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
總是這個樣子,冬季里懷念夏天,雨日里冀望晴天,讀書的時候期盼著放假,一到放假卻又百無聊賴地懷想課堂。就像小時候的我們總巴望長大,而真正長大的時候,又無奈地發出“我不想,不想長大”的呼聲。 但時光易碎卻是事實。于是,在驚來疾去的歲月里,翻開《時間的敘事》,“回憶”“懷舊”這些詞,開始漸漸流淌余溫。
時間是最忠誠的記錄者和見證人。詩集中的字字句句,都離不開“流光”主題,作者以或平實、或奇崛的言語娓娓講述他人生里程中的光陰故事,既能入乎其中,洞察幽微,又能超乎其上,靜觀萬象。他言家鄉小鎮“和給我們后生騰出鋤禾、豆稀的先靈/就呼我:安葬老爺的山,石刻嬸碑的嶺/像那頁寸箋,鋪墊頁眉頁腳才成飛鴿/光禿禿的山光禿禿的嶺光禿禿的相思靠信任”(《思念的赤字》),不禁讓人想到海子的“我們的嘴唇第一次擁有/藍色的水/盛滿陶罐/還有十幾只南方的星辰/火種/最初憂傷的別離/歲月呵/你是穿黑色衣服的人”(《歷史》),那是時間關于家族、宗族、圖騰的厚重歷史敘事;他讀史由此及彼,說“那一夜,安史逐鹿的刀光/加重了巴山山北的黑暗/思念的星火就藏在巖洞內/洞察到我祖父祖父的祖父/求生的眷往,無心共剪/一路南奔,攀越嶺南的力量寸斷肝腸”(《思念的敘事》),那是光陰對求索的人生給出的無言答案;他回顧特區干事創業“南中國的一片熱土/今夜望鄉/我擬以白發三千/你報以萬丈光芒”(《回望廈門海滄》),那是時間再次把《春天的故事》旋律唱響;他游歷名山大川,“最靠近太陽,所有的黑夜是可以忽略/南迦巴瓦,仍然頂著厚厚的白雪/給天外的星星,一回一回地人間指引”“今晚的銀川,只此綠蟻/在垅中,灘上有一顆即將掛不住/我舉杯邀來一起/飛越青銅峽”,這時候,又成了一個敘述時間故事的哲學家,這些體驗,或許帶了一點兒“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的悲涼味道,但絲毫也不讓人感到悲苦,反而富有詩意——這是一個已經了悟人生的限度并且與之和解的人的心態。
“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轉/風花雪月的詩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長/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當有一天我們明白水晶球比玻璃球珍貴的時候,我們便可悲地長大了。很多人,很多事,錯過了才知道其珍貴;即便沒有錯過,也只會在事隔多年之后才憶起最初的美好。就像覆蓋了塵埃的水晶,在塵封多年之后,我們驀然發現,它光亮美麗如初。流水也許會帶走光陰的故事,但光陰的年輪卻將永遠被鐫刻在歷史里,所以,流水依舊帶不走光陰的故事——我以為,這是作者要傳遞給讀者的最重要的訊息。
值得一提的是,在忙碌工作之余,作者沒有囿于人情交際與觥籌交錯,在每一個寧靜午后或夜闌俱寂時分,他深居簡出筆耕不輟,讀書飲茶靜品文字,聽憑心間的旋律靜靜流淌,流過生命中所有的磕絆與創傷,續斷中成珠成寶。我相信,人是一個整體,一個人能夠在職業與性情之間如此游刃有余,就必能使二者相得益彰。我可以想象,作者的真性情是他在職業上獲得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而職業上的成功又使他可以輕松地從事業余寫作,只為自己的喜歡而寫,這反而使他具備了寫出好詩的基本條件。這本集子最珍貴之處也就是作者的“真”,成大詩人者,皆真詩人,古今概莫能外,正如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德里克·沃爾科特說的,“詩歌創作是挖掘和自我發現的過程。”這是作者對讀者的啟發,更是時間告訴我們的亙古不變的真諦。
(作者系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魯迅文學院海峽青年作家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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