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
一夜秋雨涼了驚夢,夢里夢外是思念的故鄉。
秋天,一顆再軟弱的核桃也會砸碎堅硬的生活理想,一串再溫柔的絲瓜也會掙斷命運的束縛。高高在上的任何一朵云,一片葉,一朵花,一場雨……都是體味秋天的尤物。秋天的蕭瑟,鋪陳一切成熟;中年的傷懷,擊破所有美好。遠離故鄉,是一場繁榮與衰敗的革命,也是精神與思想的解放。任憑眼淚引領思念的洪流,九月的堤岸,開始抬出野菊花的扮裝,一路上捧出金色的希冀與問候。故鄉,任何一條泥濘的小路,都能牽著我們找到回家的方向。
秋水一次次高漲,拔節的思念成河,野草成蔭微微搖動,靈魂的末梢,掛著故鄉的云。想念一座己荒蕪的殘余的村莊,牽掛一棵那年新栽的核桃樹。潮濕的鄉村,橫陳著天底下最蒼涼的家園。曾經那一塊塊包谷棒子吐展生活的全部赤誠,一顆顆露珠洗滌最初的素心,那是幸福的質感和重量嗎?那是汗水的光芒和年邁的守望,那是久違的溫暖和要遷去遠方的行李。塵世的曠野,放牛人走失遠方,村內的兒女追夢天涯,誰能告訴我,我們最初的夢想為什么不復存在了?白楊樹編織的生活道路,多年前已經丟失了壯麗的悼詞。幾簇孤零零地站著的藍磚瓦房、破敗的殘墻、空虛的殘留……成為故鄉的記憶里最后的墓碑。
我們把自己交出故鄉,我們把生命丟進城市的熔爐。我們從鄉村的自然之子蛻變城市的流浪之子。我們一路歌唱,我們一路憂傷。
故鄉,哪里還有一棵白楊樹的根和魂?我們都是掏空窩巢的倦鳥,誰不留戀故鄉呢?即使槐花純潔的相思里種滿了孤獨與蒼涼,即使曾經麥子地里空虛的靈魂里刻下飽滿的耕耘與希望,我們都是一只只離群孤索的羊,在城市里尋找食物或者明天。流浪的云朵,遷離故鄉的視線,“云橫秦嶺家何在?” 塵世的山坡,曾經我們到處放綻自由與愛,我們只是逃離故鄉羔羊,即使被華貴的衣裳包裹,我們都是無法掩飾那顆卑微的鄉野之心。
無數次,我們攀登生活的巔峰,陷入人生如夢的低谷,曾幾何時,你也是那只孤獨的羔羊,剛剛爬上這個坡頭,卻一直巴望遠方的另一個山頭。生活無需假設,命運不需草稿,故鄉總是那么殘忍而真實。故鄉的風,不露痕跡,停在秋天的我們回家的路上,任憑松濤陣陣、丹桂飄香、銀杏灑金……我們必須如秋水里的魚兒一樣,學會屏住呼吸,大膽穿行塵世的風暴與浪濤,選擇傾聽內心底最真實的聲音與表達。
一枚葉子印滿歲月的滿腹深情與往事,故鄉寫盡艱辛而溫暖的幸福。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喜看人間自有真情在。背著故鄉上路,我們一次次把自我放逐和流浪,奔忙游戲至于至味是清歡的人間。我們一次次把眼淚和悲歡鹽一樣灑金進生活,在瘦弱的軀體上種植純潔的理想之花,把天空的云朵摘下來裁為尺素,把遠方的思念收集起來砌成心墻,啊故鄉你完成了生我養我的使命。
故鄉曾經雖然是苦澀的而清貧的,故鄉曾雖然是沉重而無奈的,但始終是我們保持心底干凈、安寧和自由的歸宿地。人世的滄桑在一棵歪脖子的老樹中四散而去,遠去的淚歌在建設大型機械的轟鳴中遷離村莊。
搬遷兩年多后,然而野草蓯生,村子四周多了一些擦身而過的灰色尖耳朵的野兔,嘰里呱啦叫喚著五色相間的野雞。
故鄉是一種體驗,一種信仰,一種緣分。如同你年少輕狂時候的快樂,困苦萬般時候的知音,深情難賦時候的戀人。不是牽掛勝似牽掛,不是初心勝于初心。我們掌心的脈絡、心底的夢想、腳下的道路,所有一切最終都通往故鄉。故鄉是心底那滴最痛的淚,胃里那口最香的饃,手中那份最重的土。人世的路,有多少泥濘,就有多少幸福。故鄉有多遠,幸福就有多遠。每一個人的心頭,都有一個故鄉,故鄉卻永遠在路上。
故鄉曾經是一種距離,隨便一把鐵鏟、一把鋤頭、一把鐮刀……都會把我們拉上思念故鄉回家的路。故鄉是一種聲音,隨便一聲吶喊、一陣狗吠、一次雁鳴……都會擦亮我們前行的道路。是的,我們都是故鄉的過客,搬離故鄉的異鄉人,渴死在回家路上的尋夢者。故鄉,就是給了你乳名,最終丟失了乳名的地方。故鄉,就是劃破了耳膜,最終被蟬鳴湮滅了夢想的天空之城。故鄉是一種方向,一種力量,一種信仰。故鄉是在人間煙火中,讓我們把靈魂剝離的赤裸裸的地方。我們常常以思念為外衣,抵達著這離開,一次出發,一次永久的思念和牽掛,再見了我的故鄉、再見了我一生牽掛的五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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