賬,于是堂兄弟倆大吵了一架,然后動手打了起來。徐家喜雖然性情暴虐,但身子板卻不是徐家學的對手,被徐家學摁在地上暴打了一頓,挨了這頓打后,徐家喜對徐家學痛恨不已。
4月21日,呂樹仙又到徐澤忠家打麥子,而且又在大伯家待了一整天。當天徐家喜打發徐澤忠上街買菜,順便幫他買條煙回來。然而徐澤忠記性差,菜買回來了但忘了買煙,結果徐家喜吃完晚飯沒煙抽,火冒三丈之下指著老父徐澤忠的鼻子破口大罵起來:“你個吃白飯的老東西,讓你買個煙都能給老子忘記掉,要你還有什么用!”
徐澤忠也是有脾氣的人,回罵了幾句,這下徹底把徐家喜的脾氣徹底點爆了,從火塘中抽出一根燃燒著的柴火向徐澤忠的胸脯連戳幾下,將徐澤忠的前胸的衣服戳焦了好幾處,徐澤忠站立不穩,倒在地上。
這一幕剛好被來大伯家叫呂樹仙回家的徐家學看了個真切,徐澤忠見侄子來了,連忙呼救,并訴說了事情的經過。徐家學一聽,怒上心頭,厲聲斥責徐家喜狼心狗肺,豬狗不如。徐家喜明知理虧,但回想到自己曾經被徐家學摁在地上痛打一頓的舊怨,頓時惱羞成怒,殺心頓起,從門后操起一把十字鎬往徐家學頭部猛砸一鎬。
十字鎬
徐家學萬萬沒料到徐家喜會來這一手,猝不及防中了一鎬后,頓時向后倒去,手撐了一下才未倒地,徐家喜趕上去又對著徐家學的頭部補了兩鎬,隨著大股鮮血和腦漿噴濺而出,徐家學倒地身亡。
這一幕發生得太快,導致徐澤忠和呂樹仙都沒反應過來,徐家學就已經死亡。徐家喜的狂熱勁頭過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恐懼,他殺人了,要是讓警察知道,絕對是吃槍子兒沒商量(當時正好是1996年的第二次嚴打期間),于是他跪倒在地,懇求徐澤忠和呂樹仙為他隱瞞此事,并毀尸滅跡。
“嫂子,反正我哥已經死了,把我搭上命他也活不回來,追根究底對你也沒好處……”
面對堂房小叔子的懇求,呂樹仙同意了。而剛才還滿腔憤懣的徐澤忠,則絲滑地站在自己親兒子這一邊。
當晚,徐澤忠找來塑料布和繩子,而徐家喜在呂樹仙打手電的協助下在房屋前的水溝邊挖了一個坑。坑挖完后,徐澤忠、徐家喜父子用塑料布將徐家學的尸體包裹好并用繩子捆扎,然后在呂樹仙打手電的照引下連夜將徐家學的尸體埋入坑中。隨后,三人回到房中清除了地上的血跡(將地面被血浸了的土全部鏟掉,連同徐家學的尸體一并埋入坑中)。
隨后,徐家喜要求呂樹仙對外聲稱徐家學出遠門干副業和借錢,借此隱瞞真相,只待時間一長,徐家學尸消骨化,此事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滑過去了。
在三人的指認下,干警們挖出了徐家學的尸體,由王學光法醫進行尸檢。
90年代的法醫裝束
死者的頭部,可見臉部被十字鎬劃開的皮肉
尸檢發現,徐家學頭部額頭正面有一處9×11.5厘米的鈍器傷,顱骨呈“丁”字形骨折;頭部右側有一處14×10厘米的鈍器傷并割裂下一大塊皮肉,此處顱骨呈凹陷性粉碎性骨折;后腦部有一處15×11厘米的鈍器傷造成的淤血腫塊。尸檢結論:徐家學系頭部遭受鈍器打擊致顱骨粉碎性骨折死亡,和徐家喜供述的殺害徐家學的過程吻合。
至此,本案真相大白。
1996年10月30日,祥云縣人民法院李開泰副院長親自在祥云縣看守所向徐家喜、徐澤忠和呂樹仙宣讀了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的終審判決:
徐家喜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徐澤忠因包庇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
呂樹仙因包庇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緩刑五年。
當天下午,徐家喜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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