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第四十回寫的是“史太君兩宴大觀園,金鴛鴦三宣牙牌令”。
當時劉姥姥二進大觀園,賈母難得遇上年紀相同的人,特地留宿劉姥姥,并邀請她一起用餐、游園,讓劉姥姥好好體驗一下富貴人家的生活。
賈母表面說是給湘云還席,就寶釵幫忙安排的那頓螃蟹宴,但事實上也可能別有含意。畢竟那次螃蟹宴,主仆不分,食物也不足夠,有些人都沒吃上,最后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賈母這次準備的宴會,自然是無比豐盛,各色食材應有盡有,老少咸宜,絕對碾壓螃蟹宴。
鴛鴦和鳳姐為了讓賈母開心,便準備拿劉姥姥來取笑兒。
書中寫道:
鳳姐一面遞眼色與鴛鴦,鴛鴦便拉了劉姥姥出去,悄悄的囑咐了劉姥姥一席話,又說:“這是我們家的規矩,若錯了我們就笑話呢。”
......丫鬟們知道她要撮弄劉姥姥,便躲開讓她。鴛鴦一面侍立,一面悄向劉姥姥說道:“別忘了。”劉姥姥道:“姑娘放心。”
其實劉姥姥何曾不知道這是故意拿她取笑?什么規矩,都是一個說辭而已。
劉姥姥心中比誰都明白,但是劉姥姥活得也比誰都通透。她出身貧寒,能夠得到賈府的救濟,自是感恩戴德,何況她本又是懂事之人,哪里會介意府里的人拿她取笑呢?扮個小丑,能讓主人家開心,她當然樂意積極配合。
鳳姐等人當她不知道,那她就當做不知道好了。
鳳姐和鴛鴦商議定了,拿了一雙老年四楞像牙鑲金的筷子給劉姥姥。劉姥姥拿起箸來,沉甸甸的不伏手。媳婦端了兩碗菜過來,鳳姐偏揀了一碗鴿子蛋放在劉姥姥桌上。這便是存心看劉姥姥笑話了。
賈母這邊說聲“請”,劉姥姥便站起身來,高聲說道:“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抬頭。”自己卻鼓著腮不語。眾人先是發怔,后來一聽,上上下下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史湘云撐不住,一口飯都噴了出來,林黛玉笑岔了氣,伏著桌子噯喲,寶玉早滾到賈母懷里,賈母笑的摟著寶玉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著鳳姐兒,只說不出話來,薛姨媽也撐不住,口里茶噴了探春一裙子,探春手里的飯碗都合在迎春身上,惜春離了坐位,拉著他奶母叫揉一揉腸子。地下的無一個不彎腰屈背,也有躲出去蹲著笑去的,也有忍著笑上來替他姊妹換衣裳的,獨有鳳姐鴛鴦二人撐著,還只管讓劉姥姥。
這里作者很仔細的描寫了每一個人的反應,湘云、黛玉、寶玉,賈母、王夫人、薛姨媽還有三春,她們的動作神情都寫得妙趣橫生,各不相同。
可是你發現沒有,這里面唯獨沒有寫寶釵如何!
按道理,寶釵和湘云、黛玉寶玉的筆墨應該是一樣多的,畢竟他們之間的故事和糾纏最多。
可是這里為何偏偏避開了寶釵沒有寫呢?她不在這里嗎?當然不可能不在的。不寫她,正是暗中體現了她的不一樣。
以寶釵的個性,她既不笑,那么此刻的她應該是冷靜的看著這一切的,就像場外人看著場內的一場戲。想象一下,是不是還挺恐怖的?
當然不是恐怖片,只是她的冷靜會讓人害怕而已。
寶釵平時最愛熱鬧,如今大家都開懷大笑,她為何冷靜到一點反應都沒有?
答案也很簡單。事關別人她當然會笑,事關自己她還笑得出來嗎?
劉姥姥裝傻扮懵討好賈府的人,仿似小丑。其實薛家的人又何嘗不是如此的小丑?
劉姥姥為了生活,不顧臉面,過來賈府打秋風。賈府雖然看不起這樣的窮親戚,但賈母鳳姐等人好歹還是樂意幫助她的。而劉姥姥縱然低人一等,出盡洋相,但至少她還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拿到銀兩解決了溫飽問題。
可是薛家呢,薛家說是親戚,事實上和劉姥姥又有什么分別呢?一樣是不受人歡迎的不速之客。
薛家為了金玉良緣,同樣要對賈府點頭哈腰,奴顏婢膝。薛寶釵就連生日都不敢光明正大的過,以免被賈府的人知道了真實的年齡。
可就算這樣,賈府的人也不待見他們。賈母在清虛觀打醮那回,已明確拒絕了金玉良緣。王夫人雖然看似支持寶釵,但對于薛姨媽的金玉之說,她也沒有發表過意見。
薛家謀劃的一切,看似有力,實際卻像打在棉花上,讓他們猶如百爪抓心,焦急又無可奈何。
寶釵平日里還能裝一裝,如今看到劉姥姥扮演的這一出,仿佛就像在看薛家看自己表演一般。這讓她還如何笑得出來?
作者描寫了在座每一個人,就是沒有寫寶釵,目的正是為了凸顯她的不在狀態,她的與眾不同。這是不寫而寫。通過這種暗中的手法,讓讀者自行去體會寶釵的情緒。
是尷尬,是不安,還是抓狂?那就千人千面,見仁見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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