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滇黔兩省邊緣地帶,東北-西南走向的烏蒙山脈平均海拔2000米,全長約250公里。一項越野跑比賽在這里舉行,全長500公里。參賽者需在200個小時內上山下坡,爬升約3個珠峰的高度沖過終點,才算完賽。
在烏蒙山脈長途奔襲170多個小時,經過34個打卡點后,2024年10月8日午后,鄭露民眼前終于只剩最后一段泥濘的9.5公里,解脫在望。烏蒙山500公里越野賽是他一項超級計劃中的最后一站比賽。
更早之前的77天內,鄭露民橫跨大半個地球,獨自背靠背完成了5站超長距離越野賽,跑程超過1800公里。其中在18天內,他連續完賽瑞士之巔660和巨人之旅330,并拿到國內選手最好名次。
所以,鄭露民是誰?他為什么要這樣跑比賽?他希望通過這份超級計劃獲得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撰文|朱鵬
編輯|萊克
設計|Manny
圖片來源|(除特殊標注外)受訪者提供
· 本文為「戶外探險OUTDOOR」原創內容 ·
跟鄭露民見面之前,我們在網上檢索著關于他的信息,幾乎所有的信息都出現在巨人之旅的比賽之后。他在巨人之旅的330公里組別(實際距離約350公里)以108小時30分20秒完賽。這個成績本身不算頂級,但考慮到他跑完瑞士之巔660僅隔一天就開始了巨人之旅,這份表現足以迅速吸引越野跑圈的關注。
舉辦地位于意大利奧斯塔山谷的巨人之旅越野賽,是全世界最負盛名,也最難的超級越野賽之一。其中最經典的330組別,圍繞大帕拉迪索山、羅莎峰、馬特洪峰和勃朗峰四座海拔超4000米的山峰進行,途徑25座海拔超2000米的山峰,累計爬升超25000米,關門時間為150個小時。截至目前,完賽330組別的中國選手僅有數十人,遠遠低于登頂過珠峰的中國人——這一數字超過了700人。
我預想著他的狀態:精碩的身材,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興趣話題全部圍繞運動展開,作息規律,飲食講究。
鄭露民基本打破了上述全部刻板預設。在他小時候常去的深圳中心書城外見面時,他帶著黑框眼鏡,靦腆地朝我們走來。2天前,他剛從云南回到深圳家中,本想徹底放松地好好躺幾天,又被提前約好的采訪安排拽出了門。
26歲的鄭露民出生于深圳,絕大多數時間里,他都按部就班地上學、工作、生活,跟職業運動員沒有絲毫關聯。2020年,他在22歲生日當天走完了人生第一場越野賽,然后迷上了越野跑。此后3年,他將完賽百英里越野賽視作目標,但一再失敗。
2016年進入大學后,鄭露民想要通過參加社團活動迫使自己跟人多交際,讓自己不再那么宅。“加入了戶外社團,覺得一伙人一起爬山很好玩。不過最后玩著玩著都背離了初衷,因為我爬山一直沖在前面,跟別人交流也很少。”
大學期間,鄭露民開始高頻地徒步、登山,“學習過得去就行”。也因為玩徒步和登山,鄭露民的運動能力有了顯著提高,“重裝徒步一趟就得在山里走十幾天,耐力不會差”。他也知道自己不是爆發力強的人,“我必須得堅信自己是耐力型選手,否則就沒法玩了。”
▲ 鄭露民在大雪塘環線。
這是鄭露民戶外生涯的起點,也是他的戶外風格縮影——個人導向和興趣驅動。不論是早期的徒步、登山,還是后來的越野跑,鄭露民從未接受過任何專業技能培訓或理念指導。即使他已經完成過徒步圈內公認的重裝難線,狼塔C+V與鰲太線,登頂過有著殺人峰之稱的喬戈里峰(K2),但一切都是實踐出真知。
越野跑是一項精密的運動,復雜的地形,嚴格的關門時間,如果想要進入第一成績梯隊,從體能儲備到跑步技巧再到比賽策略,飲食、作息和康復都能羅列諸多注意事項。但鄭露民的越野跑很簡單直接——爬山,以賽代練。
我們原本計劃記錄一些鄭露民日常訓練的畫面,力求真實,但他表示自己不去健身房,也沒有日常訓練計劃。用他的話說,訓練就是爬山,比如廣東境內兩三天的重裝徒步,不追求速度,正常走。頻次不固定,看感覺和心情。然后跑比賽,以賽代練。路跑基本不練,因為太枯燥。至于技術細節,比如跑姿,鄭露民認為跑步是人的本能,最適合的自己的姿勢一定是摸索出來的,不同的人上下坡的發力方式可能都不太一樣,“目前還是比較隨心所欲的狀態。”
隨心所欲還體現在飲食上。作為一項全球運動,越野跑賽事遍布全球,參賽選手往往要應對不同飲食環境。國內精英跑者向付召在UTMB的比賽中就多次受腸胃問題困擾。但鄭露民完全沒有比賽飲食方案一說,他不會刻意改變飲食計劃去迎合某項運動,辣條、泡面,別人眼中的垃圾食品他都照常吃。“我甚至覺得如果真有團隊給我安排飲食,我突然嘴饞吃不到想吃的東西會影響心情,更跑不好了。”雖然是廣東人,但鄭露民極愛吃辣,第一天采訪結束后我們去吃湘菜,他一邊吃一邊說不夠辣。
▲ 鄭露民在比賽中(圖左)。
他也基本不做運動康復,全憑身體自然恢復。鄭露民認為,只要按照適合自己的配速和強度完賽,不太需要額外的恢復周期,“我跑烏蒙山就幾乎無損耗,跑完那一刻可能就已經恢復了。現在(烏蒙山結束后2天)你要我再去跑什么比賽我都是滿血狀態。但如果比賽強度高,就得休息幾天才能緩過來。”
除此之外,不找教練,不看任何技術拆解視頻,跑步過程中不戴運動手表,都是鄭露民當下的越野習慣。隨性,獨立,背向職業化。他說越野跑不是他的生活全部,只是當下一個比較重要的愛好,“今年重心放的比較多,應該占了30%左右。”他說。
6站超長距離越野賽,都有大爬升與技術路段,且賽程時間接近。這樣的參賽計劃,不像是一個非職業選手會有的念頭。的確,這也不是鄭露民的初衷。
2023年4月,鄭露民在意大利西西里島跑完了首屆獨眼巨人500公里越野賽。這是他當時完賽的最長距離越野賽。鄭露民一直都熱衷于參加“有意思”的賽事,比如“首屆”,比如小到只有幾十人參賽,又或者只是舉辦地很特別。“我喜歡小眾比賽,也喜歡去挑戰一些有難度的,很少有人完成過的事情。”
瑞士之巔660進入了他的視野。SwissPeaks“瑞士之巔”和巨人之旅330、UTMB的PTL(里昂長征)被共同視作阿爾卑斯超長距離的大滿貫賽事。該賽事創始組別360公里,虐人程度已經不遜色于PTL。2024年,瑞士之巔推出了全新的660組別(官方數據692公里,累計爬升49000米)。
鄭露民報了名,這是他2024年的核心挑戰計劃,為此他甚至放棄了因完賽獨眼巨人越野賽獲得的巨人之旅直通名額,因為他覺得兩站比賽時間過近。“當時覺得660是目前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挑戰,就只想把它完成,也希望能成為國內第一個完成這么大爬升和這么長距離越野賽的人。”
2024年1月,巨人之旅330開始抽簽。已經放棄了直通名額的鄭露民受朋友影響,想著湊個熱鬧,參加了抽簽,結果還真中了。他覺得是天意,于是開始認真考慮背靠背參賽的可能性。“當時賽程也出來了,我發現如果我能提前一天跑完瑞士之巔660,就能轉場趕去參加巨人之旅330。想了一下,腦子一熱就報了。”
瑞士之巔660組別從當地時間8月26日晚上9點開跑,關門時間為9月6日23點59分。巨人之旅330組別從9月8日開跑,關門時間在9月12日。連跑阿爾卑斯地區兩項超長距離越野賽,距離超1000公里。在此之前國內沒人這樣跑過。
鄭露民對成績沒有太多期待,完賽就是第一目標。但他缺乏訓練。2024年4月底到7月下旬,鄭露民幾乎沒有系統地進行賽前訓練,“如果就這樣去比賽,光是完成660可能就非常非常困難,更別說還有330”。于是他報名了一站7月末在美國科羅拉多州舉行的200英里越野賽,以賽代練。
▲ 鄭露民在The Summit200。
報完The Summit200后,鄭露民注意到了雄關330比賽的報名信息(截止時間為7月底),這又是一站首屆舉辦的比賽,并且是國內時隔兩年后再度有規范的超長距離賽事。最重要的是,它的賽程剛好在The Summit200和瑞士之巔660之間。鄭露民覺得這是天賜的機遇。
▲ 鄭露民在雄關330。
雖然鄭露民只把The Summit 200和雄關330當作訓練賽,但畢竟是實打實地正式參賽,所以2站賽事轉眼增至4站。還能更瘋狂一點嗎?鄭露民心想不如搞個大的。他開始搜尋其他賽事,就又在巨人之旅后加了一站阿達梅洛170公里越野賽。國慶期間的賽事選擇比較多,但鄭露民選來選去,還是覺得烏蒙山最適合。雖然這站賽事曾在2021年因事故熔斷后遭受爭議,但高海拔的賽道,加上較多的技術路段都很符合鄭露民的喜好,“平緩的路跑賽道不是我的強項。”
當這個貫穿2024年7月末到10月初的超級計劃顯現在鄭露民面前時,他非常興奮。他是那種會在獨特趣味和小眾經歷中找到暢快感的人。
▲ 鄭露民在阿達梅洛。
開始玩戶外后,鄭露民就特別喜歡爬界山,位于幾地之交的山。在他給我分享的照片資料里,光是大大小小的界山就爬了24座。還有徒步探新線,“如果只是奔著破紀錄,或者走別人走過的路,我心里的暢快感不多。”
7月22日,The Summit200開跑。超級計劃正式啟動。鄭露民告訴我,跑之前他心里也沒底。他預想過可能會出什么岔子,比如傷病,事實上也確實出現了。第一站他就意外扭到了左腳。回國后跑雄關330一開始還有點不舒服,不過跑著跑著他覺得又沒事了。后半程受朋友刺激,原本只想以賽代練的鄭露民提了速,雖然大幅提升了排名,但又不小心拉傷了右大腿的肌肉。
▲ 鄭露民在The Summit200休息站處理流鼻血。
不過他也想得很清楚,如果真有某站比賽無法完成,也不能直接完全斷送全部計劃,“我就放棄那一站,繼續跑后邊的。只是這樣就沒有背靠背了,比較遺憾。”
鄭露民坦陳,對這項計劃,他其實有不少賭的成分。“之前我的確不太確定,但現在我很清楚自己跑這樣量級比賽的承受力。我的把握會比之前大50%。以前我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在采訪中,凡是談及跟比賽相關的細節,鄭露民的觀點以及描述都讓我確信,眼前這個26歲,看起來斯文靦腆的男生,非常在意并且維護他的主動性,更直接一些,是他的掌控力。
比如在跑瑞士之巔660時,出現了惡劣的寒潮天氣,鄭露民穿著羽絨服都一度被凍得縮在補給站一個多小時不敢出去,眼看時間流逝,他硬著頭皮出站繼續跑,只跑了不到200米,就受不了了,“冷到就那200米我都回不去,趕緊鉆進了旁邊十幾米的一個咖啡廳,在里面躲了兩個多小時”。
▲ 鄭露民在巨人之旅。
除了瑞士之巔,巨人之旅330、烏蒙山500都遇到了非常惡劣的天氣,但鄭露民沒想過退賽,“我玩戶外最開始就是徒步和登山,對惡劣天氣的適應性還比較強。對我來說,只要比賽沒熔斷,只要有人完賽,那我就可以。天氣會影響成績,但不會影響我完賽”。
比賽時的鄭露民像久經沙場的老炮兒。因為跑長距離,身體也受過不少傷,他笑稱自己久病成醫,如果某個部位可能即將出現傷病,他能感受到某種微妙的信號,然后會調整節奏,改變發力方式,減少傷病爆發的概率。接觸越野跑的前三年,鄭露民都斷斷續續有傷,直到2023年,他發現自己能很好地了解和控制身體,幾乎不再受傷,“跑的多才知道,這真的靠不了醫生和其他東西”。
鄭露民也沒有跟過教練。他相信自己摸索出來的東西跟接近本質。上大學之前,他打過很長一段時間乒乓球,因為反復摸索,他認為自己對旋轉的理解程度會比很多人更深,“自己摸索出來的東西才是真正屬于你的東西”。
在智能設備幾乎成為標配的當下,鄭露民也不戴運動手表,不關注比賽中的身體數據,比如心率、配速。經過幾年的磨練,當下他很信任自己的判斷。他認為在比賽中過于關注數據反而會干擾他。至于比賽結束后,就更沒有復盤數據的必要了,“都跑完了還復盤什么,我的習慣就是發現問題,當下就立刻糾正吸取經驗。比賽結束就該休息了,還燒腦干嘛?”
競技項目里,參賽者的個人特質往往很難隱藏。在那些最極限的時刻,最深處的底色會顯露無疑。鄭露民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有天分的越野跑選手,在現有的成績和絕對速度方面,他知道自己跟那些真正天賦者的差距。他相信自己的天分在于創造力和想象力。
比如他毫不在意很多人不相信背靠背完成多站超長距離越野賽的可能性,也不認可很多選手認為的超長距離越野跑到后程就一定會掉速。于是他在瑞士之巔660比關門時間早一天完賽,得以轉場參加巨人之旅,事實上兩站比賽的關門與開賽間隔時間只有12個小時。在巨人之旅,不少選手知道他剛跑完了一個660,但他們沒想到鄭露民還可以跑進110小時。
因為轉場,鄭露民趕到巨人之旅檢錄時,關門兔都已經出發了,他走了兩公里才看到其他選手。因為瑞士之巔的巨大消耗,鄭露民在巨人之旅前三個站都休息了5個小時,補覺。一邊補覺,一邊調整狀態,再一路超車,從1000多名趕至第69名。后來很多人覺得他在后半程加速了,其實沒有。
“大部分國內選手都會慢慢掉速,尤其精英選手,他們會覺得既然后程掉速,那前面就多沖一沖。我自己是不太掉速的,所以如果我一直在超車,說明我在保持勻速,一旦我也被很多人超過,那我的狀態可能就不太對。這也是我觀察自己狀態的一個視角。”
在鄭露民以國內最好成績完成今年巨人之旅后,不少人告訴他自己被顛覆了對越野跑的想象力,“他們都沒想到連著跑還能跑這么快”。
某種程度上,能在競技項目中展現想象力也是一種天分。網球運動員費德勒就曾被視作想象力的一代天才,在那些極富創造力的擊球線路之下,是一個人不滿足于既定邊界的探索,以及期望獲得更強掌控力的野心。
除了比賽,鄭露民也一手操辦自己的參賽計劃、行程、機酒預定等一系列瑣事。他直言很累,尤其出國參賽,一邊當運動員參賽,一邊做后勤,幾乎全程都沒有放松的時候。但他又很愿意親力親為,不放心交給別人做,“如果真交給一個團隊,他們做的計劃我不一定滿意,也會擔心他們出紕漏。”
上大學時做小組作業,只要是鄭露民做組長,他幾乎會包辦90%的工作,即使組員做好了給他,他也要統一改一遍,“我希望所有的東西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圍內。我更信任自己。我知道這樣其實有點自我。”
鄭露民參加團體活動的頻次不算高。如果參與,他就期待做核心,全情投入,把控一切;如果不是,他就接受安排,甚至摸魚,對于最后的成功也不會有太多成就感和參與感。他認為自己最強大的時候就是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我更相信自己,當然會有比我能力強的人,但在我熟悉的領域,我不希望受到太多干預,那樣可能會降低我的效率。”
鄭露民出生于深圳,小時候的他很調皮,因為上過各種興趣班,他是學校里少有的多才多藝的孩子,參加各種比賽,拿回各類獎狀,很出風頭。一二年級的時候,鄭露民會從學校的狗洞鉆出去逃學,走幾公里回家,后來學校還特地封上了狗洞。
▲ 鄭露民小時候的畫。
他的微信朋友圈背景是一張小學時期跟同學的合影,照片里他笑得燦爛。在后來的中學和大學照片里,那樣的笑容出現頻次少了很多。小時候因為搬家,鄭露民也去廣東其他地方生活過。年幼的男孩要被迫學會接受突然的告別,不穩定的關系成了新的適應癥。再加上學校里校園霸凌的現象,鬼馬的調皮蛋逐漸養成了更習慣獨來獨往的性格。
大學加入登山社團后,鄭露民抱著融入集體的目的參加活動,但最后發現還是不適應,更享受一個人,“可能我這輩子都很難改過來了,干脆順其自然”。最夸張的時候,因為記錯考試時間,加上沒怎么跟同學打交道,導致沒人提醒他考試時間,鄭露民在大學一度錯過幾場考試,差點鬧到要被退學的程度。
獨處是一種狀態,但不意味著不關心外界的聲音。2023年3月,鄭露民參加了黃山西宏168越野賽,他以29小時完賽,這是他的第一個百英里賽事。此前兩年半的時間里,他一直在為完賽百英里而努力,但一再失利。
為了完賽百英里,鄭露民不停地跑。最開始因為上火,腿上長了不少皰疹,他覺得不好看,一直穿著長褲跑了快兩年。直到覺得長褲或許限制了發揮,才換了短褲,之后也確實都能完賽了。
跑黃山西宏168時,鄭露民在100多公里處追上了在他前面的莫言,當時莫言因為肚子太餓掉速不少,看見鄭露民也累得不行,就把自己一根斷掉一截的登山杖借給了他。兩人相伴跑完了剩余路程,并且都跑進了前六,能站上領獎臺。
事后,鄭露民在一個跑友群里分享了這個細節,群里不少人認為他接過別人登山杖的行為屬于接受他人幫助,違規了。當時群里就這個問題爭執了很久,鄭露民去查了很多的賽事章程,發現不同比賽的規定不盡相同,但在西宏的章程里,沒有明確表示這類行為違規。最后鄭露民在群里獨自與多人對辯自證,甚至一度給組委會寫信要求其說明自己沒有違規,或者直接取消自己的成績,總之不能不清不楚。
這件事對鄭露民的沖擊極大。他沒想過自己跑了一個比賽,然后在群里分享了一個并不違規的細節,就引來如此大的非議。“我知道群里的朋友可能是無心之舉,他們只是想討論這個行為,但對未經證實的事進行公開的討論,對我的傷害真的很大,因為它可能會讓不了解情況的人產生誤解。”
接受《戶外探險》采訪時,鄭露民說直到現在其實他都沒有完全從這件事的影響中走出來。這也直接導致他在西宏168之后沒有趁熱打鐵提升成績。一段時間內,他的ITRA積分一直處于400多分吊車尾的狀態,“我一直在提升能力,只是不想沖成績,覺得跑出個好成績再被雞蛋里挑骨頭,就沒什么意義”。
鄭露民說自己從小到大都很看重名譽和外界的看法。他理想中的戶外生涯應該是沒有污點的。如果有爭議,他就一定要弄清楚。他說自己可以接受做個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但如果有了一點名聲,就一定得是好名聲,“我可以接受一事無成,但如果要做,就要做好”。
鄭露民的家庭成員里沒有玩戶外的。做工程的父親讓他選了工程相關專業,一度期望他能承接家里在這一行積累的資源。但他偏偏喜歡上了看起來遙遠又極限的愛好。
大學時期,鄭露民就從深圳周邊的徒步線逐步進階至狼塔C+V、鰲太這樣的重裝長線,也從低海拔的山跨越到5000米、6000米,甚至7000米的雪山。家里人反對過,也跟他爭吵過,但因為他堅持要做,最終轉為接受。2022年和2023年,鄭露民又先后登頂了世界第六高峰卓奧友峰和世界第二高峰喬戈里峰。
▲ 鄭露民部分登山經歷。(上下滑動,查看更多)
鄭露民一直在嘗試照顧家里人的感受,但他所玩的登山、徒步和越野跑經常會處于失聯狀態。“從我的角度來說,我也有想追求的東西,不能因為要照顧家人的感受就完全放棄我的愛好。我自己的感受也很重要。其實誰也沒有辦法完全成全誰,只能盡量讓家人理解和接受。”
▲ 鄭露民在狼塔C+V。
雖然現階段鄭露民非常享受越野跑,但他還不想朝職業方向努力。他清楚自己現在是很粗糙地在跑,一旦轉向職業,比如巨人之旅要想跑到七八十個小時,任何細節都將變得很重要。
“你得過苦行僧的生活,愉不愉快這件事跟你關系就不大了。你就得嚴格控制飲食、睡眠、訓練,這樣的人心理素質非常強。我認識的越野跑者,只要想出成績,很多都投入了90%的時間,但我現在還不想走到那么辛苦的份兒上。”
2024年10月8日午后,鄭露民和他的隊友在烏蒙山500終于來到了最后9.5公里的泥濘平路。這站比賽需要組團參賽,鄭露民擔任隊長,負責計劃制定。在最后關頭,他一直給大家加油打氣,直到大家手拉著手沖過了終點。結束后,他說自己什么都沒想,只想好好躺幾天,“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只有平穩落地的那一刻才真的踏實”。
▲ 鄭露民在烏蒙山500。
最近幾個月,鄭露民忙著處理之前因為超級計劃擱置的事情,其中包括之后準備留學的事宜。他想去學運動方向的學科,能做學術,因為覺得職業生涯會比只做運動員更長一些。
至于越野跑,他覺得自己喜歡的東西沒有因為超級計劃的完成發生太多變化,還是喜歡小眾的比賽,想去完成很少有人做過的事。唯一的不同可能是對2025年的成績有了一些新想法。最近他正在為1月末的香港四徑越野賽做準備,他說自己從沒像現在這樣苦練過,“以前除了比賽,100米都不想跑,現在有了目標,就得追求進步了”。他還剛確定了今年下半年的一個大計劃,“比2024年的更大。”他說。
前段時間,他在深夜發了一條朋友圈,坦陳完成超級計劃之后外界的期待帶給他了一些壓力,稱相比于成績,他更喜歡那些把自己虐得要死要活的變態比賽,那才是他跑山的樂趣之一。這是一個26歲的年輕人因為追逐一項愛好而收獲成績與關注后的心境對壘。
鄭露民也正在自處這種對壘。比如有一些目標暫時做不到,那就先擱置,有機會再做,實在做不了也沒關系,因為本來也不是必須要做的事。但如果有機會,還是要去做,“畢竟人生在世,有時候錯過就錯過了。就像這次背靠背計劃,很多賽事都是第一次舉辦,不能因為擔心別人的看法就不去做。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欠的就是一個想法,到底要不要去做,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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