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敦邦水滸人物譜)
歐鵬著墨不多,但是從不多的著墨中,品出一位有才能擔當,重義,正直的草根好漢。
- 位列馬軍十六小彪第九的深意
十六小彪有明確的分水嶺,前八均為前朝廷軍官,后八清一色江湖草莽。招安是梁山基本方針,前朝廷軍官們作為梁山上最有實力與話語權的勢力以及堅定的招安派,各方面受到宋江優待。
歐鵬位居第九,其實是有原因的。
一,“祖貫黃州人氏,守把大江軍戶。因惡了本官,逃走在江湖上,綠林中熬出這個名字。”歐鵬的身份一半是前軍戶(六朝時,士兵及其家屬的戶籍屬于軍府,稱為軍戶,世代為兵,社會地位不高),一半才是草莽。“惡了本官”說明被逼落草的原因,一個“熬”字,道盡底層草根階層的不易與綠林生涯的資深。
二,歐鵬的武藝是前八和后七的分水嶺。一向被輕視的韓彭,其實強于歐鵬。以祝家莊之戰的直接戰績推導,歐鵬有槍(有的版本為刀)法精熟的贊美之詞,然而這只是一句襯托三娘的伏筆,因為隨即“卻敵不得那女將半分便宜”,即上限至多和三娘持平,而征戰了一天的疲勞三娘在林沖面前,十余合被生擒,滿狀態的三娘,在呼延灼面前十余合被打跑,而韓彭在秦明花榮面前二十余合力怯。間接線索有:馬麟明確“斗祝龍不過”,然而和三娘雙刀對雙刀“風飄玉屑,血灑瓊花“有來有回,歐鵬三娘馬麟一個水平,然而祝龍在秦明面前十余合即敵不過,韓滔在秦明面前二十余合才露敗相。
- 黃門山頭把交椅
兩宋重文輕武,這點作者在原著中亦有所呈現:少華山朱武為首,飲馬川裴宣居尊,芒碭山樊瑞話事,早期梁山泊由一個落魄書生做寨主。沒有文人的山頭,白虎山孔明為兄,登云山鄒淵為叔,按年齒輩份定坐次;沒有文人也沒有親族的山頭,則是憑本事定座次:桃花山:周通贏不了李忠,于是讓李忠做寨主;二龍山:大和尚穩坐頭把交椅;清風山:燕順(飽受質疑,以后單開一篇講燕順,其實他是受害者)為首;枯樹山:鮑旭光桿司令,但遇到李逵之后,一見如故,尊李逵為兄長,隨即一同打凌州。
黃門山是有一位文人的:蔣敬,其因科舉落第,遂棄文從武,也能使槍弄棒,布陣排兵,定位不遜色于“無甚本事”的朱武,然而黃門山好漢仍以歐鵬為首,黃門山成分復雜:歐鵬是前軍戶,蔣敬落第,馬麟是少數民族無業人員,陶宗旺是地地道道的農民,然而歐鵬能以自己為核心,整合不同的社會階層。
- 有擔當
歐鵬重義。王英被擒,第一個沖出來救。晁蓋攻打曾頭市中計,所帶兩千五百人馬,折損近半,頭領各自突圍,只有歐鵬收攏敗軍,”有一千二三百人,【都跟著歐鵬,回到帳中】,這一句不經意的描寫很容易被忽略。在己方不利的亂軍之中能做到自身全身而退可能梁山上很多人能做到,但保全自身的同時收攏敗軍,盡力挽回損失,卻屬實不易。這與其之前軍戶(熟悉基層)的職業經驗與綠林中【熬】出摩云金翅的草莽經歷形成呼應。
被遼軍擊敗時,盧俊義單槍匹馬殺散千余遼軍,遇到耶律四子鏖戰一個時辰殺一退三,固然神勇,但冷靜分析,槽點重重。首先作為副統帥,被遼軍沖散時,不能聚集部隊,只顧獨自突圍,說明缺乏統帥才能,這個弊端在征方臘時更為致命;其次突圍時身邊竟無一人追隨,可見其即使座次第二,但被邊緣孤立化,甚至連燕青都顧不上找他了。與此同時,關勝伙同部下宣贊郝思文以及舊識單廷珪魏定國,五騎馬突圍;呼延灼只帶著他的小團體韓滔彭玘三騎馬突圍,均顧不上其他兄弟與手下將士,這一刻聚義誓言淪為空談,對比歐鵬在曾頭市的表現,高下立判。
- 惋惜的結局
大多數地煞草莽的結局都是在征方臘殞命沙場,或實力不濟,或魯莽冒進,但由于歐鵬死于暗算,讀至此處,還是令人感到惋惜。歷史長河中乃至今日,有無數歐鵬這樣的草根,或許其并無顯赫的家世與出類拔萃的業務水平,囿于環境與出身,但依然選擇振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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