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春節特別策劃《我和我這一年》
2024年最火的鞋是什么?勃肯鞋必須榜上有名。
這個原本小眾的海外鞋履品牌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現象級的品類,是名副其實的“鞋圈頂流”。
在廣東省惠州市惠東縣,這個年產鞋近9億雙的“中國女鞋生產基地”,可能有2/3的鞋廠在過去一年里不停地向全國輸送著各式各樣的勃肯鞋“平替”。
“但一開始我沒做,99塊錢的惠東勃肯鞋會拉低我的品牌調性。”
2023年上半年,惠東就隱隱有了“勃肯熱”,彼時“老喵女鞋”創始人傅秋面對這個價位根本提不起興趣。
但在2024年,他也加入了這股熱潮,一年賣出了30000雙勃肯鞋。不僅如此,在來到這座南部鞋業重鎮的第四年,他從一個賣了近10年鞋的電商人,變成了一家鞋廠的“0經驗”老板。
以下是傅秋的自述:
豈止是2024年,這可能是最近十年最火的鞋
過去一年,惠東大小鞋廠生產的勃肯鞋恐怕接近千萬雙,一大半鞋廠的老板都在勃肯鞋上賺到了錢。
年初剛“入行”開了一家鞋廠的我,也趕上了冬季那趟車,賣出了大概30000雙加絨勃肯鞋。
今年春節前,傅秋的工廠正在趕制最后一批加絨勃肯鞋。
圖/梁婷婷
雖然好多人說這叫“丑鞋”,但對我們做鞋生意的人來說,鞋沒有美丑之分,市場喜歡什么樣的鞋,我們就賣什么樣的鞋。
在惠東,任何款式的鞋你都能找到,勃肯鞋曾經也只是平平無奇的一種,但一年多前,事情突然起了變化。
我的朋友老陳對此很有發言權。他是惠東“土著”,搞了十幾年鞋廠,什么鞋都做過,眼光也挺毒的。
2023年夏天,老陳的一個客戶一個月賣出了10萬雙勃肯鞋。“這鞋子不簡單。”他憑直覺開始轉做勃肯鞋,現在他只生產勃肯鞋。
去年一年,老陳的鞋廠至少做出了50萬雙單款勃肯鞋。連我也已經在考慮,今年是時候跟老陳合作,多做一些勃肯鞋了。
老陳的工廠,幾乎只生產經典款式的勃肯鞋。圖/梁婷婷
就我的經驗來看,一雙新款式的惠東鞋,從設計、打版到生產出現貨,最快可能只需要7天。
木屑底配一塊牛反絨的勃肯鞋半拖,比做高跟鞋簡單多了,在惠東鞋廠里復制起來很容易,現在光是我所在的大嶺街道就有上千家小工廠在做勃肯鞋。
惠東縣從20世紀八十年代初就開始做鞋,四十多年下來,除了做鞋的大小工廠外,原料、模具、包裝等鞋材供應商也應有盡有。勃肯鞋的訂單多,連帶著皮料店生意也特別好。一個皮料店老板說,勃肯鞋是他見過的最近十年來最火的一款鞋子。
有鞋材有鞋廠,再加上我這樣在本地做電商銷售的人也很多,早早在勃肯鞋上下功夫的惠東確實是有先發優勢。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廣東人是最愛穿拖鞋的,還是人字拖。木屑底配牛反絨的勃肯鞋火了之后,穿這樣的拖鞋成了很多年輕人的一種時尚,嘴上說著“丑”,心里卻很“松弛”。
關鍵是,惠東產的勃肯鞋性價比很高,多數用的是舒適度比較高的真皮,價格卻打到了兩位數。我感覺同等品質下,全國應該沒有別的地方能把勃肯鞋平替做得更好更便宜了。
像我現在做的就是冬天穿的加絨款,還會在鞋面上有一些設計的改良,價格能賣上三位數。就連我的工廠里,也經常有工人穿著我們自產的勃肯鞋來上班。
過去這一年,對我來說,勃肯鞋可能占總銷量的比例并不高,但對惠東的不少鞋廠同行來說,勃肯鞋幾乎是有“救命之恩”了。
這幾年惠東鞋業其實震蕩挺大的,最明顯的就是之前外貿訂單受到很大影響。不少原先以外貿為主的公司也都轉做內銷了,競爭很激烈。但有了勃肯鞋,很多可能隨時死掉的小廠突然就有了單子,原本只是維持生計的老板可能就此發了財。
兩位數的鞋,我是不做的
在2024年之前,很多鞋廠老板是不把我當同行看的。我更像是他們的客戶——一個來惠東做了幾年鞋生意的人,一個搞電商銷售的人。
但去年,我開了一家自己的鞋廠。就規模來說,現在我的鞋廠應該已經能排進大嶺幾百家鞋廠里的前十名了。
早在自己建廠前我就一直堅持著,既然要做老喵女鞋,我就不是什么鞋都做、什么價都賣。我想做的就是售價140塊錢左右,品質感更好的鞋。
傅秋在工廠倉庫。圖/受訪者提供
所以我在2023年已經感受到勃肯鞋熱度的時候,堅持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旁觀者。說白了,就是不想做。
惠東鞋的成本挺透明的,售價自然也差不多。當時大家的勃肯鞋普遍在電商平臺上就賣99塊,到去年規模效應起來之后,成本又被壓低,價格直接打到了79塊。
太便宜了,達不到我心目中對老喵女鞋價格段的要求,加價硬賣更是不可能,不厚道的生意做不長久。
直到2023年底,勃肯熱也完全沒有退去的意思,鞋廠紛紛轉做加絨版本。
成本上去了,價格自然也就來到了我的心理價位上,我毫不猶豫地給合作的工廠下了加絨款勃肯鞋訂單。
這一波勃肯熱也促使我開始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做電商銷售,實現銷量翻番可能就是多搞點爆款,再增加曝光,不過是我動動鼠標的事情,最多再招兩三個人負責客服和發貨。但如果我的規模越做越大,工廠的產能不再能夠滿足我的需求呢?要想讓一家一個月做兩萬雙鞋子的工廠下個月就做到四萬雙,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2020年剛來惠東創業,我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才找到一家固定合作的工廠,直到現在這家工廠還是每月固定給我供一萬多雙的貨。能合作這么多年,就是因為工廠老板跟我聊得來,做鞋用料實在,也能接受我收貨時每一雙都要驗貨的全檢要求。
但四年了,我還沒找到下一個能夠滿足我要求的工廠。
到現在還有一家鞋廠欠著我400雙鞋,就是因為他不愿意給我返修這批有設計問題的鞋,我也堅決不妥協。
反正再也不合作了,這400雙鞋就當打水漂了。
人呢,不進則退,我在去年年初就拍板了:為什么不干脆自己搞一家工廠?
說干就干,前期買設備、找廠房、搞裝修,花了將近50萬。緊接著的磨合期,新來的工人需要時間適應流水線工作,出品非常不穩定,導致有兩款鞋退貨率超高,光這部分就虧了十幾萬。
加上高薪聘來的廠長又經常把我當外行,招人、談工價、進原料都不會“斤斤計較”,完全不把我的錢當錢。半年時間我就換掉了兩任廠長。
不管做什么生意,人都是很重要的。2024年,我自己開始做鞋以后,就感覺做人跟做鞋可能也挺像的,面部、底部,得互相配合和照顧,鞋子才能穿得舒服,能一起工作的人,價值觀方面肯定還是挺一致的。
而且一旦做不好,虧錢是很快的。丟了朋友是一碼事,消費者真的就是會用退貨來打你的臉。現在運費險都是送的,消費者憑什么一次買好幾雙鞋,最后就決定留下我的鞋子?
所以至今我也一點都不后悔當初沒有早點擠上勃肯鞋這趟快車,我得等,等到市場想要的東西和我能給的東西相匹配的時候再出發,甚至我要做得更好。
傅秋工廠的工人在趕制春節前最后一批加絨勃肯鞋。圖/梁婷婷
等待是值得的。現在老喵女鞋在天貓已經做到了女鞋店鋪前40名,去年剛入駐拼多多,勢頭更猛,已經沖進了前10,基本上每天發出去七八百雙鞋。
勃肯鞋再火,也不過是我的“之一”
早年我做電商運營時,還是挺強硬的,該參加的活動、該上的品,所有人必須加班加點做到位。
去年工廠剛搞起來時,我也當眾發過好幾次脾氣。
比如有工人膠水怎么都調不好、粘不牢,鞋子到打包員手里,用力一撕都能把底扯下來,這種情況我是真的一點都不能忍,就指著對方的鼻子罵,你干不好就滾。
慢慢地工廠走上了正軌,我的脾氣好像也磨沒了。制造業可能就是這樣,就是需要時間沉下來,賺的就是辛苦錢。
基本全年無休的我,上個月第一次休了10天假,陪太太去新疆自駕游,那里真的太美了,美到想立刻計劃下一次再去。
但我回來就聽廠里的人抱怨,覺得我不該離開這么久,我挺想反駁的,但我忍住了。
唯一可能還剩了一點倔勁兒,做不好的鞋我堅決不要,之前沒要回來的那400雙鞋就是我心甘情愿付出的代價。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運氣很好的人,畢業后我從鞋類電商客服干起,慢慢做到公司負責電商運營的一把手,二十多歲就收獲了人生中第一個年薪百萬。
我特別感謝我的前東家。前東家老板從大學開始在淘寶創業賣鞋,現在品牌已經做到年營收好幾億,我經常在朋友圈看到他又有新的線下店開業,現在已經開到了北京。
我從他那兒開始真正意識到堅持做好品質和品牌的重要性。這也是為什么我剛要決定創業,幾乎就想好了老喵女鞋這個品牌大致的未來。最遠的目標,大概就是未來的某一天,前東家老板也能在朋友圈刷到我開了老喵的線下店。
我甚至想著,要把自己的電商運營和銷售經驗融合到生產端來,要在制鞋小作坊遍地的惠東,把自己的鞋廠做成有一定規模、有一定標桿意義的企業。我和太太最近正在備孕,說不定我們的孩子以后就是“廠二代”了。
這大概就是我在做成品牌之外給自己畫的又一個“餅”了。
近一點的目標,就是2025年賣什么鞋。雖然去年我分到的羹少到不值一提,但勃肯鞋這樣爆火的產品,真的挺難得的。我跟同行朋友們都覺得,這鞋再火一個三五年肯定沒問題。明年我計劃也跟老陳合作一些春秋單款勃肯鞋,甚至是勃肯涼鞋,把性價比做足。
現在我就盼著早點過完年,等工人們返工,我要大干一場。
作者:梁婷婷
編輯:陳燕妮
值班編輯:賈詩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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