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是個感情深藏不露的人。但據我觀察,他對自己的結局是有考慮的,但是他沒想到來得這么快,那么慘。”
遲澤厚:有份文件說,全國解放之后,林彪長期稱病,也就是裝病。他到底有沒有病?
關光烈:當然有病。最早的病是1938年被國民黨晉軍誤擊的槍傷,以后的怪病則主要來自衡寶戰役。
1947年我在東北見過林彪一面,那時候看他身體還是不錯的。1949年南下作戰,總是抓不到白崇禧部隊的主力,49軍又在青樹坪吃了一點小虧,他很著急。他打仗不胡來,整天思考,不斷調整部署,幾天幾夜睡不著覺。
衡寶戰役一結束,白崇禧最精銳的部隊被消滅了,他也支持不住了,不得不回武漢治療。
以后他又到北京,總后衛生部副部長傅連暲決定給他注射“苯巴比妥”,也叫“魯米那”,是一種有助于睡眠的鎮靜藥。
林彪出事之后,有人說他吸鴉片、扎嗎啡,其實就是這種藥。
我到林彪那里工作以后,他仍天天打這種針。給他打針的是一個男衛生員——林彪身邊沒有女工作人員,葉群說這是為了照顧首長的影響。
林彪一般晚11點鐘睡覺,睡前打針,打過針后一般就不能再干擾他。
第二天起床之后,林彪經常會向打針的戰士講他昨夜的感受,不斷總結經驗。
林彪的怪病,主要是神經過度興奮。他怕光,怕水,怕風,說拉肚子就拉肚子,說感冒就感冒。
他患感冒也和別人不同,光出汗,不打噴嚏。感冒了,他也不躺,端坐在沙發上。很多醫生看不透他的病。
林彪身上還有一顆子彈頭,卡在骨頭縫里,因為手術有危險,一直也沒有取。
若說林彪沒病也可以,他的大部分內臟是好的。
遲澤厚:有人揭發林彪裝病,說他一頓飯能吃一只兔子,是這樣嗎?
關光烈:哪有這事!林彪飯量很小,而且吃得很怪。他的菜除了加鹽之外不加其他佐料。
一頓飯經常是一條小魚,幾片瘦豬肉,一個青菜,一個湯,一個小饅頭,食品路子越吃越窄。
遲澤厚:林彪對在廬山取代彭老總當國防部長,是什么心態?
關光烈:林彪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沒聽見他在私下里談論彭德懷。但我曾兩次經歷過他要求不當國防部長。
一次是在廬山會議期間,彭德懷挨了批,罷了他的官,叫林彪當國防部長。有一天休會,我到林彪的房子(我不與林彪住在一起)里去,他要我給總理打個電話,說他身體不好,不宜當國防部長。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請總理向毛轉報。
當時葉群在場,但她不講話。
我轉身出門往山下走,走了不過二三十步,葉群便從屋里出來把我叫住,她叫我先別打這個電話,說這個事兒她還要和“首長”商量一下。
以后這件事便沒下文了,不知道葉群是怎樣和林彪商量的。
第二次是1962年3月的一天,林彪患了感冒,葉群坐著林彪的“吉斯”汽車去了王府井百貨大樓。林彪要我給毛寫個報告,說他身體實在不行,請求辭去國防部長職務。
我當場擬了個稿子,念給林彪聽,他說可以了,我即到辦公室謄抄。謄清后封好,等林彪的車子回來后發出——當時林彪那里只有這一輛汽車,而且也只有這一輛車能進中南海。
葉群回來了,她一見我就問她出去后有什么事。我把林彪叫我寫信的事講了。
她馬上緊張地問:發走了沒有?
我說還沒有發。
她松了口氣,吩咐:壓下,壓下!等我的消息。
她還再三交代:以后只要她不在家,林彪交辦的事,不管多么緊急,都要等她回來以后再作處理。
林彪寫給毛澤東的報告,就這樣又作罷了。她和林彪講了些什么,不得而知。
葉群和工作人員,右一關光烈
遲澤厚:你怎么看葉群這個人?
關光烈:這個女人是有野心的,也有手段。林彪對“出山”并不積極,甚至有些迫不得已。但是葉群喜歡,林彪不“出山”,她就沒法出頭。說到底,她是想當第一夫人。
林彪和葉群是有矛盾的。從表面看,葉群還是怕林彪,順從林彪,討好林彪,但是,她有一套對付林彪的辦法,她對林彪也有不小影響。葉群干的很多事情,林彪是蒙在鼓里的。
遲澤厚:你怎么看毛、林關系?
關光烈:說點具體情況吧。秘書給林彪讀文件,只要是其中有毛的指示,他都要把文件留下,然后一遍兩遍地認真閱讀,圈圈點點,畫杠杠,琢磨指示的真正意思,考慮如何去貫徹、迎合。
要說林彪對毛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我看未必。
遲澤厚:很多人反映,林彪待人冷漠,他是怎樣看待和處理人際關系的?
關光烈:林彪確實性格孤僻內向,少言寡語。我曾問過林彪的三弟,他說林彪從小就是這樣,不愛講話。所以,這并不是他官做大了帶來的毛病。
他不愛交際應酬,從不串門,最煩接見、會見外賓和上天安門之類的活動。
林彪和羅榮桓、劉亞樓在前線
他和羅(榮桓)帥是幾十年的戰友,在工作上應該說關系不錯,卻沒有私交。
不過1963年12月得到羅帥去世消息時,他還是不顧剛下過大雪,行車不便,叫我立即備車,陪他一起去醫院,單獨與羅帥遺體告別。
在眾多高級軍事領導人中,林彪最器重的是粟裕。他曾叫我代表他專門去醫院看望粟裕,粟裕也很坦然,并沒有說些如何感激之類的話。
林彪和粟裕、蕭向榮
盡管林彪不愿與人交往,但對上門的客人他還是以禮相待。我在“林辦”期間,他指示凡是政治局委員一級的領導人,可以隨來隨見。“文化大革命”以后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
此外,他還特別交代:劉亞樓、陶鑄、黃永勝、韓先楚這四個老部下要來見他,也不必請示。
對部屬,他善于發現和使用他們的長處,一般的全才他倒未必重用。他的自尊心很強,但在工作中出了問題,他一般不責怪下面。
遲澤厚:你見過林彪那個“手令”嗎?
關光烈:林立果把我誆到北京(關光烈時任43軍127師政委,搭檔的師長是后來成為軍委副主席的張萬年——編者注),叫我參加他們的活動,給我看了據說是林彪寫的“手令”。
“手令”不止一份,有橫寫的,也有豎寫的。
他們拿出這個東西,我不感到奇怪。我在“林辦”時,葉群就對秘書們說,現在首長寫字困難,大家可以模仿首長的筆跡,必要時代批代簽。
有的秘書很積極,學寫林彪的字。我公開反對,我說:你們要學我管不了,但是我不學。
“小艦隊”中也有人模仿林彪的字。“小艦隊”有些人還是很聰明的。
“9.13”事件發生后,關光烈入獄10年。出獄后在洛陽龍門石窟附近開了一家文物商店。圖為1987年,關光烈(左)在他的小店里接待來訪的客人(遲澤厚/圖)
遲澤厚:有件事情我不明白,你老兄是個明白人,又在中央當了那么多年秘書,既然你判定林立果是在打著林彪的旗號干非法勾當,你為什么不到中南海去報告?你報告了,不就可以避免這次劫難了嗎?
(當時關光烈提升副軍職任43軍政治部主任的命令已經打印好,只待下發宣布,“9.13”事件后命令作廢,關光烈被逮捕接受審查——編者注)
關光烈:現在回過頭去看,事情比較清楚了。可是那時候,事情來得太突然,誰知道是怎么回事兒!
但是我知道,上面的關系很復雜,一邊是偉大領袖,一邊說是副統帥,我離開北京六七年了,不了解內幕情況,亂碰亂撞,弄不好就會捅出天大的婁子!
何況我行動也不自由,林立果他們有人監視我。
再說,我離開中央機關多年,就是真想向最高層反映情況,也不太容易,干脆算了,認倒霉了,聽天由命吧!反正我不干壞事就是了。
遲澤厚:林彪想沒想過他可能的結局?
關光烈:林彪是個感情深藏不露的人。但據我觀察,他對自己的結局是有考慮的,但是他沒想到來得這么快,那么慘。
(作者系原廣州軍區司令部離休干部)
您的贊賞和轉發
是對我們最大的支持
注:除本平臺聲明的原創外,其它內容源于網絡或它方投稿,旨在供讀者多種文化視角的探討與解讀,并不代表“新大觀”的觀點和立場,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權請后臺留言,將第一時間處理。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