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來自微信公眾號“TOURMEET途覓”,作者:王巖。
唐玄宗封禪泰山所撰銘文《紀泰山銘》曾寫,“其方處萬物之始,故稱岱焉;其位居五岳之伯,故稱宗焉。”泰山位處東方,陰陽交割,歷來被認為是生命的起點,也是生命的終點。泰安地區的飲食,追求樸素天然,在本味中蘊含著對自然的謙遜,也悄然延續了敬天愛人的中國式信仰。TOURMEET途覓周游列「國」之泰安站,聯合錦江酒店度假系列,跟隨著美食地圖的索引,訪古通今,在餐桌上追溯本源之美。
虔誠的信仰和樸素的生活觀
(泰山三美)
銀杏葉落在屋頂的瓦槽里,無人打掃,等著被深冬的風吹去。七零八落的柿子掉在地上,灰喜鵲悠閑地在樹上跳來跳去,挑著熟了的啄上幾口,枝條壓得搖搖晃晃。正午的普照寺寧靜明亮,幾桌茶客在西邊的小院里聊天曬太陽,我們也點了一壺茶坐下來。在泰安幾日天冷地猝不及防,這間寺院竟意外的向陽避風,曬著暖洋洋的太陽靜坐聊天。
普照寺在泰安凌漢峰下,離著紅門宮一公里來遠,從紅門出發花了20分鐘步行來到這里。古剎據說從六朝時期就存在了,在泰安頗有人氣,與許多雄偉莊嚴的廟宇不同的是,普照寺的佛殿十分平民化,接近古代民宅的三進院落,院子的空間尺度以及佛殿的高度大小也跟尋常人家差不多,讓人覺得平易可親。也就難怪在寺院里會有一個茶館,與信眾親近,供四季賞景。
受泰山文化的影響,泰安自古以來寺廟興盛。碧霞元君也就是大家常說的泰山老奶奶是道教神祇,在周邊地區有著深厚的信仰根基。泰山山麓的紅門宮,儒釋道比鄰,西院是碧霞元君殿、中間是魁星姥爺殿,而東院則是彌勒院等佛殿。我們在紅門宮看到人們帶著香蕉、饅頭等家常供品前來供養參拜,工作人員會統統接收、擺在供臺上。普照寺所在的凌漢峰,也是一座佛道比鄰的道場,從這里往山上走幾百米,還有一座名為三陽觀的道觀,比普照寺的空間還要狹小一些,院子里擺放著石桌石椅,據說是本地人常去踏青納涼的地方。從這些寺廟的風格中,感受到當地民風樸素。
大概這種虔誠的信仰和樸素的生活觀影響了飲食。來到泰安之后,向下榻酒店工作人員討教本地美食,小姑娘首先推薦了一道泰山三美,而我們追問三美是哪三美,答案竟然是豆腐、白菜和水。招牌魯菜歷來是宮廷菜式,本以為會是像蔥燒海參、糖醋鯉魚之類,沒想到選材竟如此家常。后來才知曉,豆腐在泰安餐桌上的地位很高,泰山泉水富含微量礦物質,用天然泉水釀出來的豆腐與其他地方口味和外觀都不同。本地人在重要日子或者節日,都會做上幾道豆腐菜肴,喬遷溫居也有贈送豆腐的傳統。
在泰山頂峰,每年有4-5個月的積雪期,積雪融化以后會沿著山體層層流下,山體外面的就變成了飛流瀑布山澗,里面的就變成了泉眼或者地下水。而一層層流淌過程中許多礦物質溶解在水中,加之未與氧氣接觸,形成了富氫、低氘、負電位的屬性,當地人給這種水起了一個特別的叫法,三福泉。用它做出來的豆腐,出產率高,乳白滑嫩,有韌性不易散。自古以來,泰安人做豆腐、吃豆腐,敲梆子賣豆腐的聲音不絕于耳。
泰山豆腐宴,淵源可以上溯到泰山封禪歷史。古代帝王封禪泰山素有“食素敬天”的習俗,相傳漢武帝在泰山祭高祖時為表虔誠使用豆腐,史載唐玄宗封禪時為表誠心始行齋戒,宋真宗封禪時齋戒三日,使豆腐以特殊角色融入了封禪文化。廚師們就地取材,把食用豆腐發揮到極致,傳承下來諸如泰山三美、太極羹、豆腐丸等許多風味菜肴。
這些有聲有色的故事給我們泰安之行的餐桌上帶來了許多樂趣。天平湖云居酒店大廚展示了他的拿手好菜:泰山三美、泰山赤鯪魚拼豆腐丸。赤鯪魚是泰山獨有的野生魚類,生長在海拔200米道800米的山澗溪流之間,體長不到20厘米,體重不過100克。聽過了剛剛的故事,我對于這座神山長出來的魚充滿好奇,迫不及待地夾了一條,從表皮的酥脆到魚肉的滑嫩,一口下去層次豐富,鮮香滿口,同伴們也紛紛動筷,等從美味中回過神來,盤子已經空了。
另一道菜,泰山三美,如果讓我來取名,可能會稱它為泰山三甜:白菜脆甜、泉水甘甜、豆腐醇甜。一勺入口,咀嚼起來回甘綿長,似站在泰山的山澗下,臉龐被春風拂過,流水叮咚、鳥鳴入耳,滿目盡桃紅柳綠。美食跟美景讓人陶醉的功效是相通的,一道好菜可以讓我們跟著味蕾旅行,感受到天地的大美,由胃的滿足進而獲得心的滿足。
在中國傳統的飲食文化中,包含著一種眾生平等觀念,古人認為能夠讓人健康的飲食并不需要多么高級的食材,相反,像白菜、豆腐這樣的家常食材便足以滿足日常能量所需,正因如此,即便是貧苦人家也足以健健康康生活在世間。道家上清派推崇的“上清四御”:豆腐、白菜、蘿卜、生姜,這些最普通的食材各有其功效,是修身養性、延年益壽的法寶。
天平湖畔,楊柳依依,平靜的湖水中倒影出泰山山脈。一群灰喜鵲在灘涂上跳躍玩耍,繞著柳枝翻飛,雕梁畫棟的廊廡下光影躍躍,在天平湖云居酒店正可欣賞到這充滿中國山水意蘊的一幕。我們在酒店餐廳品嘗本地風味,感受到泰山的豐美無私,也感受到了泰安飲食的深厚底蘊。
簡單吃點也要“吃的熨帖”
(老縣衙)
過去泰安老城不大,四周有城墻和護城河環繞,戰后重建被改換了新顏,如今已經看不到蹤跡。泰安老縣衙在岱廟的西南鄰,曾是老城的中心區域。我們抵達這里時,迎面看到一個雕飾古樸的牌樓,上面寫著“老縣衙大院”幾字,再往里看,一面類似于照壁的墻上貼著安格斯牛排的廣告畫,左右紅紅黃黃的店招,帶著濃厚的當代氣息。2010年左右,老縣衙街區打造成美食街,從燒餅、米線、到面皮大大小小幾十家店鋪,曾經沉寂的行政中心重新變得熙熙攘攘。時代的痕跡一層層沉積,將舊日覆蓋掉,又翻開新章,如果做一個縱剖圖,應當層層離不開“生活”二字。
老縣衙的店鋪是泰安人柴米油鹽的寫照,滕州菜煎餅、博山肉燒餅、范記米線、香河肉餅... ...我們走進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小館子“二伙丸子湯”,店招上還有五個小字寫著:牛肉水煎包。這是一個住家與商鋪結合的餐館,店主一家似乎就住在這里,跑堂的是位老奶奶,下廚的是一位阿姨。同伴是南方人,水煎包對他們是一個陌生的詞匯。我們點了五個包子、三碗丸子湯,阿姨拿出準備好的餡料,熟練地把包子包好,灶臺上放著一口很大的鐵餅鐺,看著她把包子擺到鐺上,再澆上一瓢乳白的湯水,用蓋子蓋好。時間一到,蓋子一掀,香味隨之飄出來,還留有一點湯水在鐺里翻騰,滋啦滋啦,待熱氣全部散去,包子一面已經變成了金黃色。
要說水煎與生煎的區別,大概又要涉及到南北之爭。生煎包個頭小,用油煎成,褶子處有一個焦焦的底;水煎包個頭大,澆上去的那一瓢乳白湯水,摻入淀粉,所以包子煎出來黏著一張薄薄脆脆的酥皮。兩者的餡料也不同,生煎基本是肉餡加上少量配菜,而水煎包的餡多種多樣,韭菜豬肉、芹菜豬肉、還有一些素餡。水煎包是山東餐桌上常吃的一道美食,筆者是山東人,小時候爺爺每月都要買上一兩回煎包,最受歡迎的是韭菜肉餡,如果哪家做的好吃,還會專程繞道去買。
山東人吃面食,但是不常做面,更擅做餅,比如,火燒、燒餅、煎餅、煎包、油餅、鍋餅、油卷...如果列舉下去,大概寫上20種不在話下。就說火燒和燒餅的區別,外地人應該就搞不清楚。單就火燒一種,山東各地有各地的做法,小時候街頭店鋪經常可以看到萊蕪火燒、濰坊火燒,此次特意去嘗了泰山腳底下一家有名的泰安火燒鋪。這家火燒是不帶餡的,用油酥在內里做成了千層,屬于油酥火燒一類。據介紹,這種油酥是用驢油做的,一口咬下去從里到外都十分酥脆,類似中式可頌,而口感更加扎實。
山東人做餅不管帶餡兒,還是不帶餡兒,都執著于口感的“酥”和“軟”,追求“外酥里嫩”,而店家們總有功力在同一種面食上做出這兩種對立的口感。燒餅是最講究外酥里嫩的,看起來薄薄一個、實際上餅分三層,在接觸餅皮的一霎那首先感受到芝麻和麥粉混合的焦香酥脆,接著就嘗到內層面食夾著烤薄肉片的軟嫩醇香,繼續咀嚼又能品嘗到餅的韌勁。當然,要品嘗到這種極致的口感,一定要候在烤爐旁,等待著燒餅新鮮出爐,第一時間把它吃掉。如果放涼了,軟嫩就會喪失,重新熱一遍,酥脆又會喪失,只有在攤位上現烤現吃才好。小時候的我們,即使冒著上學遲到的風險,也要在攤位上等著最新出爐的那一個,然后一邊吃一邊飛奔向教室。
來老縣衙之前在網上做過攻略,體驗之后發現網絡貼子不乏人云亦云,有的店鋪讓人驚喜,也有因服務差而踩雷,最后大家評價最高的還是二伙丸子湯。由于水煎包個頭過大,每個人走出餐館時肚皮都撐得鼓鼓的,胃里暖和了,冷風也不再那么凜冽。山東人愛吃帶餡兒的餅,諸如火燒、煎包等,大約是圖個方便,有面有菜有肉,熱熱乎乎、實實在在,不管是上學的孩子、趕路的上班族、偶爾偷個懶的家長,眾生平等、老少咸宜,這大概就是傳統飲食的智慧,即使是簡單吃點也要“吃的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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