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20日,納粹德國東普魯士拉斯滕堡附近的“狼穴”傳出了一聲巨響,一群德軍軍官發動了刺殺希特勒的行動,行動最終失敗。
當天12點42分,炸彈爆炸,4人當場身亡,希特勒僅燒傷了大腿,燒焦了頭發,震壞了耳膜。隨后希特勒下令清洗各軍參謀部,7000人被捕,4980人被處死,包括安放炸彈的施陶芬貝格。
1944年7月21日早上,隆美爾的傳令官赫爾穆特·朗格與往常一樣來到他的長官的房間,向他匯報有人在東普魯士的元首大本營對希特勒實施了刺殺行動。但希特勒幸運地活了下來。根據赫爾穆特·朗格的回憶,隆美爾當時作出的非同尋常的反應:“元帥面如死灰”。
第二次世界大戰可謂將星云集,比如德國的曼施坦因、古德里安,英國的蒙哥馬利,美國的巴頓、艾森豪威爾、尼米茲,更別說亞洲戰場上的那些中國名將。但不可否認,德國元帥埃爾溫·隆美爾是最具傳奇色彩的一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璀璨將星中,能夠做到生前聲名顯赫,生后殊榮不斷,特別是被敵對雙方都認可的,只有隆美爾一人。對他的評價也逐漸趨于兩極化,支持的人將其稱為納粹戰神,他高明的軍事素質和出色的戰術指揮才能,受到了許多軍事愛好者的尊崇,甚至是著名軍事家的尊敬和崇拜;反對的人根據他戰略的失誤,將其稱為“戰術上的巨人,戰略上的矮子”。
隆美爾是唯一一個兩次世界大戰都獲得最高榮譽的德國將領:功勛勛章“藍馬克斯”和帶鉆石、劍、橡樹葉的騎士級十字勛章。他的一生近乎完美:節儉、忠誠、勤奮、渴望承擔責任。但圍繞在隆美爾身上最大的謎團卻是:他有沒有參與謀殺希特勒。有人說隆美爾因其耿直的性格得罪了太多的德國高級將領而被構陷,也有人說隆美爾知情并參與了七二零行動。
隆美爾是一個信念堅定的因而必須受人鄙視的納粹主義者,還是一位反抗希特勒的英雄?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簡單且令人驚訝一一隆美爾兩者兼具。
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嶄露頭角的埃爾溫·隆美爾
隆美爾于1891年出生在布倫茨河畔的海登海姆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祖父和父親是教師,后來都成為中學校長。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隆美爾轉戰于法國的馬斯河地區、凡爾登西部地區、阿爾貢地區孚日山區,以及羅馬尼亞和意大利戰場。他兩次身負重傷,晉升中尉軍銜,并獲得二級和一級鐵十字勛章嘉獎。
埃爾溫·隆美爾(右二)
1917年10月,隆美爾奪取了尤利安阿爾卑斯山脈的馬塔尤爾山,達到其戰爭生涯的一個巔峰。在這場對陣意大利軍隊的戰斗中,隆美爾充分展現了其非比尋常的戰爭領導藝術。隆美爾率領部隊沿著一條罕為人知的山路,連續運動50小時,俘獲敵人5000多人,火炮30門。
法國戰場上的“幽靈之師”
在德國吞并波蘭4個半月之后,即1940年2月,隆美爾獲任駐萊茵河的巴特哥德斯堡第7裝甲師師長。這任命對于出身步兵的隆美爾而言絕非尋常,這得歸功于他得到希特勒的賞識,希特勒送給隆美爾一本手寫簽名的《我的奮斗》,贈言:“隆美爾將軍先生惠存,為了友好的紀念…1940年2月3日。”
此時的隆美爾已經被希特勒的個人魅力所折服,對希特勒的忠誠已日月可鑒。在接掌第7裝甲師帥印時,師參謀部軍官驚訝地看到,并非納粹黨員的隆美爾竟然高舉右臂,精神抖擻地行了一個標準的納粹禮:“萬歲,希特勒!”(Heil Hitler!)顯然,此時的隆美爾已自認為是一名鐵桿納粹主義者了。不管怎么說,在其他將軍眼里,隆美爾的這一態度已明確表明了自己“納粹將軍”的身份。
隆美爾下定決心,要不惜代價地捍衛希特勒對自己的信任。
1940年5月10日,隆美爾跟他的第7裝甲師撲向了法國戰場。隆美爾一直處于部隊的前沿,僅3天時間,他就在晨曦中渡過了馬斯河。5月16日,他的裝甲師推進到了具有傳奇色彩的馬其諾防線近前。雖然第4集團軍最高指揮官陸軍大將漢斯特?馮?克魯格明確下令“不得突破”,但這無法阻擋隆美爾繼續前進的步伐。隆美爾像著了魔一樣不顧一切地向前推進。他的上司枉費心機地試圖阻止他的繼續推進。但隆美爾根本不予回應,有時甚至會關閉無線電臺。甚至有時,隆美爾和自己的先遣部隊也會失去聯系。隆美爾僅率領幾輛坦克馳騁在法國境內,就像大海中的一座孤島。當隆美爾與3輛坦克率先抵達索姆河河口時,那些精疲力竭的德軍官兵唯一想做的就是躺下休息!
隆美爾所取得的戰績是令人震驚的:法國第2軍團陷入了恐慌,第2軍團的裝甲師被徹底殲滅。此外,隆美爾還殲滅了十幾支小規模的戰斗部隊。總計超過1萬名法國士兵被俘。這次進攻使隆美爾的第7裝甲師獲得了“幽靈之師”的綽號。他因穿越馬其諾防線冒險的單獨行動而獲頒騎士鐵十字勛章。
非洲戰場,既是巔峰,也是轉折
從班加西到托卜魯克,隆美爾從大將到元帥
1940年9月13日清晨,在未提前征詢軸心國伙伴德國意見的情況下,意大利軍隊從他們的殖民地利比亞出發跨過了埃及的邊境線。意大利企圖奪取蘇伊士運河,控制地中海直通印度洋的通道。但是意大利軍隊5天之內僅推進了90公里,此后則在西迪巴拉尼裹步不前。12月,英軍開始反攻。意大利軍隊被迫向利比亞境內撤退。1941年初,英軍在利比亞的托卜魯克登陸,對從埃及撤退的意軍進行夾攻,經過兩個月激戰,意軍十個師被殲。1941年2月6日,德軍決定派一個輕裝步兵師、一個裝甲師去援救意軍。隆美爾被任命為援救意軍的德國非洲軍團的軍長。
意大利人在英國人的打擊下潰不成軍
希特勒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意大利在其殖民地利比亞的失敗將給他的“朋友”墨索里尼帶來巨大的政治麻煩,并將威脅到柏林一羅馬軸心的存在。然而,對這位獨裁者以及他的軍事顧問來說,利比亞不過是一個副戰場而已。希特勒當下正決心在東方延伸“他的”戰爭。
1941年6月22日,納粹德國撕毀《蘇德互不侵犯條約》,伙同仆從國匈牙利王國、羅馬尼亞王國、芬蘭,以事先擬訂好的一份代號為“巴巴羅薩”的計劃,集結了190個師共550萬人、4900架飛機、3700輛坦克、47000門大炮、190艘軍艦,劃分為三個集團軍群,從北方、中央、南方三個方向以閃擊戰的方式對蘇聯發動襲擊,蘇聯衛國戰爭全面爆發。
1941年12月,在開戰之初一直處于被動的蘇聯發起反擊,突破德軍防御并將其擊退200-300公里,莫斯科會戰以蘇聯勝利而結束,德軍損失了50多萬人和大量的技術裝備,這也是不可一世的德國陸軍在二戰中第一次受到重大損失,希特勒“三個月滅亡蘇聯”的狂言徹底破滅。
閃擊蘇聯
1942年1月29日,隆美爾的非洲裝甲集團軍挺進班加西,從軍事角度來看,這并無太大的意義。不過,它成為在困境之中發起攻勢的典型。“隆美爾幾乎成為了傳奇人物,整個德意志民族都對他敬仰“,戈培爾在1月30日的日記中寫道。
現在,為了轉移國內對莫斯科戰場失利的注意力,希特勒開始打隆美爾牌了。希特勒在演講中親切的稱“我們的陸軍大將隆美爾”,此時的隆美爾的聲望處于通往巔峰的路上。
希特勒有足夠的理由感謝隆美爾。被戈培爾執掌的帝國宣傳部將隆美爾的價值渲染到了極限,他們向德國民眾傳遞了希望,并轉移了大家對莫斯科前方冬季危機的注意力。這位“沙漠之狐”成為了第三帝國的頂梁柱一一隆美爾神話支撐起了整個體系。
1942年6月,德軍攻克托卜魯克要塞。希特勒為了獎賞隆美爾這一次勝利,把他提升為元帥。當時的隆美爾只有51歲。
希特勒與戈培爾
雖然隆美爾是一位出色的指揮官,但是德意非洲軍團剛開始進展順利,也得益于英國人當時認為意大利軍隊已無戰斗力,所以將其非洲的主力部隊調到希臘以抵抗德國人的入侵,雖然最后英國人失敗了,但是這一關鍵原因卻被史學家忽略。
阿拉曼戰役,隆美爾不僅從巔峰跌落而且思想開始產生變化
“一座不起的火車站、方圓百余英里荒無人煙:這就是阿拉曼。” 英國廣播記者丹尼斯?約輸斯頓是如此描述這個地方的。然而,它將成為北非戰爭的轉折點。在亞歷山大以西約100公里處,英軍中東戰區總司令奧金菜克上將匆忙拼湊起最后一道防線,并親自擔任第8集團軍的最高指揮官。
1942年7月1日。德意非洲裝甲集團軍的先頭部隊毫無防備地抵近了阿拉曼防線。
阿拉曼戰役
在英軍的頑強抵抗下,非洲裝甲集團軍的進攻勢頭逐漸放緩。3天后,隆美爾向遠在家中的妻子寫道:“奪取亞歷山大前方的最后幾處陣地是艱難的。”尤其具有毀滅性的是英國皇家空軍發動的持續攻擊。在未受德國空軍任何干擾的情況下,每隔一段時間,英國轟炸機編隊一一最多時有18架一一就會飛臨德軍陣地上空,向地面上的德國部隊投擲炸彈。隆美爾本人也多次見識了這種地毯式轟炸所造成的地獄景象。面對敵人的空中優勢,以及戰爭“向第三維度”的擴展,隆美爾束手無策。這一銘刻于心的戰場經歷,對隆美爾未來的戰略考量產生了決定性影響。
德國方面從不缺乏警惕性聲音,有人早已預料到事態會發展至此。南部戰場最高指揮官阿爾伯特?凱瑟林的觀點最為鮮明。這位時年56歲的帝國空軍元帥,自1941年12月以來一直在羅馬負責協調德軍在地中海區域的軍事行動。凱瑟林從一開始就認識到了馬耳他島的重要性。從這里出發的英國的戰斗機和轟炸機總能成功地對德國和意大利向非洲輸送的給養帶來嚴重損失。由于攻陷托卜魯克要塞后,隆美爾決定繼續保持攻勢,這使進攻馬耳他的計劃變得遙遙無期。“放棄這一行動(攻占馬耳他),”凱瑟林在戰后的回憶錄中這樣寫道,“成為對整個北非行動的致命打擊。”
空軍元帥凱瑟林
凱瑟林的說法只是部分切中了事實。他抨擊1940年意大利人因瀆職而未能奪取當時守衛薄弱的馬耳他以策應埃及攻勢,從而背離了他的地中海戰爭的構想。這當然是有道理的。凱瑟林無時不在敦促消除這一根本錯誤。1942年5月,他向希特勒報告,進攻馬耳他的時機成熟了。但是,希特勒在短暫的遲疑后,于5月21日下令取消了代號為“大力神”的馬耳他攻擊行動。原因很可能在于,希特勒擔心諸如空降克里特島那樣導致德軍損失慘重的戰斗會再次上演。凱瑟林應該知道發生在元首大本營中意見逆轉的原因,但他在回憶錄中將這一事件歸罪于隆美爾則明顯有違事實。早在1942年5月末,凱瑟林就已對隆美爾異于常人的指揮風格感到心力交瘁,并迫切想要更換掉這位非洲裝甲集團軍的最高指揮官。事實上,至少戰后的凱瑟林完全明白,隨著美國意圖干預北非戰場并為其提供大規模武器援助,馬耳他島已失去了原有的戰略重要性。
1942年8月8日,溫斯頓?丘吉爾飛抵埃及,以收拾英軍在托卜魯克潰敗之后的殘局。這位英國首相解除了阿拉曼防線的成功捍衛者奧金萊克的職務,英軍中東戰區總司令由哈羅德?亞歷山大上將接任,而第8集團軍最高指揮官則由伯納德?勞?蒙哥馬利中將擔任。
蒙哥馬利,這位時年55歲的英國人,此后和隆美爾一樣成為了一代傳奇。當時的他并非以“拯救者”的角色來到非洲,因為他的前任已化解了埃及戰事的嚴峻局面。事實上,他也不具備埃爾溫?隆美爾那樣的個人魅力或戰爭天賦。這位中將其實是一位循規蹈矩之人,他主要受益于英國軍隊日益增長的兵員、武器以及補給優勢。此后,蒙哥馬利在同他的對手隆美爾對決的過程中所取得的勝利,使他得以沐浴隆美爾神話的萬丈光芒。
鑒于局勢的快速惡化,隆美爾建議全線退守,并返回柏林向希特勒匯報。但戈林與凱瑟林卻趁勢詆毀隆美爾,認為隆美爾并非一匹“有耐力的賽馬”,他只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成功時“歡騰不已”,失敗時“怨天尤人”。對希特勒來說,這無異于火上澆油。希特勒甚至對隆美爾裝甲集團軍的燃料短缺感到快意,因為這可以阻止隆美爾繼續撤退。在12月12日的作戰會議上,這位獨裁者在戈林和凱瑟林的煽風點火下,傾情表達了他的下述觀點:“更為正確的或許是,應該立即將他(隆美爾)召回,然后派另一頭“公牛’前往并且嚴令:您必須在此堅守…”
隆美爾懷著沮喪的心情返回了非洲。在他的參謀長韋斯特法爾看來,隆美爾完全變了一個人。現在,這位陸軍元帥經常提及,德國將要在戰爭中“遭遇慘敗”。據韋斯特法爾回憶,“他還作出了德國也許會出現內戰的種種設想。”
蒙哥馬利
此時,親眼看到英美強大的物質資源與兵員,隆美爾已經產生動搖,甚至可能已經開始背離希特勒。他內心的某種想法或許已經成熟,必須有所動作以盡快結束這場已日益變得毫無希望的戰爭。
隆美爾在寫給妻子的一封信中請求她通過戰地專遞郵件的方式給他寄送一本英德詞典。他在信中說:“這對我將大有用處。”
他也嚴辭告誡兒子要為自己的未來做好準備:“不久后,你就該小學畢業了。你要意識到局勢的嚴峻性,在學校里盡你所能……學習。你要為自己而學。親愛的曼弗雷德,在不久的將來你可能不得不需要自力更生了。對我們所有人來說,日子將變得非常艱難。”
隆美爾內心已與希特勒及其政權產生了疏離,從他有關非洲戰場的回憶錄中可窺見一斑。這部回憶錄是在接下來的幾周時間里,由隆美爾口授給他的妻子用打字機完成的。降美爾在回憶錄中坦率地表達了他與德國國防軍最高統帥部以及帝國元帥赫爾曼·戈林之間關系的決裂。對希特勒,隆美爾也不乏公開針砭之詞:“我清楚地意識到,希特勒沒有探求真實情勢的意愿,而是情緒化地抵制現實,專一于自己的原始想法。”
隨后隆美爾被安排返回歐洲,一直在奧地利塞默靈的一座別墅里休養。之后,他返回了位于維也納新城軍事學院的家里。根據希特勒的要求,公眾被蒙騙認為隆美爾仍然身在非洲集團軍群。為掩人耳目,隆美爾必須穿著平民服裝且不允許離家半步。就這樣,隆美爾過起了與外界隔絕的隱居生活。隆美爾不得不跟其他人一樣通過報紙和收音機來篩選突尼斯戰場的有關訊息。
1943年5月13日,星期四,具有傳奇色彩的第90非洲輕裝甲師最后的殘兵剩勇也在突尼斯波恩角的咽喉地帶繳械投降。非洲戰爭結束了。
13萬名德國士兵和18萬名意大利士兵被盟軍俘虜。自1940年9月戰爭伊始,總計18594名德國人,13748名意大利人,35476名英國人以及16500名美國人戰死。為了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總計超過10萬人在北非喪生。在得知非洲戰敗的消息后,隆美爾陷入了極度憂郁,長達數天之久。
經過2年零8個月的拉鋸戰,北非戰爭至此終告結束。盟軍在北非的勝利,使地中海航道從此暢通,為下一步通過西西里島重返歐洲創造了條件。
意大利投降,隆美爾產生單方面與英美談和的想法
意大利的局勢進展將隆美爾從內心苦悶中短暫解脫出來。新的秘密情報不斷發出警告,意大利法西斯政權的崩潰近在眼前。
1943年7月,盟軍在西西里島的登陸迫使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政府垮臺,由巴多格利奧組成的新政府開始與美英秘密談判,但由于在是否“無條件投降”問題上雙方討價還價,一再延誤,使希特勒獲得了充足的時間來加強其在意大利的兵力。8月初,隆美爾率部越過邊境進入意大利北部,以支援駐守在意大利南部的凱塞林元帥的8個德國師。
墨索里尼一心想恢復古羅馬的榮耀,卻功敗垂成
現在,整個北意大利均處于德國人的控制之下。在米蘭和都靈有零星的反抗出現,但都被德國人鎮壓了。滯留這一區域的數目龐大的意大利武裝力量,諸如第4集團軍的數部,第5和第8集團軍的全部,以及駐博洛尼亞和米蘭的國土防衛軍,均被隆美爾部隊的快速進攻輕松突破。意大利人偶爾作以抵抗,但絕大多數情況下,意大利軍隊選擇自行解散。
隨后,超過60萬名意大利土兵和軍官被綁架前往德國、波蘭以及蘇聯被占領區從事強迫勞動。很多意大利戰俘踏上了一段無可名狀的苦難人生旅程。超過4.5萬名意大利人再未回到自己的故鄉,史料證明,隆美爾對此一無所知。在他看來,對這些意大利軍人進行疏散完全是出于軍事上的考量,因為數量如此龐大的意大利戰俘不可能在他們自己的國家得到安全守衛,因而會構成一項巨大的安全風險。隆美爾在北意大利的舉止就像曾經在北非所做的那樣,因其公正對待對手而讓人稱道。
隆美爾堅持催促將南意大利德軍快速撤退至“亞平寧狙擊陣地”。這條狙擊防線位于羅馬以北120公里。在此,德軍憑借有利的戰略地形將有把握抵御盟軍的沖擊。
1943年10月17日,隆美爾再次被命令前往元首大本營。有消息稱他將被任命為意大利最高指揮官,而凱瑟林將被調往挪威。但隆美爾為此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高昂的。希特勒要求他整個冬天都必須堅守南意大利。隆美爾義憤填膺,他拒絕領受“意大利最高指揮官”這一職務,直至他本人確切地了解有關南意大利防御的所有可能性。
“元帥先生,或許是時候考慮,我們究竟應該與哪一方妥協了。”晚飯期間,一位軍官如是說道。另一位軍官應聲問道:“與東方還是西方?”隆美爾回答說:“與東方妥協是完全不可能的!”在有關隆美爾的文件中,這是第一次提到可能與盟軍單方面媾和,以讓德國從令人絕望的局面中擺脫出來。
隆美爾的就戰爭形式的悲觀預期影響了他在希特勒心中的地位。
1943年10月19日12時20分,約德爾將軍打電話確認說,“元首簽發的(由隆美爾擔綱意大利最高指揮官)命令已經在發往(B)集團軍群的途中”。然而,希特勒接下來又命令從電傳中心撤回了任命函。這位獨裁者最終作出了反對隆美爾出任意大利最高指揮官的決定。19時30分,隆美爾的參謀長被電話告知了此事。10月26日,隆美爾向他的妻子反思道:“或許我沒有激發起堅守陣地的巨大希望,或許正是由于我在接任最高指揮權一事上的遲疑造成了這種結局。也許還有其他一些原因但不管怎么說,凱瑟林暫時還是凱瑟林(他將繼續留任現在的職位)。或許該我離開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脆弱的北大西洋壁壘
在諾曼底登陸之前,德國內部的意見是分裂的。倫德施泰特認為,盟軍極可能在英吉利海峽最窄地方的勒阿弗爾和敦刻爾克之間的某處登陸。雖然這一帶的海岸防御比任何地方都強,但倫德施泰特認為,同盟國軍隊為了在法國北部平原展開,并向魯爾區挺進,是肯冒這個危險的。他認為盟國軍隊將進攻加萊海濱的另一原因,是該處設有V-2導彈發射場。而隆美爾在1944年春卻認為登陸地點可能更往西一些,如諾曼底。然而德國大多數將軍認為同盟國軍隊不會如此“愚蠢”,以致把自己束縛在灌木叢生而又荒涼的諾曼底。
隆美爾苦心經營大西洋壁壘
作為“大西洋壁壘”的總指揮,隆美爾要求對戰術空軍的指揮權。然而在戈林領導下的德國空軍拒不放權。不僅如此,專用于地面作戰的空軍野戰師和傘兵師戈林也把住不放。希特勒和統帥部只答應調派1000架戰斗機給隆美爾使用。隆美爾手下第15集團軍的司令官薩爾穆特聽到這個消息不禁歡呼起來,說:“有1000架戰斗機我們就能擊退任何進攻”。然而冰冷的現實是,敵人進攻的第一天,德國空軍事實上插不上手。那1000架飛機分散在各個戰場,并沒有調來西線。1000架戰斗機的允諾實際上是“畫餅充饑”。
海軍,隆美爾深知,更指望不上。
隆美爾堅信“大西洋壁壘”的作用,他特別重視地雷場和登陸障礙物的作用。在隆美爾的作戰計劃中,對盟軍的防御有四道:一開始是水下雷區,然后是抗登陸障礙物,再后是筑壘炮和機動炮構成的大西洋鐵壁,最后是準備參加抗登陸作戰的步兵師和裝甲師,它們部署在離海灘6-8公里的機動位置。
隆美爾認為抗擊盟軍登陸兵的主要戰線,應位于登陸點的海水高潮線。這條主要戰線由延伸到內陸5—6公里的各堅固支撐點支援,高潮線與各支撐點之間的地面不是被水淹沒(如“猶他”海灘),就是布滿上百萬個地雷的阻止區,連一兵一卒也無法通過。
憑多年與盟軍打交道的經驗,他認為盟軍首先會以大規模的空襲開路,然后在海上軍艦和空中戰斗轟炸機的火力掩護下,用數以萬計的突擊艇和坦克登陸艦在廣闊戰線上登上海灘,與此同時,再在離海岸不遠的內陸投下大批空降部隊,從后面打開“大西洋壁壘”,內外夾攻,迅速建立橋頭堡,迎接大部隊上岸。
盟軍登陸前,德軍實際采用的主要是隆美爾的計劃,同時也做了一些關鍵性的改動,即各裝甲師組成的戰術預備隊向后配置在離海岸約8公里的地方。其原因是裝甲兵司令施韋彭堡反對原來計劃中使用他的裝甲部隊的方法。他指出,杰拉(在西西里島)和薩勒諾的作戰經驗都證明坦克不是艦炮的對手。他建議最高統帥部的作戰部長約德爾,不僅不能把他的各裝甲師交給隆美爾指揮,而且應將它們配置在內地。
這一點是致命的。后來的盟軍登陸實際的作戰情況表明,同盟國軍隊作戰的真正關鍵時刻是在登陸日的清晨。如果隆美爾那時能夠在“奧馬哈”或其他某個登陸地段一次性投入2~3個裝甲師,盟軍登陸部隊的形勢肯定會變得相當嚴重。
因此,他反對倫德施泰特的縱深防御戰略,而主張“主要的戰線就在海灘上”。要把敵人消滅在近岸淺水中和海灘上,也就是說要在敵人獲得鞏固的橋頭堡、后續部隊到達之前就將其消滅。他曾和派來協助他工作的海岸防御專家、海軍中將盧格說過“如果入侵的軍隊在登陸三天內不將其趕到海里,戰役,也就是整個戰爭將遭到失敗。”
在這三天中,隆美爾還特別強調最初24小時是關鍵。他對他的副官講過:“入侵的最初24小時是決定性的24小時,對盟國的軍隊還是對于我們,都將是最長的一天。”
他的想法源于過去的經驗:自1942年7月第一次在埃及發動阿拉曼攻勢以來,他總是親歷前線,親眼見證英軍戰機是如何連續數日將他的部隊“死死釘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早在1943年秋天,在意大利海岸進行防御準備時,他就意識到,德國軍隊的數量不足以建立戰略預備隊,他總結說:“所有部隊必須全部駐防海岸,不能組建預備隊。必須阻敵于海上。”
爭論長達一個多月,希特勒最后作出一個昏庸的決定,他拒絕施韋彭堡的勸告,也不全力支持隆美爾所要求的對裝甲部隊的指揮權,中間搞了一個妥協方案:3個裝甲師,僅僅只有3個裝甲師調撥給隆美爾指揮。其余的4個裝甲師作為最高統帥部的預備隊留在遠離海岸的內陸,沒有希特勒的命令,其他人都不能調動。
這樣一來,隆美爾對裝甲部隊的指揮權已所剩無幾了。至此,隆美爾與希特勒之間就不存在所謂的信任關系了。
卡爾?施特羅林對隆美爾的影響
卡爾?施特羅林,在1923年10月申請加入德國工人黨。10年后,施特羅林被任命為斯圖加特市市長,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他參與且執行了希特勒針對猶太人的反猶太主義政策,施特羅林雖然參與了針對猶太人的隔離、剝權、迫害,但他對由國家組織的大規模屠殺行動并不認可。自1941年冬德軍在莫斯科前方潰敗之后,他就意識到希特勒的戰爭終將失敗。在他眼里,希特勒已嚴重背叛了德國。1943年8月,他向帝國內政部公開發表了一份備忘錄,要求“徹底轉變內政及外交方向”。但備忘錄被無限期擱置了下來。
對施特羅林來說,前外交部長康斯坦丁?馮?諾伊拉特男爵是一位志同道合者。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施特羅林就跟同為符騰堡人的諾伊拉特熟識,當然還有隆美爾,他們曾在“特遣第64統帥部”共事過一段時間。諾伊拉特跟施特羅林一樣,最終跟希特勒分道揚鑣,承認戰爭已經失敗。為了德國的未來,加之二人在反對希特勒的觀點上具有一致性,施特羅林同諾伊拉特在1943年的下半年開始考慮出路問題。他們尋求著某種可能,“如何先找人與希特勒談談…以結束戰爭為名對他施加影響”。顯而易見,施特羅林和諾伊拉特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埃爾溫?隆美爾。諾伊拉特堅持認為,“按照他(諾伊拉特)的觀點,必要時可以考慮讓隆美爾代替希特勒”。施特羅林和諾伊拉特決定與這位陸軍元帥建立聯系。
手握元帥節杖的隆美爾
1944年2月22日至3月3日,在隆美爾回林爾林根的新家度假期間,施特羅林終于獲得了與這位陸軍元帥見面的機會。施特羅林公開表述了自己對戰爭局勢的絕望以及納粹政權的犯罪性質。此外,他還談及了從斯圖加特被驅逐的猶太人在東線被謀殺于毒氣室的情況。
雖然隆美爾不可能全然了解納粹犯罪行為的規模,但可以確認的是,隆美爾所得知的信息使他深受觸動。1944年6月,海軍上將弗里德里希?魯格在他的日記中記錄了他與隆美爾之間的一次談話:“正義是國家不可或缺的基礎………遺憾的是,上邊的人卻不那么干凈。他們要對大規模屠殺負重大責任。”
毫無疑問,猶太人大屠殺的問題成為促使隆美爾參與反抗組織的一個因素,但更為決定性的因素是戰爭局勢。在與施特羅林會面的時段內,隆美爾的內心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受到西線戰事投入所取得的成就的鼓舞,隆美爾在接下來的幾周里,真的相信盟軍入侵會被自己成功擊退。故而針對施特羅林的描述,隆美爾采取了觀望態度。
施特羅林在與隆美爾會面當天的計劃是,讓隆美爾先嘗試和希特勒面談,對他施加影響,從而結束戰爭。但隆美爾對此持懷疑看法,他深切地知道,希特勒幾乎不會接受外界的任何影響。
這次會談沒有對隆美爾產生很大的影響,隆美爾充其量第一次得知了反抗運動在德國的存在。在此之前,他只關心對戰爭的指揮,對政治不聞不問。
漢斯·施派達爾對隆美爾的影響
1944年,漢斯·施派達爾調回法國擔任隆美爾所指揮的B集團軍群參謀長。隆美爾不知道的是,在調往法國之后,施派達爾就開始接近反抗運動,并為贏得隆美爾參與反抗運動做出了決定性的貢獻。
漢斯·施派達爾
此時的巴黎,一小群最堅決的反叛者聚集在駐守法國的軍事指揮官陸軍中將卡爾海因里希?馮?施蒂爾普納格爾周圍,他們通過施蒂爾普納格爾的副官凱薩?馮?霍法克爾與身在柏林和東線的軍事反抗者保持直接聯系,而這位霍法克爾是克勞斯?申克?馮?施陶芬伯格伯爵的一位遠房親戚。
克勞斯?申克?馮?施陶芬伯格伯爵
根據計劃,巴黎小組對政變扮演重要角色。一旦刺殺希特勒成功,德國國防軍將為盟國軍隊的登陸以及向德軍占領區挺進敞開大門。
沒有人能預測,隆美爾當時會站在哪邊,將采取何種行動。但他們可以確定的是:沒有隆美爾將一事無成。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將施派達爾爭取到巴黎反叛者一邊,從而對這位陸軍元帥施加影響。
駐扎在巴黎的行政專員馬克斯?霍斯特與施派達爾是連襟。由于霍斯特與隆美爾的新任總參謀長的這層私人關系,與施派達爾建立聯系是最合適的選擇。作為可信之人,霍斯特被棄用。他本人表示,將把巴黎反叛小組的計劃告知施派達爾。在霍斯特和施派達爾接觸后,施派達爾立即同意加入反叛組織并協助贏得隆美爾對于巴黎反叛小組計劃的支持。
1944年5月12日,陸軍軍需總監炮兵上將愛德華?瓦格納到訪拉羅什蓋恩城堡,與隆美爾共同商討棘手的西線補給問題的解決方案。瓦格納一直與反抗運動保持著密切聯系。據施派達爾說,瓦格納抓住這個機會,向隆美爾透露了針對希特勒的刺殺行動。隆美爾的反應是明確的,他當時堅決拒絕刺殺希特勒的任何行動,可能的原因是,謀殺國家元首暨德國國防軍總司令這樣一種行為,從根本上已超出了隆美爾當時的想象力。
不管怎樣,隆美爾身邊的人已漸漸開始覺察,有些事情正在變化之中。
隆美爾通往反抗的漫漫長路總是與他對戰爭局勢的評估以及他與希特勒關系的親疏程度相關聯。早在1942年夏天進攻阿拉曼之前,他就曾懷疑所謂的“最后勝利”。希特勒于1942年11月在阿拉曼前方下達的毫無意義的“命令”第一次使隆美爾與他的這位統帥之間產生了疏離。1943年在意大利以及在法國之初隆美爾也是悲觀的。然后,在隆美爾1944年2月底回家度假探親至希特勒在4月7日下達解決“坦克之爭”的命令的那段時間,他內心最后一次燃起了自欺欺人的希望:即便不能最終贏得戰爭的勝利,也可以贏得防御盟軍入侵戰役的勝利。幻想之后是徹底的醒悟。對這位陸軍元帥來說,是時候與希特勒決裂了。
盟軍諾曼底登陸成功,七二零事件爆發
正當隆美爾在為他的夫人過生日之際,盟軍突然發起“霸王行動”,即我們常說的諾曼底登陸,盟軍開始反攻歐洲。
1944年6月6日早6時30分,以英美兩國軍隊為主力的盟軍先頭部隊總計17.6萬人,從英國跨越英吉利海峽,搶灘登陸諾曼底。
1944年6月11日,美國和英國軍隊成功彌合了它們的各個入侵地段,即猶他灘、奧馬哈灘、金灘、朱諾灘和劍灘之間的空隙。這樣,盟軍控制了一個寬約100公里、縱深約10至15公里的連為一體的橋頭堡。盟軍雖然自身損失慘重且遭遇了德軍士兵的頑強抵抗,但不可忽略的事實是,盟軍入侵成功了。
就在這天,隆美爾表情嚴肅且面帶沮喪地前往巴黎圣日耳曼拜訪了格爾德?馮?倫德施泰特。在私下會談中,兩位元帥達成一致意見,向希特勒開誠布公地通報當下令人絕望的戰爭處境。正如倫德施泰特所說,戰局很快就將“逼迫元首做出原則性的決定”。
6月11日下午,隆美爾在拉羅什蓋恩城堡后面的樹林里散步。在散步的過程中,隆美爾再次向海軍上將魯格闡述了自己的思想。“就眼下局勢而言,最好的解決辦法,”隆美爾說,“在于如何結束戰爭,只要我們手中還有談判的籌碼。”
隨后,隆美爾和倫德施泰特鼓足勇氣,向希特勒建議采取一種政治解決方案,這一政治解決方案即建立在與西方國家談判的基礎上。希特勒言辭躲閃:“單方面媾和將不會被西線盟軍接受。締結這樣的協約將造成德國的毀滅。必須讓德國人民知曉,現在,最重要的是進行狂熱的抵抗。”在臨別之際,隆美爾又一次開門見山地問道:“我的元首,這場戰爭該如何繼續進行下去?您究竟是如何設想的?”希特勒看上去很不高興,在結束這場談話時他說道:“這一問題不在您的職責范圍之內。這必須留待我去解決。”
倫德施泰特
希特勒后來與阿爾伯特?施佩爾談及隆美爾時,說道:“他丟掉了勇氣,他變成了一個悲觀主義者。現在,只有樂觀主義者オ能干大事!”
根據希特勒的這種主觀意見,施佩爾寫道:“隆美爾被解職,只不過是早晚的事。”
不久,倫德施泰特即被解職,由克魯格接任。希特勒在送別克魯格時說道:“您抵達西線之后,勞駕您幫忙嚴密監視我們的朋友隆美爾。他必須聽您的指揮!”
但是克魯格到達前線后,親眼見識了盟軍艦炮和空軍對幾乎無處藏身的德軍部隊造成的可怕傷害。面對這種地獄般的景象,他意識到也許隆美爾是對的,并對隆美爾就之前他的傲慢表達了歉意。
施派達爾欣喜地認為,或許,反抗活動有希望了。
1944年7月9日,星期日,施派達爾認為時機成熟了。霍法克爾動身前往拉羅什蓋恩城堡,試圖讓隆美爾起誓支持刺殺行動。參謀長施派達爾做了他所能做的事情,讓隆美爾準備好迎接霍法克爾的這次拜訪。當這位陸軍元帥與這位陸軍中校單獨會談時,霍法克爾放下了所有的拘謹,孤注一擲地告知了隆美爾有關施陶芬貝格針對希特勒的刺殺計劃以及柏林反抗集團的政變準備。霍法克爾繼續說道,如果刺殺行動獲得成功,那么西線戰事將立即終止,德軍將撤離被占領國家。要促成這件事,需要“陸軍元帥先生出手相助”。
據后來霍法克爾向蓋世太保的供認,隆美爾考慮了一會兒說,他們(反抗運動成員)可以指望他。但仍然存在許多矛盾的資料。主要是施派達爾,他終其一生堅持說,“在這次談話中,隆美爾只字未提計劃中的刺殺行動”。
隆美爾與妻子露西
如今,一份迄今為止尚未公開的文獻無可爭辯地證明——隆美爾在這次談話中的確得知了刺殺計劃的存在且表達了贊成態度。隆美爾聲明,他將在刺殺行動成功之后在建立的新政府中效力。
霍法克爾心情輕松地踏上了歸途。同一天晚上,身在巴黎的反抗運動成員獲悉了與隆美爾這次談話的激動人心的結局。
其實隆美爾一直不曾完全放棄讓希特勒改弦更張的希望。1944年7月15日,隆美爾最后一次校訂了他的那份“關于時局的思考”。這份“思考”的前兩頁是由施派達爾起草的,前兩句話是:“諾曼底前線局勢日益艱困,已瀕臨巨大危機的邊緣。”然后就毫不留情地匯報,西線前線崩潰已是不可避免之事。結尾處,隆美爾加上了他的最后通牒:“縱然部隊處處驍勇善戰,這場力量對比懸殊的戰爭也已經結束。我以為,此刻對時局作出(政治)結論已實屬必要,作為集團軍最高指揮官,我感覺有責任對此作出清晰的敘述。”當天,隆美爾派人將這份有關時局的思考送到了仍在巴黎圣日耳曼的克魯格那里,由克魯格轉發給元首大本營。隆美爾本人此時已被禁止直接與希特勒聯絡。
信使離開拉羅什蓋恩城堡后,隆美爾以一種憤怒的口吻對施派達爾說道:“現在,我已經給他最后一次機會了。如果他還不吸取教訓,我們就相機而動。”
然而,此刻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這份公函遭到扣押,直到2周后才轉交到希特勒的手里。
7月15日15時許,隆美爾出發前往前線視察。隆美爾趁此機會,分別與黨衛軍第2裝甲軍團和第1裝甲軍團司令官、黨衛軍集團領袖威廉?比特里希和黨衛軍上級集團領袖約瑟夫?澤普?迪特里希以及裝甲兵上將海因里希?艾伯巴赫進行了談話,在得到他們對推翻希特勒統治的認同后,隆美爾吃了一顆定心丸。
但歷史就是這么吊詭,就在隆美爾等待希特勒的回應的時候,他的座駕遭到英國空軍的襲擊,隆美爾身上多處骨折,甚至有汽車玻璃碎片插入了他的頭部,他不得不返回德國養傷。
就在隆美爾養傷期間,1944年7月20日,“狼堡”中的一聲巨響,震驚了全世界。
隆美爾之死
1944年8月1日下午5時許,希特勒打電話讓國防軍指揮參謀部參謀長阿爾弗雷德?約德爾上將到他那里去。約德爾隨后在日記中寫道,“卡爾滕布魯納呈送的關于霍法克爾中校與克魯格和隆美爾談話的報告。(元首)將在隆美爾身體康復之后向其詢問有關情況,然后悄無聲息地將其解職。”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約德爾在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的庭審中再次回憶時說道:“元首對陸軍元帥隆美爾的背叛深感震驚……他不想對德國人民做出將隆美爾送上法庭接受審判這樣的事來,畢竟他(隆美爾)在德國人民心中擁有卓越的聲望。”
第二天,約瑟夫?戈培爾造訪“狼堡”。看來希特勒對此事依然沒有完全明晰,隆美爾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參與了政變行動。如果隆美爾坦承自己是政變的同謀者,那么,對這位獨裁者來說將意味著一種政治破產。在與希特勒會談之后,戈培爾在日記中寫道:“元首確信,隆美爾雖未參與刺殺行動的籌備,但他應為此事的知情者。”
兩周后,原本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打破了僵局,即8月中旬隆美爾與烏爾姆市黨部頭目威廉?邁爾之間展開的那次談話,隆美爾在談話中對希特勒和時局進行了輕蔑的評價。最終,這份談話被一直對隆美爾不滿的希特勒秘書長鮑曼告發。受鮑曼鼓動,希特勒終于下定決心要對隆美爾卷入反抗運動一事作個了結。作為國防軍最高統帥部總參謀長的陸軍元帥威廉?凱特爾在戰后接受紐倫堡國際軍事法庭審判時回憶,希特勒告訴他:“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由您告知(隆美爾);另一個是由您將其逮捕,并立即對其提起法庭訴訟程序。”告知隆美爾,意為讓隆美爾自己作決定。“他作為一名軍官,”正如凱特爾所說,“應該知道,他需要承擔什么樣的后果。”隆美爾應該自殺,如果他拒絕自殺,則會被送上“人民法庭”接受審判。只不過,他們必須阻止后一種情況的發生。逮捕隆美爾的選項在當前狀況下被排除在外。希特勒與凱特爾在這一點上的意見是一致的。他們明白,如將這位聲名遠揚且受人尊敬的德國元帥送到法庭受審,是絕大部分德國人不可接受的。
馬丁?鮑曼
1944年10月14日11時許,12名身著便衣的蓋世太保密探悄無聲息地各就各位,將隆美爾的家圍了起來。除了哈曼從柏林帶來的6個人,又從慕尼黑加派了4個。他們得到的命令是,“用武力阻止任何逃跑的企圖”。在通往隆美爾家的維平格小徑的入口處,蓋世太保將一輛運貨馬車一推,這輛馬車立即滾到了大街上。這樣,唯一一條隆美爾可資利用的逃跑路線也被封鎖了。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一名黨衛軍成員作證,當時就連附近的一條從慕尼黑到斯圖加特的高速公路也被臨時封閉了,就是為了防止隆美爾在最后時刻搭乘飛機逃脫。
12時,布格多夫和邁澤爾乘坐一輛黑色的奔馳汽車來到隆美爾的莊園。他們讓司機在花園大門口處停車,步行抵達正門。魯道夫?路易斯特爾開門迎接兩位將軍并引導他們進入屋內。幾位先生甚至沒有脫下他們的大衣,就請求立即與隆美爾會談。隨后,布格多夫和邁澤爾向隆美爾宣讀了希特勒的決定,幾分鐘后,隆美爾獨自走出書房,面如死灰。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對家人講:“我在一刻鐘之內即將死去,死在自己人手里是很令人傷心的。但是這座房子已經被包圍,希特勒指控我犯了賣國罪。總算是他的好意,顧念我在非洲的戰功,已準許我服毒自盡。兩位將軍已經把毒藥帶來了,只要三秒鐘即可生效。如果我接受,他們不會像平時慣例那樣誅連家屬,也就是你們。他們也不會加害我的僚屬。”他又繼續說,“只要有一點風聲透露出去,他們就認為無遵守協議的必要了。”
最后,隆美爾拿起了他的元帥手杖,戴上了他的帽子。隆美爾還習慣性地抓起了一把房門的備用鑰匙。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后將鑰匙塞到了兒子的手中。隆美爾、布格多夫、邁澤爾三人一起向汽車走去。隆美爾坐在后排右邊,緊挨著布格多夫。車門關上了,梅賽德斯汽車發動了。大約行駛了500米之后,汽車停在一片小樹林中的一個廢棄的礫石坑旁。布格多夫讓恩斯特?邁澤爾將軍和司機海因里希?多澤下車并離車遠點兒。大約5分鐘后,布格多夫喊兩位重新回到車上。根據后來多澤的描述:“我看到隆美爾在后排坐著,很明顯正處于彌留之際,無意識地癱倒在座位上抽噎一一不是喘息或呻吟,而是抽噎’。”
汽車全速駛往烏爾姆。伴隨隆美爾死亡而來的是一場病態的表演。隆美爾的遺體被送到瓦格納學校的野戰醫院,兩名被召喚而來的衛生兵將隆美爾的遺體抬到手術室。手足無措的上尉軍醫弗里茨?布萊德霍夫被告知,隆美爾在來烏爾姆的途中心臟病突發,布萊德霍夫立即采取了措施。將一劑強心針注射到了降美爾的心臟部位。當然,毫無反應。
黨衛軍高級突擊隊中隊領袖約阿希姆?哈曼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突然出現在手術室,他請求與布萊德霍夫私下談談。談話的內容顯然跟簽發隆美爾死亡證書有關。布萊德霍夫拒絕為隆美爾的死亡提供不實證明。但無論如何,隆美爾的死亡證書上還是獲得了另一位烏爾姆醫生的簽名。在死亡原因一欄,這位醫生寫道:“因在西線遭遇工傷事故而造成心臟驟停。”
在此期間,一名護士擦掉隆美爾嘴邊殘留的白色泡沫,替他重新整理制服,將脫落的騎士鐵十字勛章圍到他的脖頸上,用幾朵快速從房前采摘的紫菀裝飾了一下臨終床榻。
10月18日,希特勒下令為隆美爾舉行國葬,陸軍元老倫德施泰特元帥致悼詞,希特勒為其送葬。此時此刻,希特勒還在利用隆美爾的聲譽為其搖搖欲墜的第三帝國效勞。
隆美爾是英雄也是叛國者,死后也被多方勢力利用
隆美爾作為一名技術過硬且沒有貴族背景的技術軍官上臺后并不排斥納粹主義。因為在戰前,德國人普遍認為新政權將使德國更加強大,即便非人道的反猶行為也成為了可被接受的瑕疵。1937年,他因自己的著作《步兵進攻》聲名鵲起,很快被希特勒相中并留在身邊使用。他很快得到了提拔,且獲得了斐然的結果。在北非的輝煌勝利輔以戈培爾的大力宣傳,使其成為了納粹時期新英雄的理想人選。這也是隆美爾和希特勒的蜜月期。當隆美爾在北非因資源不濟而被對手碾壓時,他逐漸認識到,敵方所擁有的物質優勢德國難以抗衡,他的軍事構想與希特勒的全局戰略矛盾日益加深。希特勒也漸漸認為,隆美爾和之前那些被他罷免的國防軍首領一樣,無法共患難,面對優勢敵人就患上了“軟骨病”。
一次次面諫希特勒的挫敗讓隆美爾逐漸意識到,德國如繼續按照當前路線走下去,只會走向覆滅。因此,他開始被反叛集團拉攏。他之所以參與對希特勒的密謀行動,主要迫于德國在軍事上的失敗。他希望與英美媾和,共同反蘇,這樣的想法暗合西方國家后來的冷戰需要。因此,他也成為了英美所渴求的理想的宣傳人物。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后,對隆美爾的印象可分為三個階段,皆與時代大背景有關。
刺殺希特勒
第一階段為造神運動。其實剛開始丘吉爾把刺殺希特勒的“七二○”說成狗咬狗,認為施陶芬貝格伯爵屬于叛國者。到60年代,還有半數德國人把施陶芬貝格看成叛國者。就連德國總統約翰內斯勞也說“不要把七二零事件的參與者看成英雄”,因為他們破壞了德國人忠于職守的一貫傳統。 但是當西方國家在戰后決定扶植西德政府重新武裝,以充當對抗蘇聯的馬前卒時,英國前軍人德斯蒙?楊格在1950年出版了《隆美爾:沙漠之狐》,這無疑是奠定隆美爾神話的開山之作,其中主要結論為“純潔”的德國國防軍和戰爭罪行毫不相關,皆歸因于納粹和黨衛軍。有這樣的歷史切割,聯邦德國オ能理直氣壯地利用二戰老將以重整軍隊。
第二階段為打下神壇。此時的聯邦德國已經重新成為經濟巨人,北約面對華約已足夠自信。
英國作家戴維?歐文在1977年撰寫的《隆美爾:狐貍的蹤跡》成為了流傳最廣的隆美爾傳記,歐文用一手材料描繪出了一個充滿矛盾的隆美爾一一既有身先士卒、具有騎士精神的一面,又有剛愎自用、小肚雞腸的一面。但作者的個人傾向過于明顯,似乎一定要將隆美爾之前的戰神形象徹底打碎,將其簡單矮化為一個戰略上的侏儒,將其取得的勝利歸結于一系列的偶然。
第三個階段為去魅,回歸本原。隨著冷戰的結束,人們可以更客觀地評價半個世紀之前的人物。
結語:
縱觀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德軍戰將,隆美爾是個獨一無二的存在。納粹時期,他是享譽德國的戰爭英雄;戰后,又以反納粹而犧牲的形象得到西方世界的追捧。所謂時勢造英雄,隆美爾在納粹政權和西方民主國家這兩個截然相反的世界里迅速走紅皆因當時的時代背景所造。
隆美爾在納粹政權里榮辱沉浮的根本在于希特勒和代表德國國防軍的傳統軍官團相克相生。希特勒是草根出生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小兵和街頭政治家,對階級固化的軍官團有著天生的敵意和不信任感。納粹政權起家的宣傳口號,即第一次世界大戰失敗之本源在“插入背后的匕首”,而非前線軍隊作戰的失利。軍隊在逼迫德皇威廉二世遜位上扮演的不光彩角色讓希特勒時刻提防著體制內的任何不安定因素,他從不相信名字里帶有“馮”稱號的那些貴族軍官。他設立多種重疊的管理機構,讓部下互相牽制甚至不惜犧牲指令的通達。除了大力提拔隆美爾這樣平民出身的軍官外,他還設立了黨衛軍這樣的第二國防軍。到戰爭后期,更是赤裸裸地把資源傾斜投入到他更為信任的黨衛軍中,使國防軍日式漸微,無法對他的統治形成威脅。他讓德國無數城市成為了齏粉,使德國民族幾乎戰至最后一人,為自己殉葬。
但我認為,希特勒作為一個政客,在戰略眼光上還是要高于隆美爾這種士兵出身的軍事將領。隆美爾的思想還停留在第一次世界大戰,認為依靠種族矛盾可以單方面與其中一方媾和。希特勒則清醒的認識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是一種“總體戰”,是一場不死不休的反法西斯戰爭,除了無條件向參戰各國投降外,不可能存在任何談和的可能性。
隆美爾在戰術上確實是高手,但戰略上確實是他的弱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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