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才是賈府敗落的真正推手

作者：李祎峰

《紅樓夢》里賈府敗落的原因有來自外部的，也有來自內(nèi)部的。說到內(nèi)部因素，應該和賈府里幾個掌握實權的人有密切關系，這些人包括寧榮二府里輩分最高的老祖宗賈母，賈氏家族的族長賈珍，榮國府里的管家王熙鳳等。

但我覺得賈母的責任最大，她才是賈府敗落的真正推手。

01

『大傷元氣』

小說一開篇，賈府就已經(jīng)處于開始走向衰落的階段，這可以從王熙鳳和賈探春兩個人的判詞中找到依據(jù)。

王熙鳳的判詞是：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賈探春的判詞是：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運偏消。清明涕送江邊望，千里東風一夢遙。

這兩個人都是金陵十二釵里的人物，判詞里都提到“末世”，這說明賈家已經(jīng)開始走下坡路了。如果沒有重大事情發(fā)生，寧國府和榮國府的現(xiàn)狀還可以再維持幾年。一旦有重大事情發(fā)生，就會加快它們走向衰敗。

而偏偏兩府都有重大事件發(fā)生：寧國府遇到了秦可卿的死亡，而賈珍又有意鋪張，盡自己所有來辦秦可卿的喪事；榮國府為了準備賈元春省親，蓋起了大觀園，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寧榮二府，一憂一喜，都是大事，哪一件都是靠銀子鋪出來的排場。

寧國府自從經(jīng)歷了秦可卿的喪事之后，經(jīng)濟狀況大不如前。第五十三回經(jīng)營寧國府田莊的烏進孝來給寧國府送租子的時候，賈珍看了他給的賬單，就說烏進孝跟他打擂臺，嫌送來的銀子和物品太少。

烏進孝說到自己兄弟管著榮國府八處莊田，收成還不如自己的多。

賈珍就說自己府里沒有大事，節(jié)省一點可以過去，可是榮國府就不一樣，“比不得那府里，這幾年添了許多花錢的事，一定不可免是要花的，卻又不添些銀子產(chǎn)業(yè)。這一二年倒賠了不少。”

在烏進孝看來，榮國府里有姑娘在宮里當娘娘，

“娘娘和萬歲爺豈不賞的！”賈蓉笑著說道：“娘娘難道把皇上的庫給了我們不成！她心里縱有這心，她也不能作主。豈有不賞之理，按時按節(jié)不過是些彩緞古董玩意兒。縱賞銀子，一百兩金子，才值了一千兩銀子，夠一年的什么？這二年哪一年不多賠出幾千銀子來！頭一年省親連蓋花園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知道了。再兩年再一回省親，只怕就精窮了。”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話。所以，可以這樣說，秦可卿的喪事使寧國府經(jīng)濟上大傷元氣，而元妃省親徹底動搖了榮國府的經(jīng)濟基礎。

在這種情況下，以賈母為首的女眷們就應該節(jié)儉著過日子，不要再像過去那樣，一味追求吃喝享受。

可是，實際上她們一點節(jié)儉的意識都沒有，仍然過著一種非常奢華的生活。單看她們的日常生活就可以窺見一斑。

02

『大擺筵席』

賈母的日常生活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困了睡一覺，悶了時和這些孫子孫女兒玩笑一回就完了。”“什么福，不過是個老廢物罷了。”

在賈母的帶領下，無論是府里的長輩還是晚輩，過生日都要大擺筵席，還要唱戲。

第三十九回，劉姥姥第二次來榮國府，見平兒從外面吃了酒回來，趕緊說明來意。說話聊天的時候，周瑞家的說早起看見有三簍螃蟹，想有七八十斤呢。劉姥姥就算了一筆賬：

“這樣螃蟹，今年就值五分一斤。十斤五錢，五五二兩五，三五一十五，再搭上酒菜，一共到有二十多兩銀子。阿彌陀佛！這一頓的錢夠我們莊家人過一年了。”

這頓螃蟹宴雖然是薛寶釵籌備的，但賈府里像這樣的生日宴、節(jié)日宴基本上都是這么過的，哪一次的花銷都夠一戶莊稼人過一年的，有時候甚至更多。

第四十一回兩宴大觀園的時候，單是一道茄鲞，就可以看出這頓飯有多奢華。王熙鳳對劉姥姥說了這道菜的做法：

“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了，只要凈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并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釘子，用雞湯煨干，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

劉姥姥一聽，差一點驚掉下巴，搖頭吐舌說道：“我的佛祖，倒得十來只雞來配它。”

這還只是一道菜，就這么費工夫地做了，如果把整個宴席上的菜都算上，還不知道這一頓飯要花多少銀子呢。

第三十五回，寶玉挨打后提出想要吃小荷葉小蓮蓬做的湯，賈母便一疊聲命人去做。找這湯的模具就費了不少功夫，從廚房問到茶房，最后還是管金銀器皿的送了來。這模具是銀制的，有著菱角、蓮蓬等各種圖案，非常精巧，就算是賈府這樣的豪門，平時也很少用的。

后來鳳姐兒又吩咐人拿幾只雞，又添別的東西一起做，做出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荷葉蓮蓬羹。這碗荷葉蓮蓬羹食材不算珍貴，但制作過程極為繁瑣，耗費了無數(shù)的人力物力財力。

賈母宴請劉姥姥時，使用的筷子“去了金的，又是銀的”，大家用的都是烏木鑲銀的，給劉姥姥預備的是一雙老年四楞象牙鑲金的筷子。酒杯自然也都是瓷杯，劉姥姥怕喝多了打了杯子，希望能夠換上木頭的。鳳姐讓豐兒去取一套十個的竹根杯，鴛鴦說不如就把一套黃楊根整摳出來的也是十個的木頭杯拿來，讓劉姥姥喝。

不光如此，賈府里還養(yǎng)著一群小戲子，那是元妃省親的時候特意買的。

第七十四回寫抄檢大觀園，探春含淚說了一段震人心魄的警世之語：

“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必須先從家里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

賈母是寧榮兩府里輩分最高的，整天無所事事，就帶著媳婦、孫女吃喝玩樂。

給薛寶釵過生日，給王熙鳳過生日，設宴招待劉姥姥，各種節(jié)日宴會。

賈母發(fā)現(xiàn)了大觀園以及榮國府管理中存在的問題，卻只是一陣風，沒有從根本上改變。

03

『縱容』

除了整天吃喝玩樂之外，賈母對兒孫的縱容，也是賈府出現(xiàn)問題的根源所在。

賈赦想娶鴛鴦做小妾，邢夫人先叫來王熙鳳商量。王熙鳳把賈母平時說賈赦的話說給了邢夫人：

“老太太常說，老爺如今上了年紀，作什么左一個小老婆右一個小老婆放在屋里，沒的耽誤了人家。放著身子不保養(yǎng)，官兒也不好生做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

知子莫若母。賈母對自己這個兒子是了解的，知道他什么德行。既然知道他不好好做官，整天沉溺于吃喝玩樂，為什么不批評教育一番？

既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做的不對，為什么還給邢夫人說：“他要什么人，我這里有錢，叫他只管一萬八千的買去。”后來賈赦果然花了八百兩銀子買了一個十七歲的叫嫣紅的姑娘收在屋里。

賈母一邊對自己的兒子整天不好好做官不滿，反對他討鴛鴦做小老婆；一邊又愿意給他錢讓他去買年輕的姑娘。賈母的這種做法無異縱容了賈赦。

第四十八回，賈赦知道一個叫石呆子的人有二十把古扇，想讓賈璉買下來，可人家無論你給多少錢就是不賣。后來賈雨村利用手中的權力，捏造了一個石呆子拖欠官銀的罪名，把他的二十把古扇給抄沒了，然后孝敬給了賈赦。為此，賈赦還嫌自己的兒子賈璉沒本事，把賈璉打了一頓。

這件事看起來是小事，可是后來抄家的時候，卻成了賈赦的罪名。如果賈母能夠經(jīng)常教育教育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恐怕也不至于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王熙鳳過生日的時候，因酒喝多了從酒席宴上偷偷溜了出來，想回家洗洗臉，借機躲幾杯酒。沒想到正趕上丈夫賈璉在家里和鮑二家的偷情，不禁怒火中燒，先打了平兒兩下，沖進去撕打鮑二家的，賈璉、鳳姐、平兒和鮑二家的四個人打得那個熱鬧。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尤氏帶著人來了，賈璉一見，越發(fā)鬧得兇，而鳳姐哭著往賈母那里跑。

鳳姐爬在賈母懷里，哭訴自己的委屈，賈母就信以為真，叫拿了賈璉這個下流種子。正好賈璉提著劍進來，被賈母呵斥一頓。

等把賈璉攆走了賈母勸鳳姐：

“什么要緊的事！小孩子們年輕，饞嘴貓似的，哪里保得住不這么著，從小兒世人都打這么過的。都是我的不是，叫你多吃了兩口酒，又吃起醋了。”

第二天賈璉來向賈母請罪，賈母說賈璉“為了淫婦打老婆，又打屋里人，你還虧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又說賈璉“成日家偷雞摸狗，臟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

賈璉之所以經(jīng)常偷雞摸狗一是本性如此，二是因為王熙鳳嫉妒心太強，有一個通房丫頭平兒也不敢和賈璉親近，怕鳳姐知道了不待見。當然，這不能作為賈璉偷情的理由。

可是賈母卻把賈璉的這種行為看作是小事，認為“世人都是這樣過來的”。這實在不是一個作為賈府老祖宗應有的態(tài)度。

縱容賈寶玉在女孩子堆里混，賈寶玉不想上學，很大程度上和賈母的縱容有關。

因為賈寶玉在外面和和忠順王爺寵溺的戲子琪官來往密切，讓人家找上門來要人，這讓賈政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再加上賈寶玉見賈雨村的時候，沒有了往日的談吐，賈環(huán)又趁機說寶玉奸淫母婢未遂，賈政就把賈寶玉狠狠打了一頓。

賈母知道后，氣得大罵賈政，還要說回南京來威脅賈政。弄得賈政灰頭土臉的，以后兒子賈寶玉有了錯，也不敢打罵了，只好放任自流。

04

『庇護』

孫子媳婦王熙鳳管理著榮國府的財政支出，她知道榮國府早已入不敷出，寅吃卯糧了。但賈母一味地吃喝玩樂，讓王熙鳳左支右絀，捉襟見肘。我覺得王熙鳳私下放高利貸，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逼的無奈之舉。

王熙鳳深得賈母的寵愛，又管理著榮國府的財政支出。她在給秦可卿送葬的時候，敢于打著賈璉的旗號，為了三千兩銀子拆散了一對姻緣，間接導致一對年青人死亡。

她在賈母的庇護下，用借刀殺人的方法，逼死了尤二姐。還慫恿尤二姐的原配張華到都察院去告狀，說賈璉“國孝家孝之中，背旨瞞親，仗財依勢，強逼退親，停妻再娶”。因為張華知道賈府的勢力大，不敢告。鳳姐就讓旺兒告訴他，就是告賈府謀反都沒事。

如果不是賈母先入為主，只相信王熙鳳的說詞，也不至于從一開始就不喜歡尤二姐。

王熙鳳做的另一件出格的事就是私放高利貸，這是嚴重違法的事。如果不是賈母整天領著媳婦、孫女們吃喝玩樂，開銷巨大，導致入不敷出，估計管家的王熙鳳也不至于敢如此大膽。

賈珍是賈氏家族的長門長孫，因為他父親賈敬躲到道觀里煉丹燒汞去了，他不僅繼承了他父親的爵位，還兼任著家族族長的位置。

因為沒有了父親的管束，頭上還有一個三等威烈將軍的爵位，所以他在家里就是老大。再加上年紀也不大，富貴人家公子哥兒該有的十八般武藝吃喝嫖賭，他是一樣不落。不僅和自己的兩個小姨子尤二姐、尤三姐有不清不混的關系，甚至還把自己的兒媳婦也給睡了。

而在兒媳婦秦可卿死了以后，他又不顧勸阻，在很多事情上超規(guī)格辦理。比如那個從薛蟠店鋪里買的棺材本是義忠老親王用的，后來他犯事了，就不用了。還有停靈的時間竟達四十九天，參加葬禮的人員也是。

在他父親喪禮期間，他帶領一幫子弟以習射為名進行賭博。那個時候也是國喪，國家有法律，國喪期間不允許從事一切娛樂活動的。

雖然賈珍是另一門的孫子，但如果作為賈府最高輩分的老祖宗能夠經(jīng)常敲打敲打這些子孫，也不至于到了被抄家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我認為賈母應該是賈府敗落的真正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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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東明一中 李祎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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