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臨近,母親的“灶下”感受年味與親情(散文)作者:南豐后人
前幾天,我來到山里的姐姐家做客。真沒想到,如今城里難得一見的柴火灶——她家里還保留著。看到姐姐在灶頭一鍋一鏟的炒菜,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母親在灶上操勞的身影。
我出生在一個小山村,也許是方言的緣故,老家人喜歡把文縐縐的“廚房”稱為“灶下”。在我的記憶中,母親的一生都在“灶下”忙碌著。
灶下是母親表演的舞臺。我老家的灶下在大堂的后屋里,雖然低矮陰暗又潮濕,卻是我們一家人的溫暖和希望所在。灶下占三分之一的是灶臺,靠墻而建,由石塊、泥土和紙筋灰壘成。灶臺中的鐵鍋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前鍋做飯炒菜,后鍋用于燒開水和煮豬食。灶臺前是一塊大石頭當坐凳,石等上墊了一塊稻草編成的座墊。緊挨著的是一口大水缸和一擔木水桶。還有墻角的位置用來堆放干柴。
記憶之中,小學期間放學回家,遠遠看到我家房頂上冒起了炊煙,就加快了回家的腳步。一進家門,連書包都沒有放下,就直奔灶下,看看母親今天在燒什么菜。母親常常從冒著熱氣的鍋里鏟一點放到小碗里,對我說:“你嘗嘗是否熟了,咸淡怎么樣?”漸漸長大我才明白,母親哪會不知道生熟或咸淡呢,她只是用她的方式愛著她的孩子。
記得有一年春上,家里的柴火被雨淋濕了,母親生火用了好長時間。我擔心上學遲到,對著母親哭哭啼啼罵罵咧咧。母親一邊麻利地添柴添水,一邊還在安慰著我。偏偏在這個陰雨天,灶臺上的煙囪又堵塞出不了煙,直把母親嗆得淚流滿面,方才做成了一頓飯。至今想來,我仍然自責不已,為母親的善良和愛心所感動。
每到夏天,悶熱的灶下大多也是母親一個人在操持。母親一會兒在灶口點火添柴,一會兒在灶上做飯炒菜,忙里忙外,一日三餐,似乎從不知疲倦。到了夜晚,我們在門口的坪地上吃飽喝足歇涼的時候,母親仍然在灶下忙碌著。一頓鍋碗瓢盆洗干凈后,她還在灶上煮豬食。她用粗糙的手在豬食中一一把捏,摸到其中有石塊等硬物,便抓出來扔掉。她一心讓豬有個好胃口,期盼生豬快快長大。她的嘴里常常嘮叨著一句俗話“富人莫離書,窮人莫離豬。”
農村實行分田到戶之后,家里的生活條件慢慢好起來。記得那年秋天的一個閑日,父親說,我們家的灶頭破爛了,要壘個新灶。于是,叫我到鄉辦石灰廠挑來一擔石灰。父親拿出泥水匠的底子,把老灶顛倒了,重新造了一座三口鍋的灶臺。周圍的墻壁也粉刷了一遍,儼然像換了一個新的灶下。
那一年,我家自留地的番薯大豐收。除了天天吃番薯粥,再用做加工番薯粉,然后還要為過年的番薯條做準備。曬番薯條的那幾天,母親在灶下又忙得不可開交。前一天晚上切好薯條,次日凌晨就開始在灶頭煮番薯條,一鍋又一鍋,三鍋一起上,趕在太陽出來前把薯條煮熟翻曬到坪地上。等到我起床之后,往往嘴上說幫母親燒火,其實是往灶里偷偷放進去幾個番薯。不一會,整個灶間飄起了番薯香,我趕緊用鐵鉗夾出灰不溜秋的番薯。等不到冷卻,剝去灰黑的外殼,金黃色的番薯肉顯現出來了,一口咬去熱乎乎、甜絲絲、軟酥酥的。至今回味起來,都想把舌頭吞下去。
每當臘月,母親在灶下愈發忙乎起來。此時季節進入三九嚴寒,遇到天上飄起雪花的日子,田地里也不適合干活,做凍米糖的好戲擺開了。在熱氣騰騰的灶下,母親開始炒米花,我們幾個姊妹紛紛擠進灶間取暖,爭搶著灶口的坐凳,要幫母親燒火。當然,灶臺上拿鍋鏟的還是老母親,把干熟的糯米放入滾燙的鐵鍋里,與滾燙沙子伴炒,一會兒就變成了膨脹松脆的爆米花。我悄悄抓一把爆米花放進了嘴里,母親也當作沒看見,最多說一句:“米花吃多了,晚上凍米糖你還吃的下嘛。”
到了大年三十,母親的灶下繁忙達到了高潮。這一天,灶間的煙火從不間斷,母親身上系著圍裙也從未解下。在灶下靠墻的地面上新生了一片炭火,上面壇壇罐罐里燉起了雞鴨牛羊肉;水缸上的案臺乒乒乓乓的切菜聲響個不停;三口鍋里也不時飄出氤氳的菜香。這一天,母親略顯駝背的身軀在灶間穿梭,她那布滿皺紋的臉上卻時時露出幸福的笑容。這一天,母親已然是灶下的主角,她吩咐著父親和我們幾個姊妹做作她的助手,低矮的土坯瓦房里溫暖一片……
如今,我已經在城里居住多年,每當大年三十的夜晚,母親灶下煙火升起的濃濃年味,成為我記憶中最溫馨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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