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元旦，各家媒體新年獻詞開始登場。南周也不例外，繼續(xù)開始了新年獻詞，與曾經(jīng)的《總有一種力量讓你淚流滿面》不同，今年南周開始嘗試對AI算法進行描述，《用你的活法定義世界的算法》：開篇道來，中國沒有缺席這場加冕。結(jié)尾陳詞：因為你無法計算，所以無可估量；因為你并不完美，反而獨一無二——這是我們對人與AI關系的反思，更是對人類價值的再次確認。

這并不新奇。我們中國人歷來都是師夷長技以制夷，東學為體西學為用。AI算法，在大中華英才面前絕對無所遁形。嘉靖皇帝與他的一幫大臣就是其中的典范。

明世宗嘉靖皇帝畫像

嘉靖皇帝是朵奇葩，開創(chuàng)了皇帝數(shù)十年無故不上朝的先河（當然比他孫子萬歷略遜一籌）。嘉靖能夠在二十年不上朝的基礎上，還能夠保證大權在握，最主要的原因是大明朝文官制度的優(yōu)勢以及嘉靖自身卓越的馭人能力算法能力。他光輝的一生，就在于以算法拿捏大臣，以及被大臣算法拿捏的跌宕起伏之中。

一、朱厚熜繼位 禮議之爭

嘉靖當然不叫嘉靖，他叫朱厚熜，武宗皇帝的堂弟，用通俗的話說，他當皇帝是天上砸下了一個黃金餡餅，本來皇位與他八桿子打不著邊，少年厚熜待在湖北安陸這座小縣城，還沒繼承興獻王的王位，當著世子，以后當了藩王，可能養(yǎng)幾百個家丁，納幾十個妃嬪，收收租，吃得白白胖胖的，和福王一樣。

明武宗（劇照）

沒想到他的堂哥朱厚照，打打殺殺溜出邊關、進豹房玩弄孕婦各種刺激，劃個船吧竟然還掉進宮中的湖里溺水（后面的天啟皇帝也是落水受驚而死，奇了怪了），沒幾個月病死了。朱厚照沒有子嗣，也沒有兄弟。大明帝國面臨后繼無人局面，經(jīng)過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與皇太后的研究，終于選中了默默無聞的遠在湖北安陸縣城（今屬孝感市）的興獻王世子——朱厚熜小朋友。

這是朱厚熜一家子怎么也算不出來的，但是AI智能算法有可能算得出來。

楊廷和之所以選了朱厚熜，我想，不外乎以下原因：武宗是孝宗的獨子，武宗駕崩，孝宗一脈斷絕，自然是要上溯到爺爺明憲宗一輩的其他孫兒。朱厚熜是明憲宗的孫子，孝宗的侄子，武宗的堂弟，從法理上嘉靖是當然人選；其次，朱厚熜年紀幼小，才14周歲，偏安湖北安陸，方便控制；第三個原因，興獻王此前一年已經(jīng)亡故，朱厚熜連王位都還沒繼承上，只是世子，在朝中更加毫無根基。

有了智能算法加持，這樣一只井底小卡拉米，到了禁忌森嚴的京城，豈不是輕松盤算拿捏？

沒想到，楊廷和等人第一步就吃了一個癟。

入門之算——湖北少年成功走大明門入宮

少年嘉靖（劇照）

1521年四月初二，朱厚熜辭別母妃啟程赴京上任繼皇帝位。四月廿二，朱厚熜抵達京城，住于郊外。（1000多公里的距離，二十天就到了北京，看來坐的馬車比較快——李三注）當時朝廷官員就有關于以什么禮儀迎接興獻王世子朱厚熜的爭論。禮部尚書毛澄根據(jù)楊廷和的授意，定以皇太子即位的儀式。

大學士楊廷和是武宗遺詔的起草者。遺詔內(nèi)容用明武宗的語氣表達：朕生了重病未有儲君，彌留之際發(fā)布遺命，我爸爸的親弟弟興獻王，他的長子朱厚熜已經(jīng)長成（14周歲），賢明仁孝，按照倫常應該繼位，朕已經(jīng)按照兄終弟及的祖訓，在宗廟請示列位祖宗，并告訴了皇太后，即日派官迎取到京，承嗣帝位，奉祀我的牌位于宗廟。”

（“朕疾彌留，儲嗣未建，朕皇考親弟興獻王長子厚熜年已長成，賢明仁孝，倫序當立，已遵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告于宗廟，請于慈壽皇太后，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奉祀宗廟。” ）

明武宗之母慈壽皇太后頒發(fā)的懿旨是：“皇帝寢疾彌留，已迎取興獻王長子厚熜來京，嗣皇帝位，一應事務俱待嗣君至日處分。”

毫無疑問這兩道諭旨都出自楊廷和之手，關鍵詞是“嗣皇帝位”四字。白話說就是接嗣武宗這一支。

朱厚熜冰雪聰明，他對幕僚袁宗皋說：遺詔讓我承嗣帝位，意思是說我不是正牌皇子。（這肯定也是廢話，朱厚熜是王子，當然不是皇子）

楊廷和要求朱厚熜按照禮部議定的皇太子即位方案（由東華門入，居文華殿），擇日登基。朱厚熜堅決不同意，表示：如進東華門，毋寧回湖北，做一個湖北佬！

群臣沒辦法了，最后是皇太后令群臣上箋勸進，朱厚熜當天中午從大明門入，隨即在奉天殿即位。詔書曰：“奉皇兄遺命入奉宗祧”。本輪斗爭各有輸贏，大明門是進來了，詔書還是繼承了武宗一脈的宗祧，誰也沒拿住誰。

太子由東華門入，是儲君接班；天選皇帝是大明門入，在奉天殿即位說明是正統(tǒng)皇帝。換成民間的習俗更好理解，迎娶大房正室是從大門入堂，娶妾則是從偏門入堂，講究得很呢！

朱厚熜14歲從縣城來到帝都，繼位之初就爆發(fā)了著名的大禮議之爭（也有說大議禮的，皆可），最終，經(jīng)過數(shù)年博弈，收監(jiān)廷杖，打死了數(shù)十位大臣，逼得最初決定他繼位的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致仕。顯示出了小皇帝驚人的政治智慧以及過人的斗爭算法本領。

話說回來，我們先談談文官系統(tǒng)為什么要先繼嗣然后再繼統(tǒng)？

朱厚熜以藩王小宗入繼大統(tǒng)，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兄終弟及，文官們認為朱厚熜必須入嗣孝宗，才能有資格承受天下基業(yè)，否則就有非法之嫌；武宗是歷史上著名的荒誕皇帝，他的放蕩不羈使正德時期的朝政處于混亂狀態(tài)，大臣們對于不斷尋找失蹤皇帝心有余悸，武宗死后，文官系統(tǒng)撥亂反正，迎立外藩過來的新君，自然希望一開始就立下規(guī)矩，日后有所制約，不至于重蹈武宗覆轍。

接下來就是皇帝與文官集團精彩的相互拿捏過程。可別小瞧了繼嗣還是繼統(tǒng)。繼嗣表明朱厚熜繼承明孝宗衣缽，孝宗——武宗一脈不絕，相當于民間過繼，如果確立，擁戴的大臣簡直是再造之恩。直接繼統(tǒng)則大不同，那是宣布某人繼承皇位大統(tǒng)，是天命神授，真正的天子，當然可以撇開那些顧命大臣老白菜梆子。朱厚熜雖然年輕，心機頗深，他的幕僚也不傻，從進京拒絕走皇太子門入宮即可見一斑。

議定生父主祀之算——賄賂大臣黃金

四月廿七，年僅十四歲的新皇帝（為方便敘述，以下稱為嘉靖）開始了主動進攻，他下令群臣議定明武宗的謚號及他生父的主祀及封號。

以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為首的大臣，援引漢朝定陶恭王劉康（漢哀帝生父）和宋朝濮安懿王趙允讓（宋英宗生父）先例，認為嘉靖既然是由小宗入繼大宗，就應該尊奉正統(tǒng)，要以明孝宗為皇考，興獻王改稱“皇叔考興獻大王”，母妃蔣氏為“皇叔母興國大妃”，祭祀時對其親生父母自稱“侄皇帝”。另以益王次子崇仁王朱厚炫為興獻王之嗣，主奉興王之祀。五月初七，禮部尚書毛澄和文武群臣六十余人將此議上奏皇帝，并聲稱朝臣中“有異議者即奸邪，當斬”。

這對嘉靖而言，是嚴重挑釁，禮部借恐嚇朝臣之名實際是恐嚇皇上，雙方產(chǎn)生僵持。

黃金配圖

少年天子剛剛?cè)雽m，算度經(jīng)驗還不夠豐富，他第一是試圖優(yōu)撫楊廷和，第二是向毛澄厚贈黃金，（天子賄賂大臣俺也是頭一遭聽說——李三注）。但兩人都不為所動。但毛澄也修改意見，認為將來朱厚熜有子時，可以第二子取代朱厚炫成為興獻王，繼承其父親的王位。

禮議進士之算——立別廟以生父為考

到了七月初三，事情有了一點點轉(zhuǎn)機，新科進士張璁上疏支持嘉靖。他認為嘉靖即位是繼承皇統(tǒng)，而非繼承皇嗣，即所謂“繼統(tǒng)不繼嗣” ，皇統(tǒng)不一定非得父子相繼，而且漢定陶王、宋濮王都是預先立為太子，養(yǎng)在宮中，實際上已經(jīng)是過繼給漢成帝和宋仁宗，“其為人后之義甚明”。張璁建議嘉靖仍以生父為考，在北京別立興獻王廟。

嘉靖見此奏章后大喜說：“此論出，吾父子獲全矣!” 不過張璁只是一個新科進士，人單勢孤，難以服眾，在老爹進皇家祖廟這件大事上嘉靖唯有先行妥協(xié)。但張璁從此揚名，被官員們私下譏稱為“禮議進士”。

奉迎生母入京之算——迎以皇太后之禮

隨后，在奉迎生母蔣妃入京的禮儀上，嘉靖堅持奉以皇太后之禮，遭到楊廷和反對后，嘉靖小朋友以退為進，痛哭流涕，表示你再這樣不尊敬我娘，我就不當皇帝了，帶著老母親返回湖北安陸安享田園生活！楊廷和無奈之下只得讓步。嘉靖成功以皇太后禮迎母親入宮。嘉靖拿捏大臣取得了第一步小勝。

皇帝親媽在世，迎以皇太后之禮，也說得過去，但是把皇帝的生父列為皇考，那是萬萬不能讓步的！群臣很強硬。

嘉靖學習能力很強，他發(fā)現(xiàn)對付政敵是需要同盟軍的，盤算了一回，沒過多久，被貶至南京任刑部主事的張璁與同僚桂萼等又上疏重提舊事。嘉靖下旨召兩人入京，封兩人為翰林學士，專門負責禮議事項。

三年之后再禮議之算——雙方戰(zhàn)平

嘉靖三年正月，已經(jīng)坐穩(wěn)皇位的嘉靖掐指一算，是時候重提老爹身份問題了。

他召集群臣再次禮議，楊廷和見情形不妙，于是上疏請求退休。此時，朱厚熜的地位已穩(wěn)固，早已討厭楊廷和不要不要的，于是順水推舟，同意楊廷和致仕。楊廷和主動提出退休，這一算還是很高明的，沒有徹底和皇帝撕破臉，否則他兒子楊慎在七個月之后哭天搶地與皇帝對抗，可能會影響到整個家族的安危！

這一來，文官系統(tǒng)群龍無首了，但禮部尚書汪俊還不死心，想醞釀再次集體與皇帝作對。恰恰主事侯廷訓據(jù)宗法作《大禮辨》，吏部尚書喬宇等人率群臣近兩百五十人一同進言，反對嘉靖以興獻王為皇考。嘉靖很不爽，下令更多官員參與討論。給事中張翀等32人+御史鄭本公等31人也都據(jù)理力論反駁，這就是說，言官們?nèi)糠磳ΑＣ监u守益（王陽明的大弟子），前朝狀元公唐皋也都持反對態(tài)度，這兩人在朝中屬于掌控輿論風向的領袖人物。

這一來，顯然，帝派占不到任何便宜。

嘉靖惱羞成怒，對反對派之人施加斥責、扣工資甚至免官。最后，汪俊妥協(xié)一步：“于興獻帝、興國太后止各加一‘皇’字，以備尊稱。”

三月，嘉靖無奈之下，勉強同意稱父親為“本生皇考恭穆獻皇帝”，母親為“本生母章圣皇太后”。尊封祖母邵氏（明憲宗貴妃）為壽安皇太后，孝宗皇后為“圣母昭圣慈壽皇太后”，明武宗皇后為莊肅皇后（孝靜毅皇后）。“本生”二字實際上只是承認了嘉靖皇帝的生物學父母，但宗法上他還是需要稱孝宗為“皇考”，稱張?zhí)鬄椤澳负蟆保聦嵣线€是被過繼到了孝宗名下。這一輪，雙方戰(zhàn)成平手。

左順門之算——不算了，打屁股一決勝負

四個月后的七月十二日，嘉靖改變戰(zhàn)術，不再討論，打出直拳。他詔諭禮部，十四日為父母上冊文、祭告天地、宗廟、社稷，強行讓老爹興獻王進入皇家祭祀序列！群臣嘩然！

早朝剛結(jié)束，吏部左侍郎何孟春道：“憲宗時，百官在文華門前哭請，爭慈懿皇太后（孝莊錢皇后）下葬禮節(jié)，憲宗聽從了，這是本朝的舊事。”楊廷和之子、狀元楊慎疾聲大呼：“國家養(yǎng)士一百五十年，堅守節(jié)操大義而死，就在今日。”隨后兩百多位朝廷大臣在左順門跪請皇帝改變旨意。史稱“左順門事件”。

李三曰：為了皇帝把哪個爸爸列入祖廟一事吶喊守節(jié)，不知道的聽起來，還以為是一位守節(jié)的寡婦呢。

嘉靖在文華殿聽到宮門外哭聲震天，命太監(jiān)傳令大臣們退去，但群臣直到中午仍伏地不起。請記住，這是7月12日，盛夏酷暑中，故宮中是沒有一片樹葉滴！群臣企圖以此迫使嘉靖屈服，楊慎等人撼門大哭，聲震后宮！朱厚熜震怒，下令錦衣衛(wèi)逮捕以楊慎為首的八人下詔獄。

此舉令其他人更為激動，沖至左順門前擂門大哭！朱厚熜再下令，將五品以下官員134人下獄拷問，四品以上官員86人停職待罪。七月二十日，錦衣衛(wèi)請示如何處理逮捕的大臣？皇帝下令，四品以上官員停發(fā)工資，五品以下官員當廷杖責，也就是打屁股！

左順門廷杖

134名男性官員們被扒去褲子打屁股，白花花的屁股當庭暴露出來，蔚為壯觀，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了！據(jù)柏楊老人家猜測描述：文官們?yōu)榱吮３肿饑溃o咬牙關忍住不叫，下巴在地上擦來擦去，不少人的胡子全部擦掉了！我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廷杖非常痛苦（可參考新加坡鞭刑視頻），一仗下去皮開肉綻，如果行刑人下狠手，基本都會打死或者重殘廢。

據(jù)統(tǒng)計，因廷杖而死的共十六人，其余人的傷勢，最少要六個月才能恢復。

李三曰：屁股肉爛了，要等待腐肉全脫，再長出新肉，養(yǎng)傷期間不能坐不能平躺不能洗澡，那時候沒有抗生素，傷后因敗血癥而死的人，大概率有，正史沒有統(tǒng)計，俺就不瞎猜了。

左順門廷杖后，反對禮議的官員紛紛閉嘴，為時三年的“大禮議”被朱厚熜用雷霆手段打屁股，打死打傷上百人，而大獲全勝。

興獻王留下來的皇陵——顯陵

二、嚴嵩弄權 拿捏與反拿捏

嘉靖一朝貫穿始終的權臣，不可不說嚴嵩，嚴大人在中國歷史奸臣譜上也是數(shù)得著的人物。他與夏言，仇鸞，嘉靖乃至徐階與其的斗法堪稱絕頂宮斗系列大片！

一算夏言——鄉(xiāng)誼＋奉承

夏言（劇照）

話說，武宗一朝劉瑾與其黨羽被滅后，賦閑在家的嚴嵩北上正式復官。但還沒有進入權力核心。禮部尚書夏言得到嘉靖的寵信，又是嚴嵩的江西同鄉(xiāng)，于是嚴嵩的機會來了，他拼命討好夏言。夏言是個直性子的人，很容易就被嚴嵩拿捏了，覺得嚴嵩這個老鄉(xiāng)人很好，才華也很高。別忘了，嚴嵩是庶吉士（進士中的戰(zhàn)斗雞），水平自然是很高的。

于是在夏言的幫助下，嚴嵩不斷升遷。到嘉靖十一年（1532年），升南京禮部尚書（南京的外交部首長），已是正部級干部了。兩年后改南京吏部尚書（南京組織部首長）。嘉靖十五年（1536年），嚴嵩赴北京朝覲考察，被嘉靖留下，任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嚴嵩開始了真正在皇帝身邊受重用的生涯。

二算夏言——你不尊重皇帝的，我都加倍表現(xiàn)

由于嘉靖對議禮的重視，禮部尚書在部院大臣中地位尤其顯赫，往往成為進入內(nèi)閣的階梯。嚴嵩和嘉靖的接觸開始頻繁起來。據(jù)他自己說，當時嘉靖忙于同內(nèi)閣大臣及禮部尚書等制定禮樂，有時一日召見兩三次，有時至半夜才能退下。他住在城西離宮城約四里的地方，早朝乘車有時趕不及，往往是一個人騎著馬疾馳到宮門。

這很不容易，嚴嵩生于1480年，進京服侍皇上已經(jīng)是56歲的老頭紙了，一個文官清晨4點多縱馬疾馳上班，也是真難為他了！

逼近權力核心以后，嚴嵩面臨的對手就是內(nèi)閣首輔夏言了。夏言內(nèi)心耿直，豪邁強直，自視甚高，對嘉靖沉迷道教持反對態(tài)度，漸漸不為嘉靖所喜。

如果水葉冠是這個樣子，難怪夏言不愿戴

某一次，嘉靖親手制作了五頂沉香水葉冠，樂滋滋地賜給夏言、嚴嵩等五位大臣，夏言內(nèi)心里壓根瞧不上，從來不戴；但嚴嵩每次出朝都會戴此冠，還特地用輕紗籠住以示鄭重。嘉靖后來要求五大臣穿木屐戴道士的頭冠上朝，夏言也拒絕，我堂堂內(nèi)閣首輔戴什么那玩意兒？有失體統(tǒng)！夏言的舉止對嘉靖自尊心是個沉重打擊，相當于年輕人要分享最喜歡的COSPLAY給同伴，結(jié)果遭到同伴嘲諷低俗。這局，嚴部長得分。

果然，嘉靖二十一年，夏言因瑣事被革職閑住。嚴嵩入閣，兼掌禮部。夏言被罷官后，斗爭經(jīng)驗還不夠豐富的嚴嵩嚴大人，尾巴瞬間翹到了天上，為所欲為，內(nèi)閣同僚們都成了擺設。

三算夏言——我的長跪就是為了日后整死你

這時候的嚴嵩對嘉靖的脾氣還沒有完全算透。夏言在皇帝身邊工作多年，皇帝認可他的能力，也有感情，皇帝脾氣雖然古怪難測，但是念舊。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十二月，皇帝再度起用夏言。夏言復職首輔后，自然是胡漢三回來了，他也發(fā)現(xiàn)了嚴嵩并不是起初的那般“老實人”。于是對待嚴嵩毫不客氣，不僅斥退了他的黨羽，朝中事從來不找嚴嵩簽字，一如嚴嵩執(zhí)政時期對待同僚。

老頭子一跪，夏言心軟了

嚴嵩在朝中地位岌岌可危，加上兒子嚴世蕃時任尚寶司少卿（掌管寶璽、符牌、印章的副長官），貪污受賄被很多人詬病，有人告到夏言那里，夏首輔聲稱要揭發(fā)他們父子的罪行。嚴嵩非常害怕，夏首輔在皇上面前一彈劾，那么嚴家必然就完了。嚴嵩畢竟太了解夏言，夏言雖然耿直狷介但是善良。他想了一個點子，直接跑到夏言家中，也不管門房通報不通報，長跪在夏言的榻前，哭泣謝罪。夏言心一軟，嚴嵩比自己還大兩歲，看著一個66歲的老同鄉(xiāng)跪在自己面前，于心不忍，覺得不是什么滿門抄斬的大罪，這才罷了。但是嚴詞訓斥了一番才讓嚴嵩走掉。

孰不知，夏言心一軟，就給自己挖了墳墓。同為閣僚，竟然還要下跪才放過！嚴嵩懷恨在心，知道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與夏言不和，遂與他勾結(jié)一起對付夏言。

史上最有權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炳（劇照）

陸炳與夏言不合的原因幾乎與嚴嵩一樣，聽說陸炳貪腐，夏言也要彈劾，陸炳帶著重禮給夏言送去，下跪求饒，結(jié)果夏言毫不客氣地說，你出去！禮物沒有收，但是夏言就此收手，梁子卻結(jié)下了。由此可見，夏言的情商還是有問題的。

四算夏言——整合仇家資源外聯(lián)仇鸞內(nèi)交陸炳 必須干死他！

陜西總督曾銑（劇照）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很快，嚴嵩與陸炳復仇的機會來了。陜西總督曾銑雄心勃勃，想發(fā)兵從蒙古俺答部手中奪回河套，并上奏陳述理由，這就是著名的“復套事件”。嘉靖起初支持，后來改變主意，一是信心不足，二是猜測曾銑想利用啟動戰(zhàn)事謀取軍餉貪腐（這是嘉靖以后每任皇帝的通病，看來是有遺傳基因——李三注）。嚴嵩敏銳地察覺到皇帝內(nèi)心的變化，他知道皇帝疑心病極重，遂在朝堂稱曾總督“輕啟邊釁”，并指使尚在牢內(nèi)的大將軍仇鸞誣稱曾銑掩敗不報，克扣軍餉，賄賂首輔夏言。嚴嵩更在嘉靖面前說兩人奪回河套別有用意，嘉靖派陸炳調(diào)查，調(diào)查結(jié)果全部“屬實”，皇帝果然相信。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三月，曾銑被殺，夏言辭職。嚴嵩利用傳言，使嘉靖“得知”夏言臨走時還毀謗自己，夏言被捉回下獄。同年十月，夏言以“結(jié)交邊將”之罪被斬首，嚴嵩重新出任內(nèi)閣首輔，從此擅專朝政。此番大戰(zhàn)，嚴嵩成功算計了夏言，也拿捏了嘉靖。

如同所有小說和電影一樣，犯罪同伙，消滅敵人拿到贓物之后，往往又變成敵人。夏言死了以后， 嚴嵩與仇鸞這對歡喜搭檔的矛盾開始激化。

仇鸞與嚴嵩互算——大將軍被開棺戮尸

大將軍仇鸞（劇照）

大將軍仇鸞，是開國元勛咸寧侯（相當于開國上將）仇鉞的后代，本來應該風風光光，可惜這個人是紈绔子弟，第一任何仗都不會打，第二貪腐，第三，人品和智商都低。

仇鸞，當初因為貪腐被陜西總督曾銑彈劾坐牢。正在惶惶不可終日，救星來了！嚴嵩正要利用皇帝對于“復套”的猜疑，攻擊扳倒曾銑和夏言。受嚴嵩指使，仇鸞獄中“檢舉”曾銑克扣軍餉勾結(jié)近侍，一戰(zhàn)成功，遂認嚴嵩做干爹。

仇鸞出獄后風頭出盡，因“擊退”俺答獲得皇上重用，這時嚴嵩還把他當兒子看待，但不久便不和。仇鸞向皇帝檢舉嚴嵩父子專權，嚴嵩上秘疏反擊仇鸞，皇上不聽，反而很相信仇鸞所提出的嚴嵩父子過失，漸漸疏遠了嚴嵩。這就是嘉靖的特點，幾乎不會真正相信身邊重臣，尤其是當他有所懷疑時。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被仇鸞拿捏的后果很嚴重，有好幾次嚴嵩本當入宮當值，但卻不被召見了。嚴嵩看見徐階、李本進入西內(nèi)，便與他們一同進去。到西華門時，看門的人因他不是皇上所召而把他擋了回來，嚴嵩回到家后，父子相對而泣。

幸好還有陸炳。仇鸞圣眷正隆，掌管錦衣衛(wèi)的陸炳也很不爽！同為軍界大佬，仇鸞的受寵對陸炳是巨大威脅。嚴嵩于是再次勾結(jié)陸炳一同搞倒仇鸞。

正好仇鸞生病，不能上朝見到皇上了。陸炳便向皇上揭發(fā)仇鸞賄賂俺答可汗“退兵”的各種醜事，仇鸞憂懼，一病而死，皇上于是追究仇鸞責任并開棺戮尸。

此后皇上更信任嚴嵩，與從前一樣寵幸。嚴嵩兩次斗倒關鍵政敵，都離不開陸炳的幫助，可見，有一個皇帝身邊的人做朋友，是多么重要！

三、嚴閣老精算嘉靖帝

嘉靖皇帝（劇照）

實話實說，嘉靖不好對付，不同于其他皇子或者太子，他起于鄉(xiāng)下，熟悉人性，疑心病也極重，例如他對夏言是三逐三復，本性中也不像朱元璋朱棣那么酷愛殺戮。最后才是因為大臣不得結(jié)交邊將這條高壓線，尤其是仇鸞獄中檢舉，身邊近侍陸炳不斷給夏言挖坑，這才狠心殺了夏言。

為了贏得皇帝的信任，嚴嵩對嘉靖下了很大功夫。皇帝生平最看重的一是大禮議，二是道教，三是尊重。

嘉靖十七年（1538年），有人上疏奏請獻皇帝（興獻王）廟號稱宗，移入太廟。大臣們包括嚴嵩在內(nèi)，開始都阻止。嘉靖發(fā)火，寫出《明堂或問》，嚴厲質(zhì)問群臣。嚴嵩于是把此前說法全部推翻，并且布置“條劃禮儀甚備”。嘉靖他爹入廟稱宗之爭，是大禮議的尾聲。用行話說，老爹牌位進入皇家七廟，這就夯實了嘉靖天授皇權的執(zhí)政基礎，經(jīng)此一役，嚴嵩圣眷日隆。

嘉靖崇道齋醮追求長生，嚴嵩為了討好皇帝全力以赴地去做，不管花多大的人力財力物力，都在所不惜。夏言失寵，除了個性耿直，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看不上皇帝崇尚的道教，嚴嵩自然會吸取教訓。

道教要齋醮禱祀，就要撰寫青詞。前面說了嚴嵩是庶吉士，是進士中的最優(yōu)等生，學習能力很強。自他擔任首輔后，經(jīng)常在嘉靖左右醮祀青詞。滿朝除了嚴嵩，沒有一個寫得讓皇帝稱心如意的。

為了寫好青詞，嚴閣老傾注了很大的精力，有時廢寢忘食，甚至在庚戌之變時，當俺答大軍包圍了北京，并在城郊大肆殺掠的重要時刻，他竟還在專心致志地大寫青詞。

夏言幾次被訓斥被免職，一個重要原因是因為遲到以及工作疏漏，皇上覺得沒有受到尊重。（這是朱厚熜少年郎從偏僻鄉(xiāng)下驟然入京的自然心理慣性——李三注），嚴嵩入閣以后，因為家遠怕趕不及上早朝，時常住在值班房里，皇上大為感動。

嚴嵩成為內(nèi)閣首輔后，繼續(xù)小心侍奉嘉靖，嘉靖賜“忠勤敏達”銀印。后來，嚴嵩年老，提拔其子嚴世蕃協(xié)助掌權，嚴世蕃成為工部侍郎。嚴世蕃收買皇帝左右宦官，把他的日常生活、起居飲食、一舉一動都報來。大臣干脆叫他們?yōu)椤按筘┫唷迸c“小丞相”。有大臣譏稱“皇上不能沒有嚴嵩，嚴嵩不能沒有兒子。”

嚴嵩父子權傾天下二十年，天下怨恨。嚴世蕃狂妄至極，甚至在家中寶庫內(nèi)大笑說“朝廷無我富！”眾多大臣加以彈劾，嘉靖都包庇下來。在嚴嵩一伙的把持下，“政以賄成，官以賂授。”每一開選（公開選拔公務員），他們看官位之高下及官缺之肥美而定價。如七品州判售銀三百兩，六品通判售銀五百兩。刑部主事項治元，用銀一萬三千兩轉(zhuǎn)任吏部稽勛主事，貢士潘鴻業(yè)用銀二千二百兩，當上了臨清知州。武官中的指揮售銀三百兩，都指揮七百兩；被免職的前任總兵李鳳鳴出銀兩千兩，做薊州總兵（候補），廢總兵官郭琮出銀三千兩，使督漕運。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嚴嵩從政，除去了勁敵夏言、仇鸞之后，朝中無人與他抗衡，但他深知嘉靖對大臣的猜忌心理，為了保住他的權位，他對所有彈劾他的官員都施以殘酷的打擊，輕者罷官，重者致死。可不像夏言那么心軟，沈鍊、楊繼盛之死就是突出的例子。

明朝第一硬漢楊繼盛（劇照）

楊繼盛死劾嚴嵩的故事就不細說了，這位爺，曾經(jīng)因為彈劾仇鸞被貶官到邊疆甘肅，仇鸞事敗，皇帝覺得冤枉了楊繼盛，于是連升楊繼盛四級，提拔他為兵部武選司員外郎（國防部人事司司長），權力極大了，嚴嵩也想拉攏他，沒想到楊繼盛壓根不理，還寫出著名的《請誅賊臣疏》，直接彈劾嚴嵩：“國之有嚴嵩，相當于良田里有雜草，城里有老虎，他一日在位，就是一日之害。皇上為何不忍割愛一亂臣賊子，難道忍心百萬蒼生之涂炭嗎？”

結(jié)局當然可想而知，楊繼盛被關了三年監(jiān)獄。楊繼盛不死，嚴嵩也難以心安，嚴嵩指使有司把楊繼盛的名字附在了張經(jīng)、李天寵案件末尾，列入朝審后行刑的名錄。嘉靖沒有心思往下看，就草率降旨，匆匆批了個“依律處決”。

繡春刀里的沈煉是以沈鍊為原型的

沈鍊是錦衣衛(wèi)，按理應該站在陸炳嚴嵩一頭，這哥們卻看不慣嚴嵩父子所為，以“十罪疏”彈劾嚴嵩，被安排處以杖刑，貶居保安州做老百姓。這位爺也是個硬漢，在塞外仍然每天以詬罵嚴嵩父子為樂，嚴嵩得知大怒，想盡辦法要除掉沈鍊。

要論毒辣，還是嚴世蕃，因為按罪也不能處死沈鍊。最后用了殺楊繼盛一樣的招數(shù)。恰逢白蓮教教徒閻浩等人被捕，招供多名嫌犯，他就安排巡按御史路楷和宣大總督楊順設計列上沈鍊的名字，在皇帝批示死刑犯的名單內(nèi)，皇帝沒工夫細看，御筆一揮，沈鍊終于被殺害。

三、徐階扳倒嚴嵩

嘉靖四十一年——嚴嵩專權已久，天下無不怨聲載道。

徐階，腹黑術深不可測

一直委身依附嚴嵩的“老好人”，內(nèi)閣次輔徐階，卻是嚴嵩暗中的敵人。他暗中指使御史鄒應龍上書彈劾嚴嵩。嚴嵩被罷官，其子嚴世蕃被謫戍。徐階升任內(nèi)閣首輔。

一算嚴嵩——抓住嚴嵩的失誤

嘉靖四十年（1561年），吏部尚書吳鵬退休，嚴嵩指使吏部推舉他的親戚歐陽必進接任尚書。嘉靖很討厭這個人，見到名單大怒，扔到地上。

嚴嵩上密奏說“歐陽是我至親，請皇上讓歐陽當部長吧，且安慰我這老臣。”嘉靖礙于情面，答應了他。嚴嵩密啟的內(nèi)容傳出后，許多官員大為吃驚，有人說他“與主上爭強，就連當年的王安石不足道也。”

此事可以看出，嚴嵩做了首輔太多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點飄飄然，對于組織部長官也敢直接要求皇上任命私人。然而嘉靖不是草包，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幾個月后，嘉靖命令歐陽必進退休，這是對嚴嵩的嚴重警告；包括密啟內(nèi)容傳出，必然也是皇上的手段，在輿論上降低嚴嵩的威信。

嘉靖皇帝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非常喜歡使用類似密電碼的紙條與大臣交流，往往是幾個字，嚴嵩雖然機警，但皇上所下的手詔，語言多不可理解，只有嚴世蕃一目了然，答語無不正合皇上心意。

譬如某次，正值嚴黨推薦胡宗憲任江浙總督，嘉靖手書：憲似速，宜如何？嚴嵩想當然地認為胡宗憲提拔太快，你認為如何？嚴世蕃卻說，爹你猜錯了。這個宜不是適宜的意思，而是指南京戶部右侍郎楊宜。所以，這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皇帝的態(tài)度，嚴嵩秒懂，立即推薦楊宜接任總督。

而徐階也接受過同樣的考察，皇上也給他遞過小紙條：卿齒與德，何如？徐階看到，魂飛魄散，白話文翻譯是你的年齡和德行匹配嗎？

等定下心來緩過神來，徐階再次琢磨，發(fā)現(xiàn)了答案，皇上應該不是質(zhì)問，皇上的意思，這個德，是指朝中另外一位重臣，禮部尚書歐陽德！也就是說，你和歐陽德，誰的年紀更大？這就是皇上聊家常的意思。不過，聊家常用到這種密電形式，除了嘉靖，也是沒誰了！

身握這一“絕世神功”，徐階斗嚴嵩自然胸有成竹！

二算嚴嵩——寢宮失火營建新宮對了皇上的心意

斗爭進入最后關頭，徐階必須除掉強勁對手嚴世蕃，否則絕難翻盤。

恰好天賜良機，嚴嵩的妻子歐陽氏死了，按照禮制，嚴世蕃應當“丁憂”，即護喪歸葬。嚴嵩以國事繁忙為由，請求把兒子留在京城的府邸中侍從左右。皇上批準了，但不準世蕃進內(nèi)閣值班室代嚴嵩工作，嚴世蕃只好每天在家中縱情玩樂。

花花公子嚴世蕃身懷絕技

嚴世蕃的私生活糜爛程度，在京城權貴圈堪稱傳奇。府中足足二十七房妻妾，他的絕技是哪怕在家中徹夜狂歡作樂，絲毫不影響他次日朝堂 “出勤”，依然對答如流，言辭犀利。嚴世蕃“丁憂”在家，無公事可做，徹底放飛自己。

這下完了，皇上每天還是習慣性地發(fā)“密電碼”詢問嚴嵩，嚴嵩看到“密電碼”基本傻眼，不會回答，便派人去問兒子。而嚴世蕃往往正在淫樂，不能按時作答。宮里使者相繼催促嚴嵩，嚴嵩不得已只好自己動手，但回答的就不合皇上心意。他所進呈的青詞，又因年老體衰而做得不好，由此他逐漸失去皇上的歡心。

嚴嵩確實太老了

嘉靖四十年（1561年），皇帝寢宮發(fā)生了失火事件，嚴嵩年老腦子短路，（嚴嵩生于1480年，本年81周歲！）竟然請嘉靖暫時遷到南城離宮。這南城離宮，是明英宗從瓦剌返回大明以后被景泰帝軟禁過的地方，這可是犯了大忌！皇上非常不高興。

徐階見機馬上補刀，他說，微臣負責營建萬壽宮，利用原寢宮的既有木材，請來最好工匠，加班加點，三個月可以入伙居住。一個是皇帝等待時間短，其次新寢宮名字起得好，很合皇上心意。

而嚴嵩在關于皇帝居住健康以及運數(shù)如此關鍵問題上對答失宜，就此失寵。皇上便更加親近徐階，對國家大事有所詢問幾乎不再發(fā)送“密電碼”給嚴嵩了，即使是問到嚴嵩，也只有祭祀方面的事情而已。說白了，嚴嵩年老失寵，反應緩慢應對失據(jù)，如同妃子年老色衰失寵是一樣的。

嚴嵩害怕了，知道大勢不妙，他邀請徐階到自家出席宴會，徐階沒有猶豫，欣然同意。首輔家里場面很大，擺了盛大酒宴，嚴嵩請徐階坐于上座，讓家人向徐大人跪拜致敬，然后舉起酒杯囑托道：“我嚴嵩是將死的人了，這些人還望您哺育他們。”

徐次輔滿口答應：沒事沒事，包在我身上了。

這一幕，就是當年嚴嵩對夏言長跪的重演。所不同的是，徐階的承諾包在他身上，是要置嚴嵩于死地的承諾，也是為夏言復仇的承諾。

三算嚴嵩——聯(lián)合方士做神秘預言警示嘉靖

扳倒嚴嵩的最后這節(jié)至為精彩！嘉靖最相信上天的神秘預言（扶覘），恰被徐階拿捏，他利用了方士藍道行作自個兒的盟軍。

當時，有山東道士藍道行以善于扶覘聞名于京城，徐階將藍道行介紹給嘉靖。

道士做法(劇照）

一日，藍道行在宮中扶乩時稱“朝中有奸臣”，皇帝問：奸者何人，賢者何人？藍道行代天帝回答，奸者嚴嵩，賢者徐階。嘉靖皇帝也不傻，提出疑問：為何上天不懲罰奸邪？藍道行略微淡定了一下，替天帝回答：留待皇帝自裁！這句，宣告了嚴嵩必定下臺！因為是天神的旨意！

伴君數(shù)十年，徐階太知道嘉靖心軟念舊，不可能聽了神秘預言一步到位就把嚴嵩查辦了。他便安排御史鄒應龍上疏全力彈劾嚴世藩違法，鄒應龍說：“如臣所說不符合事實，請斬下臣的首級來向嚴嵩、世蕃謝罪。”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皇上下令將世蕃依法審判，降圣旨安慰嚴嵩，以嚴嵩溺愛世蕃，有負皇上眷愛和倚重為名，令他退休，用驛車送回家，每年給他發(fā)放一百石糧食（也就是12000斤糧食，嚴府上下一百口人不止，這遠遠不夠吃的）。

關鍵時刻，嚴嵩又沒算對，出了昏招——他為兒子向皇上請罪，并且請求釋放世蕃，皇上不聽。經(jīng)司法部門聯(lián)合審判之后，判世蕃有罪，發(fā)配戍邊。

最終，嚴氏父子的權勢被藍道行的幾句話推倒。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嚴世蕃被判斬首，嚴嵩被沒收家產(chǎn)，削官還鄉(xiāng)，無家可歸。隆慶一年(1567)，嚴嵩在貧病交加中去世，終年八十七歲。他死的時候，寄食于墓舍，既無棺木下葬，更沒有前去吊唁的人。

李三手記：

“世宗遺詔”懺悔——嘉靖算了半天 死后被徐階算了

嘉靖一朝，奸臣與賢臣均如云，波濤澎湃。賢臣能臣有王陽明，徐階，夏言，戚繼光，俞大猷，張居正，高拱，海瑞，申時行；奸臣則有嚴嵩父子，李春芳，張璁，仇鸞。四十年間風云如畫！

嘉靖繼位的第一年，明軍在廣東屯門海戰(zhàn)，擊退葡萄牙人。這就是著名的屯門海戰(zhàn)，號稱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第一戰(zhàn)！

嘉靖二年五月，寧波發(fā)生日使爭貢之役。給事中夏言建議罷市舶，厲行海禁。朝廷接受建議，實行海禁。封鎖沿海各港口，銷毀出海船只，斷絕海上交通。從此重啟帝國海禁時代。也造成了日后的倭寇及葡萄牙船隊走私猖獗，這是后話，下篇再提。

萬歷一朝的著名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在嘉靖朝高中進士，選入庶吉士，與當年庶吉士帶教徐階成為師生。后張居正逐步由翰林院編修升任翰林院掌院學士。張居正這一屆同學星光燦爛，楊繼盛（死劾嚴嵩）、王世貞（傳說金瓶梅的作者）、殷士儋、殷正茂、汪道昆、徐陟、李幼滋、陸光祖、張?zhí)鞆汀?/p>

嘉靖朝，還有多位響徹云霄的著名歷史人物。有海瑞海青天，一代名將戚繼光，胡宗憲胡總督，狀元申時行、榜眼王錫爵也是后世名臣。

海瑞海大人，在嘉靖生命最后一年提交了《治安疏》，又稱《直言天下第一疏》，指責了嘉靖皇帝多處過失，迷信道教、妄想長生、錯聵誤國的過失，內(nèi)外臣子不滿陛下久矣。指出天下“吏貪將弱”“民不聊生”，都是由于他的“誤舉”所致。甚至諷刺他的年號“嘉靖”，意味著“家家皆凈而無財用”。最后直接說，皇帝道不正，臣子職責不明，這是國家最需面對的一件大事。對此不說，還另有什么可說的！

嘉靖看后大怒，把他免去官職投入監(jiān)獄。幸好，兩個月之后，嘉靖帝朱厚熜駕崩。內(nèi)閣首輔徐階以嘉靖帝名義頒布《世宗遺詔》，平反嘉靖年間建言下罪諸臣，開始撥亂反正工作。

宮女算計嘉靖——想勒死皇上可惜打了死結(jié)

嘉靖在位期間，還發(fā)生了著名的的壬寅宮變，即宮女謀殺嘉靖皇帝未遂事件。自此之后，嘉靖便開始修道養(yǎng)生，不上朝了。

壬寅宮變，是發(fā)生在嘉靖壬寅年間，妃嬪和宮女們企圖殺死嘉靖的一次大事件。

16名宮女竟然想勒死皇帝，空前絕后

由于嘉靖多疑暴戾，喜怒無常，宮人常被責罰，被杖斃者多達二百余人。宮人們終于忍無可忍，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發(fā)動了“宮變”。在王寧嬪等人的指使下 ，楊金英等十六名宮女乘嘉靖熟睡之際，用黃綾布把皇帝的脖子套住，然后用力拉扯，企圖殺死皇帝。可惜宮女們太慌亂，技術不熟練，繩圈打了死結(jié)，這下耶熊了！勒不死皇帝，宮女于是又用釵、簪等等刺向皇帝，場面一片大亂！

宮女被凌遲（劇照）

這時候，其中一名膽小的宮女害怕了，溜出去向方皇后報告。方皇后大驚，帶人趕到將宮女們當場制服。最終，涉事宮女全被凌遲處死，而參與謀逆的曹端妃、王寧嬪也一并被斬首。

能被宮女謀殺，古往今來唯一的一例，可見，皇帝的人品一定不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