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享受DeepSeek所帶來的自豪感之后,不要忘記一點,從DeepSeek的梁文鋒到游戲科學的馮驥,他們首先的身份不是科學家、不是程序員,而是老板。
撰文丨陳白
這個春節(jié),“杭吹”火了。
隨著DeepSeek在全球強勢出圈,加上登上春晚表演秧歌的機器人背后的宇樹科技,再算上2024年爆火的《黑神話:悟空》游戲,一時間大家發(fā)現,深度求索、宇樹科技、游戲科學、云深處科技、強腦科技、群核科技等這些前沿科技公司都有一個共通特征:公司注冊地在杭州——網友稱之為“杭州六小龍”。
甚至有人說,杭州以一城之力反超美國。“杭州,一個從來無法低調的城市。在即將到來的AI時代,憑借一城之力單挑全美科技巨頭,‘杭州六小龍’暴打硅谷轟動海外,連浙江官方都震動了。”
這種敘事實在太過于雞血,簡直可以說是一部現實版的春節(jié)檔大片。但在“杭吹”之外,其實我們還需要冷靜思考的真問題是:杭州到底做對了什么?
01
以DeepSeek為代表的AI性價比變革,在全球產生的影響力是毫無疑問的,那么接下來的問題是,這些前沿科技公司的成功,到底背后有沒有一致性的規(guī)律可以總結推廣?
“浙江宣傳”這幾天確實親自下場寫了一篇《“尋龍訣”怎么念》。這篇文章詳細解釋了“杭州做對了什么”,文章里就提到,有企業(yè)就在網上給杭州起過一個外號——“拎得清的小透明”。意思是說,這里的政府“沒想過要教創(chuàng)業(yè)者怎么干”,而是“有事就服務,無事不打擾”。
這話一點沒錯,否則我們很難解釋,過去十年為什么江浙滬包郵區(qū)會成為全球電商的頂峰,而接下來十年應當也有望成為人工智能的東方高地。
但如果要用一句話總結“杭州優(yōu)勢”,那就是這是一座“老板友好”的城市,甚至有人還說,杭州是“最懂老板的政府”。
這幾年我們一直在強調打造一個更加優(yōu)質的營商環(huán)境,但“老板友好”這一點,可能就勝過了關于營商環(huán)境千言萬語的形容詞。
一個只有讓商人感到友善的環(huán)境,才應該是好的營商環(huán)境,而這恰恰可能是杭州最大的優(yōu)勢所在。
02
要想理解DeepSeek和杭州之間的成功關系,其實還要從幻方量化開始說起。為什么幻方量化這樣一家以炒股為主業(yè)的私募基金公司會選擇把注冊地放在浙江杭州?
我們通常說的幻方量化包括浙江九章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簡稱“九章資產”)和寧波幻方量化投資管理合伙企業(yè)(有限合伙)(簡稱“寧波幻方量化”)兩部分。
眾所周知,浙江是一個老板聚集的區(qū)域,因此有強烈的資金融通需求,由此民間金融體系非常發(fā)達。而且,在私募領域也誕生了諸多傳奇人物。比如此前號稱“寧波解放南路敢死隊隊長”的徐翔,雖然他后來鋃鐺入獄,但足見這里資本交易的活躍度。
老板在江浙極為重要。但從更廣的范圍看,作為社會角色的“老板”,在過去幾年其實算不上是一個正面詞匯。
因為一旦這個詞出現,隨之鏈接的往往是一些具有強烈意識形態(tài)特征和時代心理投射的情緒化概念,比如“資本家”“壓榨”“操縱輿論”等等。
這種情緒如此強烈,以至于就連作為首富的杭州老板鐘睒睒都試圖想要和這一角色乃至這一群體切割,據說他在今年的年會上甚至“哽咽發(fā)聲我們的錢是干凈的”。在鐘睒睒身上,我們其實是得以窺見老板們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和無所適從的。
這種無所適從有很多原因。
中國自古以來對于商的概念都是存在貶義的。“士農工商”,商在最末流。但以杭州為代表的江浙等沿海,其實和內陸地區(qū)最大的不同之一就是對于商人更為友好。
比如在一些省份,嫁娶的首選都是公務員群體,小老板是最末流的選擇。但在江浙,“做生意”這件事,是沒有心理恥感的。相反,上到政府政策下到社會輿論,都對商業(yè)行為有很強的包容度。
我們在享受DeepSeek所帶來的自豪感之后,不要忘記一點,從DeepSeek的梁文鋒到游戲科學的馮驥,他們首先的身份不是科學家、不是程序員,而是老板。
03
在回答完“杭州到底做對了什么”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問題是,當杭州創(chuàng)造了“六小龍”這樣的創(chuàng)新幼苗之后,我們如何讓它們得以長成參天大樹,如何發(fā)現更多的潛力股和下一個梁文峰們?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還需要回歸到“老板”這個詞本身。
現在,中國的老板們正在面臨更加復雜的外部環(huán)境。除了內部的心理焦慮之外,外部同樣也正在面臨身份焦慮。
以DeepSeek為例,在這個春節(jié)里,梁文鋒已經從一個私募基金的老板轉換為一位扛起“民族科技大旗”的斗士。但這件事,真的對DeepSeek有利嗎?
從年前的Tiktok的遭遇再到后來DeepSeek開始在全球范圍內遭遇打壓這件事也證明了,事情顯然沒有我們一腔熱血想象得那么簡單。
越來越多的中國科技公司老板們,正在被迫成為大國博弈的“棋子”。盡管看起來很燃,但這對他們來說,恐怕并不都是好事,甚至可能還是枷鎖。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盡量改善老板們的生存狀況,才是“杭州到底做對了什么”這個問題的真正關鍵所在。
我們對“杭州以一城之力反超美國”這句話并不認可,如果非要這么說,更精確一點,這種反超的主體其實并不應該是一個國家或者一座城市,而應該是城市里那些具體的人們,是從馬云到梁文鋒們一代又一代的杭州的企業(yè)家們,一直在努力趕超大洋對岸的貝索斯和山姆·奧特曼們。
想象很美好但現實很殘酷,我們可能不得不承認,DeepSeek之所以能跑出來,很多時候是因為之前無人知曉。
現在,留給我們的選擇其實并不多。而且和我們的自豪情緒相反,可能只有盡量把企業(yè)去地域化、去政治化,他們才能更安全地走得更遠、才可能在真正意義上成為一家全球化的高科技公司。
讓市場競爭回歸市場競爭,讓創(chuàng)新的榮耀回歸企業(yè)和企業(yè)家本身,這是對DeepSeek和他們背后的老板們最大的鼓勵,也是對這些企業(yè)長期成長最好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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