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鎮(zhèn)的阿鯉,本是碧波潭里自由自在的鯉魚精,千年來潛心修行,只為提升法力,不負(fù)族人期望。
一日,她在潭邊偶遇書生陳生。陳生一襲白衣,儒雅俊秀,正對著潭水吟詩抒懷。阿鯉躲在水草后,聽得入迷,一顆心就此亂了節(jié)拍。
此后,阿鯉總是悄悄跟在陳生身后,看他讀書、寫字,幫他驅(qū)趕蚊蟲,為他在書案上留下清晨帶露的鮮花。
她看著陳生讀書累了,便會用靈力悄悄為他送上一陣清風(fēng);見他口渴,便引動潭水,讓一泓清泉在他腳邊涌出。
有時,陳生會對著潭水傾訴心事,說起家中父母的期望,自己對仕途的迷茫。
阿鯉在水下靜靜聆聽,心中滿是心疼,她多么希望能為眼前的男子排憂解難。
陳生似有所感,對著空曠處輕聲道謝。阿鯉紅著臉躲得更遠(yuǎn),卻又忍不住靠近。
漸漸地,他們接觸得越發(fā)頻繁,情愫暗生。最后,阿鯉竟是不顧族中規(guī)矩,毅然化為人形,與陳生私定終身。陳生欣喜若狂,帶著阿鯉回家拜見父母,二人熱熱鬧鬧地成了親。
起初,日子倒也甜蜜,陳生體貼入微,阿鯉溫柔賢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
可沒過多久,家中就接二連三地發(fā)生怪事。
先是廚房里莫名燃起大火,火勢兇猛,差點將所有家當(dāng)付之一炬。幸好鄰里相救,才未釀成大禍;
接著,陳生準(zhǔn)備赴京趕考的盤纏一夜之間不翼而飛,那是他們積攢許久的希望;
還有一回,陳生在書房讀書時,屋頂?shù)臋M梁竟突然松動掉落,若不是他躲閃及時,后果不堪設(shè)想。
村里本就有些迷信的老人,私下里議論紛紛,說阿鯉來歷不明,定是不祥之人,是她帶來了這些災(zāi)禍,“克星” 之名漸漸傳開。
阿鯉委屈極了,她偷偷落淚,不明白為何幸福如此短暫,自己一心求來的人間生活,怎會變成這般模樣。
夜里,她緊緊抱住陳生,哽咽著說:“相公,我真的不知為何會這樣,我只想與你好好過日子。”
陳生安慰她,眼中滿是信任:“娘子,莫要聽他們胡說,定是有小人作祟,我信你。”
可流言蜚語并未因陳生的信任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勸陳生休了阿鯉,以免招來更大的災(zāi)禍。阿鯉心中惶恐,決定瞞著丈夫,獨自去尋找解決之法。
其實她知曉這陳家的厄運多多少少與她有關(guān),因為她貿(mào)然化作人形與凡人結(jié)合,本就是壞了族中規(guī)矩,只怕是族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才降下了懲罰。
阿鯉舍不得與夫君的情意,便瞞著眾人,偷偷來到佛祖面前,虔誠叩拜,祈求佛祖褪去她的魚尾,讓她變作一個普通的凡人,這樣就能不受鯉魚族的控制,好好過平凡人家的日子了。
佛祖慈悲,卻也深知人妖殊途,前路艱險,勸她莫要執(zhí)念太深。
“你可想好了?變作凡人后,你千年的修為和法力都會瞬間消散殆盡,還要經(jīng)歷凡人的生老病死……這,可沒有回頭路走的。”
阿鯉淚流滿面,伏地不起,聲聲哭訴著自己對陳生的愛意,發(fā)誓愿用千年修行換與他相伴一時。
佛祖長嘆一聲,終是應(yīng)允。
剎那間,光芒閃耀。阿鯉只覺周身劇痛,魚尾霎時消失不見,原本的修為和法力也統(tǒng)統(tǒng)都沒了。如今的她,就是凡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果然,她一沒了鯉魚族的身份,陳家那些被刻意施下的厄運也都消散干凈,再度恢復(fù)了往昔的安寧,證明她并不是什么“克星”,也借此堵上了村民們的嘴巴。
阿鯉如今終于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凡間女子生活,她與陳生的日子雖不富裕,卻滿是甜蜜。
陳生每日伴著晨曦出門勞作,阿鯉就在家中操持家務(wù)。她手巧得很,總能將破舊的衣衫縫補得精致如初,做出的飯菜更是香氣四溢,引得鄰里小孩常趴在窗邊張望。
閑暇時,阿鯉會伴著陳生在田間漫步,聽他講書中的趣事,那些古老的傳說、圣人的教誨,從陳生口中說出,別樣動聽。
可日子稍一順?biāo)欤诵谋阋咨儭?/p>
陳生的父母開始對阿鯉諸多挑剔,嫌棄她沒有娘家撐腰,行事偶爾透著股 “憨氣”,與鄰里相處不夠熱絡(luò)。
阿鯉默默忍受,她努力學(xué)著村里婦人的模樣,操持家務(wù)、侍奉公婆。可手腳不如凡人麻利,冬日里洗菜,水寒刺骨,她的手一碰到便冒起絲絲寒氣。
婆婆見了,總會撇撇嘴,陰陽怪氣地說:“這媳婦,看著柔柔弱弱,咋連點活都干不利索,莫不是嬌慣壞了。”
阿鯉滿心委屈,卻只能在無人處暗自落淚。
夜里,她依偎在陳生懷中,輕聲訴說委屈。陳生心疼地安慰:“娘子莫哭,娘沒有惡意的。再說了,你是我最愛的人,我定護你周全。”
阿鯉聽著這些暖心話,心中稍感寬慰,可每當(dāng)白日面對公婆的冷眼,還是會忍不住心酸。
不僅如此,陳家公婆嫌棄兒媳婦的消息一經(jīng)傳出,連外面的人都連帶著看不起阿鯉了。
有一回,村里辦廟會,女人們都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聊天。阿鯉滿心歡喜地湊過去,想融入她們。
可剛一走近,原本熱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眾人看向她的眼神充滿疏離與防備。阿鯉尷尬地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該如何安放,最后只能落寞地轉(zhuǎn)身離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更沉重的打擊接踵而至。
這一年,村子遭遇罕見的旱災(zāi),莊稼顆粒無收,陳家的日子愈發(fā)艱難。陳生四處找活計,卻屢屢碰壁,整個人變得焦躁不安。
阿鯉看著心疼,她偷偷變賣了自己從潭底帶出的一些珍珠首飾,換了些糧食,想幫陳家熬過難關(guān)。
可婆婆發(fā)現(xiàn)后,不僅沒有感激,反而污蔑她是偷來的財物,對她又打又罵。阿鯉不敢還手,只能抱著頭蜷縮在角落,任由拳腳落在身上。
陳生回來后,面對混亂的場面,沒有為阿鯉說一句話。
阿鯉望向自己的丈夫,眼中滿是絕望與難以置信。曾經(jīng)那個溫柔深情的男子,此刻卻像陌生人一般冷漠。
夜里,陳生將阿鯉叫到跟前,猶豫許久,才囁嚅著說:“娘子,如今這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我……我尋了個法子,能救全家,只是委屈你了。”
阿鯉心中涌起不祥的預(yù)感,她顫抖著問:“相公,你要做什么?”
陳生不敢直視她的眼睛,低下頭說:“我已與青樓老鴇談妥,將你送去她那,能得一筆不菲的錢財,足以讓全家熬過這災(zāi)年……”
阿鯉如遭雷擊,呆立當(dāng)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舍棄千年修行、一心相伴的男人,竟會在絕境中將她無情出賣。
她淚如雨下,質(zhì)問道:“你忘了我們的過往?我對你的深情,你都全然不顧了嗎?”
陳生別過頭,聲音沙啞卻決絕:“形勢所迫,顧不得那么多了。看在我們的夫妻情分上才提前告知你,讓你能先做個準(zhǔn)備。”
阿鯉悲痛欲絕,她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恨意滔天,多年的愛意在這一刻化為烏有,只余無盡的絕望與悔恨。
但她如今已無一絲一毫的法力,只能任人宰割,隔天天一亮就被陳家眾人押著往青樓而去。一路淚水漣漣,她望著街邊熟悉又陌生的景致,往昔與陳生的甜蜜回憶如刀般割著她的心。
行至鎮(zhèn)口荒廢的破廟前,阿鯉只覺萬念俱灰,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fēng)呼嘯而過,飛沙走石間,一位白發(fā)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者現(xiàn)出身來,他目光如炬,怒視著陳家眾人。
阿鯉抬眼望去,淚眼朦朧中,那熟悉的面容讓她瞬間認(rèn)出,竟是自己的老父親——碧波潭的老鯉魚精。
阿鯉放聲大哭,悲切地喊道:“爹爹,女兒悔不該不聽您勸,落得如此下場!”
老鯉魚精心疼不已,他輕輕扶起阿鯉,柔聲安慰:“孩子,莫哭,為父這就帶你回家,定讓這些惡人付出代價。”
說罷,他大手一揮,剎那間,潭中的蝦兵蟹將紛紛涌出,個個威風(fēng)凜凜,將陳家眾人團團圍住。
蝦兵們揮舞著鉗子,蟹將們高舉著蟹螯,水浪在他們周身翻涌,氣勢洶洶。
陳生驚恐萬分,撲通一聲跪地求饒:“岳父大人饒命,是我被豬油蒙了心,求您放過我一家老小。”
陳家二老也嚇得癱倒在地,口中直呼:“大仙饒命,我們知錯了。”
阿鯉望著眼前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曾經(jīng)她一心想融入的陳家,如今卻成了這般丑惡模樣。而眼前跪地求饒的男人,更是親手將她的真心碾碎。
老鯉魚精冷哼一聲:“你們這等忘恩負(fù)義、心狠手辣的凡人,豈能輕易饒恕!”
說罷,他長袖一揮,一道水幕騰空而起,將陳家眾人困在其中。水幕內(nèi)電閃雷鳴,陳家人被嚇得鬼哭狼嚎。不多時,他們的房屋便被一陣狂風(fēng)卷走,財物也被水浪沖得一干二凈。
“這是給你們的一點小懲,往后若再敢作惡,定不輕饒!” 老鯉魚精怒聲說道。
處理完陳家,老鯉魚精帶著阿鯉緩緩離去。阿鯉一步一回頭,望著那漸漸遠(yuǎn)去的小鎮(zhèn),往昔的愛恨情仇如過眼云煙。
經(jīng)此一劫,阿鯉仿若大夢初醒。回到碧波潭后,她望著父親飽含疼惜的雙眸,淚水再次決堤:“爹爹,女兒原以為人間有愛,能暖徹心扉,卻不想……是女兒太傻。”
老鯉魚精輕撫她的發(fā)絲,柔聲道:“孩子,妖凡終有別,人心最難測。這塵世的情愛,于凡人尚是變數(shù),于我們妖族,更是縹緲難尋。莫要再傷懷,日后在族中好好生活。”
“也罷……這人間,我來過,愛過,恨過,便也夠了。” 阿鯉喃喃自語,心中雖仍殘留著舊愛的余溫,卻也深知,一切已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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