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行漸遠的鄉愁(散文)作者:南豐后人
時光如流水,不知不覺間,我從工作崗位上已退休幾年,在縣城定居。然而,我卻常常念想起生我養我的農村老家,還有老屋和老鄉們。
我出生在浙贛交界的一個小山村,中學畢業前,幾乎沒有走出過本縣之外。即使中學畢業之后的幾年時間里,我仍然在老家的幾平方公里內打轉轉。我在老家的土地上,走讀、砍柴、割稻子,家鄉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一水一山,是那樣的“熟視無睹”,也不知道什么叫“鄉愁”。
哪曾想到,在一個立冬之日的下午,我在生產隊砍杉樹的勞動中,不小心打傷眼睛。經過本地衛生院治療一個星期后,仍不見好轉。來年的正月里,聽說相鄰的某市下級衛生院有一位眼科醫師特別厲害。我跟著表哥,第一次坐上了綠皮火車,來到了該衛生院。經過醫院檢查,需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表哥是他家中的主勞力,也沒有功夫天天陪我,第二天就打道回府了。
在衛生院煎熬的日子里,我才第一次感到了背井離鄉的苦悶。雖然醫院里的幾個病號成了我同病相憐無話不說的朋友,但我還是日夜都在想念家人,想念家鄉。然而,那時候老家沒有電話。思來想去,只有通過寫信方能與父母親聯絡。于是,在漫長的夜里,我用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思鄉之情——問父親在家里干些什么農活,要注意休息,叫母親別擔心我的眼睛,這里醫師水平很高,另外,請家里再準備些錢,可能還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
過了幾年,我考上了“離鄉不離土”的干部,來到了距離老家十多公里的鄉政府工作。
在鄉政府的日日夜夜,雖然此地的生活習俗與老家相似,但我仍然時常想起老家:門口的小溪水是否還是那么清澈,屋后的毛竹林是否依然茂盛,鄉親們是否依舊延續著傳統的耕作方式。
記得有段時間,鄉政府工作忙,我一直沒回家。在那個寒冷的冬雨夜晚,我在一篇短文中這樣寫道:“夜,令我難以入睡的夜。我想給遠方的老母捎一封家信,可是,我的母親卻不識字,我不愿用別人的嘴去傳遞我們的母子之情……人們常說,舉目無親是一種痛苦。而我想,思念遠方的老母,又不能相見的時刻——不更是一種折磨嗎?!”
又過了幾年,我調到另一個鄉鎮工作。沒多久,根據組織安排,我來到離老家數百公里的紹興政法干校培訓。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學校規定不能離校。那時我已結婚,兒子還在讀幼兒班,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家中的大小事全靠妻子張羅。學習期間,我為家里的事放心不下,因而,每到晚上,就用寫家書打發。可是,愛人文化程度不高,一直以來不喜歡書信表達,我一連寫了幾封信寄出去都杳無回音。
正當我不知所措想請假回家的時候,突然,妻子來信了。大意是說“秋天已經過去,冬天來了,千萬記得加衣服,今天寄來了冬衣……”我的心里頓時熱乎乎的,雖然信中還有幾處錯別字,有的標點符號不妥,可我卻像冬天里曬到了溫暖的太陽。當天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回想起多年來妻子一直忙里忙外累垮了身體,唯獨忘了自己學文識句。第二天一早,我買來一本《新華字典》,連同一封厚厚的家書寄了出去。
后來,我調到了縣電視臺工作。每當休息日回老家,都有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首先見到的是村口的小橋,橋下潺潺流水聲是那樣的親切;一會兒搖著尾巴的小狗也來到我的身邊;村上的大嫂大娘用鄉音呼喚著我的小名;母親在門口的小溪里浣衣;父親在不遠處的自留地里耕鋤。幾位發小看到我,一再邀請我到他家喝一杯。
待我要返回城里的時候,父親早已準備了自己種植、剛剛采摘來的新鮮蔬菜;母親輕輕地叮囑著我什么,還把我送到村口的竹篷底下,等到我上了公交車,她還久久不愿離去。
進入新千年,父母親先后離世,老家的老屋變得長年“鐵將軍把門”。到了2013年,在“三改一拆”的進程中,老屋終于被連根拔起,只剩下一片雜草叢生的老屋基。從此,我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
最近,我又回了一趟老家,靜靜的老家——山水依舊,樓房林立,綠樹成蔭。可是,不見了裊裊的炊煙和父老鄉親忙碌的身影,難道是天上的大雁帶走了我的鄉愁?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