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源拍攝路客看見資料《公主駙馬合葬墓發掘報告》
四、刺鵝錐遐想之旅
大家都知道,在陳國公主駙馬合葬墓中,駙馬腰間蹀躞帶上所佩戴的,其實不止一把刺鵝錐,還有其他物件,公主腰間也是琳瑯滿目,裝飾繁復。其中最關鍵的,是,假設刺鵝錐不是一枚實物,專家無法通過開棺槨,從鞘中拔出錐子甄別端詳,那么,刺鵝錐與其它的帶著同類外鞘的諸如解食刀之類,就很難分辨了。因為外鞘的形狀是十分接近雷同的,孫機先生也在專文文中陳述說,駙馬腰間錐子外鞘形狀與刀鞘基本一致。
那么,在遼代一般藝術圖像中,假設有人在腰間懸掛著類似的外鞘,我們又如何去分辨推導,那是刺鵝錐,還是解食刀呢?因為我們無法跟挖掘墓葬一樣,去把藝術圖像中的刀錐的外鞘去打開瞧瞧。就算是一個造型藝術,并非是壁畫這樣的平面,也不行。
陳國公主夫婦合葬墓中的四件刀錐用具,陳國公主腰間一件琥珀柄鐵刀、駙馬身上佩掛著的三件:琥珀柄銀刀,玉柄銀刀、玉柄銀錐。銀錐最短。
其實,就大致外形看,帶鞘的錐子,與帶鞘的刀子的最顯著差別就是前者短,而后者長。藏在里面的錐體與刀體的區別是無法看到的,露在外面的或圓或扁的手柄,在有限的空間中,也可以忽略不計。無法甄別。
何況,就算是外形有長短之別,但是在藝術圖形表現中,在沒有同時懸掛兩者作比較的情況下,出于工藝制作繪畫的某種不嚴格,寫意,將短的錐子畫長了,或者將長的刀子畫短了,都是常態,所以光從外觀形態上去區分刀錐,實在很難。
那么,如何在浩如煙海復雜多樣的藝術圖像中去“發現”刺鵝錐的可能性呢?
我們在此,根據從陳國公主墓葬刺鵝錐引發的種種探索,以及種種維度,斗膽提供一個現存刺鵝錐要素遼代藝術圖像的梯度判斷路徑:
從道理上說,假設遼代藝術圖像中有諸如海東青要素、捺缽要素、擒殺天鵝等特定遼代情境要素,同時假設相關人物佩帶著刀錐狀物,而且該刀錐器具處于隨時使用的介入狀態,比如器具出鞘別于腰間等等。則該器具有刺鵝錐的重大嫌疑。
也就是說,滿足判斷藝術圖像中的刺鵝錐,大致需要具有四個核心要素,第一,遼代(契丹風俗)時空,第二,有捺缽風俗如海東青要素,第三,刀錐最好處于使用狀態。第四,器具具有錐子特征。
比如,在下圖所示五代南唐顧閎中《鐘馗出巡圖》中,有一個小鬼也手持猛禽,腰別利刃,但是由于第一,不在契丹時空之內,第二,手中猛禽體量大,不是十幾厘米的矛隼海東青,應該是鷹之類。也不是捺缽情景。所以,他的腰間就算別著外觀有刺鵝錐嫌疑的刀錐之具,我們也就不好意思去認為它是刺鵝錐了。更何況同在本畫卷中,就有持鷹小鬼,腰間配刀的狀態存在,以及湖北省博物館藏仇英款《鐘馗出巡圖》中,鐘馗手下持海冬青的小鬼腰間,佩帶著更長的刀子,就連外形上類似錐的余地都不存在了。
五代南唐顧閎中《鐘馗出巡圖》
湖北省博物館藏有仇英款《鐘馗出巡圖》
反之,在上篇中我們也闡述過,契丹壁畫中人物有諸多普遍的腰間只懸掛獨一器具的狀態,從實用需要的角度,大概率是刀具,但是,在遼代藝術圖像中,也存在具有海東青要素情景的狀態下,人物腰間只懸獨一器具的情形,那么,這個時候,腰間的器具,總體可能還是刀,但是,因為有了海東青的存在,也多多少少存在了一些些刺鵝錐的可能性。因為這樣的狀態符合了第一、契丹時空、第二、海東青要素。第三、刀錐懸掛三大特征。當然這個判斷需要綜合其它要素,諸如環境,人物身份、器具長度,柄型等要素,值得繼續探索。比如以下諸例:
1、遼代庫倫旗蘇木前勿力布格村墓葬壁畫
2、遼朝胡瓌描繪的契丹人狩獵的《出獵圖》
上述兼具海東青要素與刀錐要素,只能存在刺鵝錐生存因素的可能,并不能推理結果,況且,我們從陳國公主墓葬駙馬腰間的錐體長度看,比一般的刀具都要短一些。下面我們選取符合四大前題要素的人物造型文物,來做一個有趣的探索。
1、赤峰市博物館擎鶻契丹男木俑
這是一對契丹木俑,一個駕海東青,一個牽著細犬。其中駕海東青的契丹男子腰間,別著一件短器具。赤峰市博物館藏品。
和氣致祥拍攝
大家請仔細觀察一下這個契丹男子腰間所別插的器具。
也就是說,從外觀形態看,這件器具乃是刀錐一類,尺寸不大,而且有手柄,關鍵的,是他的手柄是圓柱形,或是不規則的橢圓形。
錐子與刀子,在實物形態上肯定是有一定區別、而大致有某種不同的傾向性。暢行天下(王暉)兄曾經撰寫過一篇探討的文章《玉柄之謎》,對刀與錐從手柄、工藝進行了細致的闡述,非常有意思,在這里摘錄如下:
前兩天有個朋友跟我聊天說得到了一件形制特殊的玉柄,但是他不知道這件玉柄到底是用于何種器物上的。正好我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就去找他順便實地上手下這件玉柄。
這件玉柄的玉料是帶糖色的青玉中間還夾雜著玉花,就材料來說并不算是好料。這件玉柄長度是9.5厘米,從玉柄尾部向上呈下大上小的錐形,玉柄橫截面則是接近圓形的橢圓形,在玉柄頂部中心打有一個直徑接近0.7厘米深4厘米的孔洞,這件玉柄底部的處理也不同于常見的抹角樣式,而是呈現一個很淺的打洼。從玉柄表面遺留的加工痕跡和氧化包漿來看這件玉柄是古物無疑,但是它的用途確實值得探究。
一般來說能夠使用這類尺寸玉柄的古物并不太多,不外乎餐刀刀柄、馬鞭鞭柄這兩種。但是這件玉柄細想起來好像都不太符合這兩種器物的柄。
首先最常用玉柄的當屬餐刀,又稱解食刀。這類刀以清代最為常見,雖說材質和尺寸近似這只玉柄,但是餐刀刀柄為了便于持握多呈扁平狀,因而橫截面多為扁橢圓形,與這件玉柄橫截面接近圓形的橢圓不符;還有就是雖說餐刀玉柄頂部中心也會打孔便于插放固定刀條,但餐刀刀條的刀莖一般較短且細,與這件玉柄中孔尺寸較大的狀態不符。因此我認為這個玉柄一定不會是餐刀柄。
傳世的玉質馬鞭鞭柄雖然少見,但是從形制上也與這件玉柄不同。馬鞭鞭柄一般會是上下尺寸近似的圓柱形,直徑也大于這件玉柄,在玉柄頂部打的用于固定鞭身的孔洞會大于這件玉柄頂部的孔洞,而且馬鞭在尾部一般會有橫穿孔便于穿系用于套在騎乘者手腕上放置馬鞭脫手遺失的絲絳,而這件玉柄上并沒有這類孔洞。因此我認為這件玉柄也不會是馬鞭鞭柄。
我思索再三推測這件玉柄還有一個可能是一件極為罕見的中古鷹具配件,那就是刺鵝錐的錐柄。......由于刺鵝錐實物較為罕見,現在最著名的刺鵝錐實物就是遼代陳國公主墓出土的白玉柄銀錐刺鵝錐。
根據記載刺鵝錐玉柄為低大上小的圓錐形,橫截面為圓形,銀質椎體很像中世紀歐洲騎士所用長槍外形,為了加強固定以及便于使用,刺鵝錐錐莖粗壯并且較長而錐尖部位較為粗壯并短小,帶有蘑菇型錐貓帽便于將錐體固定于玉柄之中,因而刺鵝錐玉柄也具有頂部孔洞直徑較大也較深的特征。所見這件玉柄特征與所知陳國公主墓刺鵝錐玉柄有很多相符之處,雖然在玉質和玉柄底部形式上這件玉柄與陳國公主墓出土刺鵝錐柄還有差異,可能還需要更多的信息點來驗證這件玉柄就是刺鵝錐玉柄,但是我個人認為這件玉柄是刺鵝錐柄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從陳國公主墓葬駙馬腰間錐子的手柄看,與其它刀具相比較而言,更加呈現圓滾滾的狀態,我們看下陳國公主墓葬中的幾把刀錐的狀態就能感受到。
(附件):公主與駙馬腰間所佩刀錐
陳國公主和駙馬隨葬玉器位置圖
陳國公主墓葬中,公主與駙馬夫婦腰間大致一共有四件帶外鞘的刀錐具,那就是陳國公主身上佩掛著的一件:琥珀柄銀刀、駙馬身上佩掛著的三件:琥珀柄銀刀、玉柄銀刀、玉柄銀錐。
陳國公主腰間所佩刀錐
陳國公主裝扮復原圖 網絡資料
琥珀柄銀刀
紅山傳人視覺資料通遼市博物館展覽
駙馬蕭紹矩所佩刀錐
駙馬裝扮復原圖 網絡資料
玉柄銀錐
陳國公主墓出土帶鞘玉柄銀錐石為云根拍攝
琥珀柄銀刀
無極齋拍攝
玉柄銀刀
紅山傳人視覺資料通遼市博物館展覽
上圖中的三件刀錐工具,為陳國公主墓出土者,其中少了一件駙馬的琥珀柄鐵刀。
根據墓葬原生態資料、復原彩圖、具體展品資料的綜合分析,我們大致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陳國公主夫婦合葬墓中的四件刀錐用具,陳國公主腰間一件,琥珀柄鐵刀(琥珀柄略短,顏色淡黃色)、駙馬身上佩掛著的三件:觀眾視覺方向的右側一件,為琥珀柄銀刀(琥珀柄略長,顏色深朱色)、左側兩件,居中者為玉柄銀刀、居左者玉柄銀錐。銀錐最短。
陳國公主駙馬腰間的刺鵝錐的圓滾滾的手柄,與赤峰博物館的駕鶻木俑腰部別插的器具圓滾滾的手柄狀態十分契合。也符合王暉兄對刀具錐具的細致觀察分析。由此,我們大致可以對赤峰博物館持海東青男木俑有一個基本的判斷。
第一,屬于契丹時空,人物服飾與髡發具有契丹族明確特征。
第二,手持海東青,具有海東青活動風俗的特定情境。
第三,腰部強調刀錐器要素的存在。而且由于別插在腰,顯示了一種隨時使用的介入狀態。
第四,由于出鞘,能夠相對清晰觀看實物狀態,器具之形態,尤其是手柄特征與短器的傾向,更符合錐子的特點。
所以,基于以上諸核心要素的基本完備,我們似乎可以謹慎地去判斷,赤峰博物館駕鶻男俑腰間的別插器具,非常可能是著名的刺鵝錐。除非實際的實物形態,并非我們看到的那樣,比如假設這個木雕人物腰間的器具,下端不是錐而是刀,那么我們就Game Over。
假設要給本物件中刺鵝錐的可能性打分,個人傾向于85%。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