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銀芳

我的一位好友是登山協會會長，看到我不久前發表了一篇題為《散步》的散文后，打電話給我說散步對產生文學創作靈感很有幫助，登山對文學創作的幫助也不小，動員我有空與他一起去領略一下登山的感受。我家住在一個小山村，從小到大除了上學，常去的地方不是上山就是下田，登山已成為生活中的一部分，雖說對登山不厭煩，但興趣也不大。工作以后太忙，更沒時間去登山，現在退休了，倒是有不少時間可自主安排。為更好地激發創作靈感，我接受了好友的邀請，有一天來到海拔幾百米名叫登高山的山腳下，邁進了好友的辦公室。

好友說，你在《散步》一文中寫到散步就是散心，登山也是如此，心態決定登山的狀態，只有帶著歡樂愉悅的心情去登山才會不覺辛苦，才能感受到登山的美妙，觸動創作的靈感，領悟人生的真諦。據多年登山經驗，要使人們懷著良好的心態登山，就必須讓登山者加深對登山益處和登山文化的了解，對登山產生濃厚的興趣。他讓我看三個錄像片，先對我來一番有關登山的科普。

第一個錄像片的片名是《登山對人身體的好處》。畫面中有一位醫學專家講到，登山是一種有氧運動，對身體有多種益處，持續的徒步攀登，使心臟和肺部都需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以滿足身體對氧氣的需求，從而增強心肺功能，降低心血管疾病的風險；登山能加強全身的肌肉鍛煉，增強身體穩定性，對骨骼也能起到鍛煉作用，有助于預防中老年人骨質疏松；登山能夠消耗大量的熱量，排出身體毒素，促進新陳代謝；登山的體力消耗有助進入深度睡眠，提高免疫力；登山沐浴在清新的空氣和陽光中，眼前映入的是美好的風景，有利于放松身心，釋放身體內的壓力和焦慮，提高心理健康水平。隨后，鏡頭上出現一位九十多歲老翁帶著全家四代二十多個人集體登山的畫面。配音講解到，老人在六十多歲時身體狀況很差，患有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病，還得了癌癥，醫生勸他動手術，他執意不去，通過中藥和飲食調理以及登山鍛煉，競然奇跡般戰勝了不治之癥，現在九十多歲，每周還堅持登山一次。還有一位女士患腰腿疼病已有二、三十年，找了許多名醫都不能根治，后來經過登山治好了，登山的過程多數是伸腰、蹬腿、仰頭前行的，起到拉伸脊椎和腰腿肌肉的作用，因持續登山這位女士腰腿疼自然就好了。

第二個錄像片的片名是《江山如此多嬌》。這是好友多年登山錄制下來的風景片。鏡頭開始播放的是許多突顯名山特色的概貌，如泰山的蜿蜒、終南山的蒼奕、華山的峻險、黃山的奇峭，九華山的迤邐、峨眉山的秀麗、天臺山的奇艷、武夷山的岧繞等等。然后對每座山的主要景點進行較詳細的介紹。第一個介紹的是泰山觀日出的風景，只見觀日峰上一批游客披著棉大衣眺望著日出的方向，等待日躍云海的奇觀。天剛蒙蒙亮時，跳入人們眼簾的是云霞霧靄相應、嵐光寶氣閃爍的景象，大海像太陽的母親，云霧像手法熟練的助產婆，在大海與云霧的托舉下，剛才還與大海云霧渾然一體、只露出像紅孩子腦袋大小的太陽，忽然一下躍出了海面。游客見了齊聲驚呼“太陽跳出海面了，太陽跳出海面了”。據說，能看見泰山日出和海市蜃樓的人都是有福之人，于是游客紛紛跪下頂禮膜拜，向太陽神求福。或是被游客的虔誠所感動，太陽又向上跳了兩跳，定格在天空。大海像剛產后的母親，靜靜地躺著休息，完成了助產任務后的云霧也悄然離去，只有光芒四射的太陽，用燃燒自己精血形成的美麗景色，獻給大海母親和觀賞她的人群。慢慢地游客開始走向其他景點，邊走邊回頭看著掛在天空的太陽，嘴里還不停地念著“不虛此行啊，此生登泰山能看到晨日三跳出大海的美景，足矣”。第二個介紹黃山時鏡頭比較多，先是看到繚繞在黃山的云海，像一片充滿蒸汽的海洋；接著看到是黃山奇松，形態各異，婆娑多姿，鏡頭對著迎客松停了很久，此松位于海拔1680米處，倚青獅石破石而生，樹高10.08米，樹圍2.24米，樹齡約1000年，如同熱情好客的主人展臂盛迎八方來客，迎客松為“黃山十大名松”之首，享有“天下第一松”美譽。然后，鏡頭又對準了黃山九龍瀑布，此瀑布為黃山“三大瀑布”之首，落差3000米，一瀑九折，一折一潭，形成九瀑九潭，宛如九條白龍，一條一條從天而降，景色十分壯觀。最后，鏡頭移向黃山怪石，這些怪石形態各異，有的似人似物，有的似鳥似獸，在天都峰附近，有一石如雄雞，頭朝天門坎，振翅欲啼，故此石名為“金雞叫天都”，此外還有名為“猴子觀海”、“童子拜觀音”等奇石。第三個介紹的是武夷山主要景點，鏡頭中首先出現的是被稱為“亞洲第一石”的天游峰，遠遠看去，只能上不能下的848級臺階的主道上，游客一個接著一個，慢慢地向上攀登，仿佛是一心向往天庭的凡人，再苦再累也要一步不拉地走完崎嶇峭陡的通天路；當鏡頭對準九曲十八彎時，一排排竹筏順流而下，竹排上男男女女，仿佛是仙子仙女下凡，心情愉悅地聽艄公講述著人間的美景，上岸后，把遺落在人間已久的玉女、大王帶回天庭，共同向天庭陳述百姓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創造的人間奇跡、男女忠貞的愛情故事，以求天人合一、和睦相處。這個片子放完需一小時，或許好友想吊吊我的胃口，就停放了后面的鏡頭。

第三個錄像片的片名是《登山運動的歷史沿革及登山文化》。這個片子是由一位女子講述的，只見鏡頭中一位端莊美麗的女子娓娓道來。她說，自有人類登山就存在了，那時的登山是人類求生的需要，登山作為運動最早可溯到18世紀末的阿爾卑斯山區，1786年，法國醫生巴卡羅與石匠巴爾瑪結伴首次登上了阿爾卑斯山的最高峰勃朗峰，這標志著世界登山運動的誕生。隨后19世紀初登山運動在阿爾卑斯山區得了快速發展，人類登頂了這一帶4000米以下所有的高峰，這一時期被稱為“阿爾卑斯的黃金時代”。19世紀后期，隨著人們攀登能力的提高登山運動逐漸擴展到其他地區。20世紀50到60年代，登山運動迎來了另一個重要發展時期。1953年，埃德蒙.希拉里和丹增.諾爾蓋成功登頂珠穆朗瑪峰，極大地推動了登山運動的發展。到1964年，世界上14座8000米以上的高峰相繼被多國登山隊征服，這時期被稱為“喜馬拉雅的黃金時代”。中國登山運動始于20世紀50年代，1956年建立了第一支登山隊，并于1960年和1975年先后兩次從東北山嵴登上珠穆朗瑪峰。鏡頭中女士接著說，登山不僅是強身健體的運動，還形成了登山文化。登山在中國文化中代表著勇氣、寬容、堅韌、智慧、自由等品質。登山文化代表著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精神和思想，古今有不少撰寫登山的著作文章，大禹所作《山海經》一書，記載了4000多座山的名稱、位置、礦產、植物等；北宋文學家范仲淹寫的《岳陽樓記》，描述了他登上岳陽樓時俯瞰洞庭湖的壯麗景色；明代地理學家徐霞客寫的《徐霞客游記》，記錄了對各地地理地貌的描述；清代散文家姚鼎寫的《登泰山記》，描述了泰山的壯麗景色。在現代，夏伯渝寫的《無盡攀登》，講述作者在雙腳截肢、身患癌癥的情況下仍堅持登頂珠峰的經歷，體現了攀登精神與生命的張力；宋明蔚寫的《比山更高：自由攀登者的悲情與榮耀》，講述中國自由登山者的各種命運，展現了理想主義者在懸崖邊追求自由與自我的精神；楊柳松寫的《北方的空地》，講述他孤身穿越羌塘無人區的經歷，記錄了登山者的經歷與挑戰；李健吾寫的《雨中登泰山》，記述了雨中登泰山的獨特情趣，被視作現代泰山題材散文的典范。以登山為題材寫的著名詩詞也不少，唐代杜甫在《望岳》中寫道“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唐代李白在《獨坐敬亭山》中寫道“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宋代蘇軾在《題西林壁》中寫道“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唐代王之渙在《登鸛雀樓》中寫道“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南宋陸游在《游山西村》中寫道“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北宋王安石在《登飛來峰》中寫道“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在現代也有很多詩人以登山為題材寫了不少好的詩詞，但最著名的是毛澤東寫的詩詞，如在《七律.長征》中寫道的“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閑”，以及“更喜岷山千里雪，三軍過后盡開顏”；在《沁園春.雪》中寫道的“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在描寫廬山一詩中寫道的“天生一個仙人洞，無限風光在險峰”。許多畫家還以登山為題材創作了不少佳畫。北宋范寬畫的《溪山行旅圖》，以高遠的構圖形式展現重山迭峰、雄深蒼莽的景象；明代沈周畫的《廬山高》，描繪了老者遠眺廬山的場景；近代李明久畫的《登山臨水》，營造出古寂而悠遠的超現實幻境；現代王輝畫的《陽朔群峰》、王克舉畫的《沂蒙秋山圖》、白羽平畫的《太行.榔樹園之二》等，展現了不同地域和環境的自然景觀。登山文化與儒釋道緊密相連，就登山文化與儒家文化而言，登山在儒家文化中被視為一種精神修養方式，孔子提倡通過登山來提升個人的精神境界和心性修養，孔子曾說“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表達了他超越地域、放眼天下的胸懷。孔子出生魯國，對泰山懷有深厚感情，認為泰山是厚德載物、自強不息的精神家園，登山在儒家文化中的象征意義十分重要。就登山文化與道家文化而言，道家創始地、居住地、修行地多與名山有關，登山是道家修行者的生活常態。道家注重與自然融合，登山是一種與大自然親近的活動，通過登山感受大自然的美麗，獲得內心的平靜。道家思想強調順應自然，登山需要順應山勢，遵循山體規律。道家追求自由自在的境界，登山破除主客觀限制，達到身心的自由和解放。就登上文化與佛家文化而言，登山活動在古代多出于宗教和探險目的，佛教名山往往是登山的熱門目的地，吸引大量登山者不僅是因為這些名山地理奇觀和景色優美，更是因為受其背后的宗教文化影響。女講解員最后說，千百年來登山運動發展迅速，除了登山對人的身心健康有益外，根本的是登山文化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人們。

看完三個錄像片后，我夸獎好友搞登山協會是下了大功夫的，我說自己散步也好登山也好，更多是想為文學創作找靈感，請好友再講講這方面的感悟。好友說，他對文學創作一竅不通，但可以談談登山對人生的啟迪。創作就是寫人生、寫生活，這不正是我需要的嗎？于是我迫不及待地請好友談談這方面的心得。好友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的一生就像登山一樣，是個不斷攀登的過程，登山以及人的一生要達到什么高度取決于心之力度，心之力是通過心靈的力量來實現目標和抵抗困難的能力，心之力越強，就越容易實現所要達到的目標，攀登山之頂峰也好，實現人生的奮斗目標也好，都必須擁有由心之力產生的“五力”。

擁有強大的愿力。愿力是實現愿望的強大精神力量，展現的是堅定的信念和內心向往。擁有強大的愿力體現在登山和人的奮斗過程中，首先要有一個高遠的愿望和目標，你今天想登多高的山就只能是登這么高的山，你內心想一生中達到什么目標往往就只能達到這一目標。因此，登山和攀登人生高峰都要志存高遠，不能滿足于眼前的自然風景和人生風景，只有攀登的越高，才能領略更多的美景，最終達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目的，而要朝著高遠的目標攀登，就必須擁有堅定的信念和強大的內心驅動力。

擁有過人的膽力。登山和攀登人生高峰，必然會碰到許多崎嶇的道路，“無限風光在險峰”，要想看到自然和人生中的無限風光，再大的艱難險阻都要勇于面對、勇于克服，這就要求登山者、人生道路求索者應化愿力為膽力，不遺余力、想方設法戰勝一切困難，去擁抱美好的憧憬。

擁有豐富的想象力。登山看到的風景，多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形成的，但也有不少是靠人想象出來的，如王勃在《滕王閣序》中描寫的“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把天上人間不相干的景色聯系在一起，形成了復合型的美景，成了千古絕畫；前面錄像片中看到的黃山“金雞叫天都”、“猴子觀海”以及武夷山的大王峰、玉女峰等都是人們想象出來的。登山是一步一景，我們可以發揮無限的想象力，形成自己眼中的美景，這就是登山觀景的獨特之處。在人生的攀登過程中，我們也應以豐富的想象力去創造佳績，形成屬于自己的人生風景，一旦到達人生事業最高峰時，自然就形成了多彩繽紛的風景線。

擁有持之以恒的耐力。許多登山者未能登頂的原因很多，既有滿足于看到眼前風景所致，也有懼怕道路崎嶇所致，有不少人卻是缺乏耐心、心浮氣躁所致。他們總是幻想一步登頂，省心省事，這些都是登山之大忌，如果沒有耐心，就實現不了登頂的愿望，即使現在可以坐索道登頂，但卻失去了一路觀看風景的樂趣，失去了健體、養心、增智的機會，大大降低了登山的效果。攀登人生的道路也是如此，人生的巔峰是用經驗和挫折積累起來的，沒有經過一步步的歷練，靠某種手段或機遇達到的高度是名不符實的，往往爬得越高摔得越重。人的一生是結果風光一時，過程回味無窮，實現人生巔峰目標的過程都是充滿挑戰、具有傳奇色彩的，因而人的一生既要有遠大志向，又要以持續的耐力一步一個腳印朝著目標前進，如此，才能感覺到幸福是靠自己奮斗出來的，目標是靠自己拼搏實現的，就不會為自己的碌碌無為而后悔此生。

擁有相互幫襯的助力。登山運動是團隊行為，當一個人遇到困難時需要人拉扯一把才能更上一層，充分發揮團隊作用才能圓滿完成登山任務。人生也是如此，在前進道路上同樣會遇到想象不到的困難，單靠個人力量是很難克服的，只有相互幫助、團結一致才能戰勝艱難險阻，完成共同事業，實現共同的目標，攀登上人生的巔峰。

好友希望這些感悟對我創作與度好晚年有些幫助，我聽后十分感動，對他深表謝意。心想自己雖然退休，但退休后的生活也是人生重要的組成部分，結局完美才是人生的完美。人老只是體老，只要永遠保持年輕的心，同樣能綻放出絢麗的彩霞，老酒更醇，夕陽更紅。我的大半生總體上都是在為黨和人民工作，退休后不能在一線工作，但可以選擇力所能及的方式為黨和人民的事業、為社會做出貢獻，我正在以寫作的方式謳歌黨、謳歌人民群眾、謳歌善良、奉獻、大愛的高尚精神和品格。心之力所演化出來的“五力”，同樣是我實現創作目標，努力攀登人生完美結局高峰的根本保證。

太陽快下山前，我興致勃勃地跟著好友登上了登高山，開啟了退休后第一次登山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