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們愿意承認特朗普的出發點是愛國，而目標是重振美國的話，那么“裝瘋賣傻”是不是看上去像是一種策略，而并不是一種信口開河？

撰文丨連清川

現在中美青年共同最熟悉的“瘋王”可能是伊利斯·坦格利安：這個是假的，虛構的。

但中國和世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幾個真的“瘋王”。中國北齊的皇帝高洋，劉宋的皇帝劉子業。失去了美洲殖民地的英國君主喬治三世，締造了現代俄羅斯的俄國彼得大帝，淪為戰俘的法國國王查理六世……

這些人往往后來被醫學專家隔空診斷為精神疾病。

可是現在這位被診斷為精神疾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在上臺前的種種言行，不以“瘋王”來稱呼他，實在難以找到一個更加確切的描述。

特朗普還沒有正式上臺，一系列瘋癲的言論已經在攪亂世界了。

加拿大應該成為美國第51個州，要奪取巴拿馬運河，購買格陵蘭島，把墨西哥灣變成美國灣，讓北約的軍費提升到5%，要會見普京，從24小時解決俄烏沖突變成半年……

幾乎每一個言論都在沖擊既有的國際秩序，并且看上去都毫無來由。關鍵的問題是，這些瘋狂的行動，都在針對的是自己的盟友。

或者特朗普確實壓根就不懂外交，所以瞎胡鬧一通？再說了，這些言論驚世駭俗之程度，堪比一個街頭混混搶奪鄰居小孩棒棒糖的行為，能當真嗎？可他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美國的候任總統啊……

整個世界的警報都在瘋狂作響，認為特朗普是帝國主義的，認為特朗普是重返二戰前秩序的，認為特朗普就是毀滅性外交的……但沒有人認為他在開玩笑。每個被提及的地方，都在嚴陣以待。丹麥都已經在加強格陵蘭的防衛等級了。

特朗普說的到底是真的還假的？他會對盟友開戰嗎？會強取豪奪嗎？

現在這種情形，特朗普一定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01

如今的特朗普“裝瘋賣傻”，所為何來？

我對他看法的一個重要轉折點，來自于選擇了萬斯作為競選搭檔。他有太多的可能性，更加有資歷，有號召力，有資源。

但萬斯是真正來自于紅脖子鐵銹州底層的，是根正苗紅的盎格魯撒克遜絕望底層白人后裔。這個族群，是在過去30多年的全球化中受損最為嚴重，然而最愛國的一群人。

有沒有一種可能，特朗普是真的感知到美國受到了傷害，受到了削弱，而他內心里真正的目標，就是要重振美國？他說的對不對且兩說，但是他的出發點是什么，更加重要。

假如我們愿意承認特朗普的出發點是愛國，而目標是重振美國的話，那么“裝瘋賣傻”是不是看上去像是一種策略，而并不是一種信口開河？

從經商開始，到成為電視明星，到競選成為總統，特朗普充分演繹了何為“無利不起早”。

我把特朗普的精神砍成兩片來看。

一片是他的個體價值觀。他要求自己的兒孫不得吸毒、不得文身、不得酗酒、不得說臟話，是一個正統的、規訓嚴格的傳統家族形象。所以，他與馬斯克觀點相同，反對覺醒文化，反對取消文化，反對跨性別文化。保守主義價值觀，沒有任何問題。

另外一片是他的工作倫理：撒謊成性，信口開河，口無遮攔，朝令夕改，毫無誠信。這些東西他信手拈來，沒有任何的心理障礙。他曾經是一個在任總統，現在是一個候任總統，但是給人的印象就是“望之不似人君”，執政者看著像一個街頭政治流氓。

他想干嘛？

特朗普是一個政治素人，靠的是越過所有的政治建制和中間層，直接訴諸底層公眾。以往并不是沒有政治素人成功上位的，但是靠的是聯合和依附于建制派和中間勢力。

所以，他在華盛頓、五角大樓和布魯塞爾（北約）都沒有任何資源。在這些地方想做事情，并不像選總統，你可以越過所有的建制派和中間力量，因為所有的執行力量，都在建制派手中掌握。

只有像政治流氓那樣，亂拳打死老師傅，他才能夠控制住建制派，才能迫使中間力量去執行。

MAGA（讓美國再次偉大）的核心議題是美國優先。何為美國優先？一切的利益向美國傾斜，一切的責任美國減輕，一切的秩序美國確定。當年華盛頓所施行的，孤懸于海外的所謂的美國的“孤立主義”，并不符合當下的現實。

所有美國優先主義，才是這一輪的新孤立主義的本質：宣稱是孤立，實際是要價。

02

所以，我把特朗普“裝瘋賣傻”的外殼剝離掉，事實上就是特朗普外交政策的內核。我把它總結為：一個策略，兩個敵人，四處出擊。

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以及更加成功的電視真人秀明星，特朗普太懂得交易與表演。所有一切看起來他瘋瘋癲癲的所言所行，背后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未必全能成功，但是效果總能放大。

他的目的是交易，而交易的核心雖然是成交，但是更加重要的是價格。所以，我把特朗普的這一系列“瘋癲”，都稱之為“價格策略”。

加拿大和墨西哥與美國的核心問題是貿易，跟領土沒有一毛錢關系。在長期的貿易中，美國一直都是逆差。因此，特朗普想從這兩個地方獲取的，是關稅和貿易政策調整。

但是價格不太好談。這兩個都是美國的盟友，都是溫順的小弟，并且原本都有貿易協定。強行毀約當然不好，強行修改貿易協定就需要代價。

所以真正的問題就不談，拿個更加龐大的東西出來：領土。加拿大和墨西哥要不要當真？說美國會和這兩個國家開戰那是天方夜譚，但是搞個什么投票啊，民意咨詢啊什么的，對于兩國的政客來說會是頭大如斗的事情。

關稅和貿易在這番“圍魏救趙”之后就好談了。

巴拿馬和格陵蘭又是怎么回事？

為了巴拿馬，美國已經入侵過一次了，1989年，海豹突擊隊直搗總統府，并且在梵蒂岡大使館逮捕了投降的諾列加將軍。難道還要再來一回嗎？

格陵蘭就更加不像話了。雖然領土歸屬于丹麥，但是島上只有幾萬因紐特土著，而且是自治性質的政府，目標是脫離丹麥而獨立。武力入侵實在是大炮打蚊子。

這就要說美國其中的一個對手：俄羅斯。

巴拿馬運河排名第一的客戶是美國。格陵蘭島上雖然人煙稀少，但是在地域上靠近俄羅斯，在資源上有芯片產業垂涎欲滴的稀土礦。

所以，入侵巴拿馬的目標是要遏制全球主要的貿易通道，而占領格陵蘭的目的是一箭雙雕，排除全球競爭對手，控扼俄羅斯要害。

俄烏沖突的結果，在特朗普當選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的：沖突停止，俄羅斯失控烏東四州，烏克蘭獲得安全保障。剩下的，依舊是價格問題。

北約軍費問題更加是特朗普的甩鍋還價：保衛歐洲的責任是歐洲人的事情，為什么美國人要付那么多錢？5%是上限，下限當然還可以再談談。

故而，這一切全都是價格策略。特朗普想要的是蘋果，但是蘋果價格不好談，他就突然提出來要買人家女兒。這樣，蘋果的價格是不是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03

現在的世界不是一戰，或二戰前的世界里，民族主義、帝國地盤、宗教矛盾槃根錯節，一步錯步步錯。

利益當然還有分歧，分配當然還有矛盾。但是對盟友架起加農炮，這件事怎么看都不靠譜。

特朗普不是什么前現代政客，動不動就要對別人發動特別軍事行動。他在第一任期中沒有發動任何主動性戰爭，也沒有任何違反人權的記錄。只要你詳細分析他的政治行為的話，你就會發現，他所有一切的方法，就是交易，價格。欺騙、謊言、抵賴，都是價格問題。

如果說他明確對哪里的領土確有真心的話，那就是格陵蘭：因為那是花錢真的可以購買得到的地方。作為他的政治遺產，有個地方如果叫個“特朗普州”，對于他的虛榮心肯定是一個巨大的滿足。

兩次當選，攪翻世界，看著像“瘋子”，實際打算盤。這就是特朗普，他缺少的從來都不是政治智力，而是政治道德。

但是有一點你從來不能掉以輕心：他是美國總統，一個真誠的美國至上主義者，一個美國的愛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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