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即1121年,進入宋徽宗禪位宋欽宗倒計時還有四年,也就是二龍被俘北上的靖康之恥,代表著北宋167年基業的消亡。
畫師張擇端受宋徽宗之命,讓他畫一幅“梅花天衍局”,以汴京虹橋兩岸輻射開來,畫作完成之后,在這局里面,竟涉及八百多人。
整個故事,便從宋徽宗的“梅花天衍局”展開來,里面充滿了狡詐、血腥、陰謀、攀附,將人性里的惡,最大的激發了出來。
什么是“梅花天衍局”?
“梅花天衍局”這個名詞來自于一招棋式。
莘國公鄧洵武精于棋道,1121年的正月初,官家召鄧洵武進宮對弈,棋下到一半時,雙方陷入了僵局,官家思謀良久,都未尋到解局之法。不想棋枰旁瓷瓶中插了一枝梅花,其中一瓣飄落下來,落到棋枰上,其位恰好是一手妙絕之招,一著五式,同時破解了五處危困,解了此下困局。
宋徽宗突然被這瓣梅花所啟發,從中悟出了一條計策,構想出了這出“梅花天衍局”。
官家設下了這繁復的局中局后,又將其中的每一件事拆成十件事,吩咐十個人去做,因為這樣可以互相掣肘,又互不影響進展,還各自都不清楚整個計劃,無論哪一步出了差錯,都不影響全局的開展,說到底,就是不可能全權信任任何一個大臣。
但這樣做的漏洞卻是,整件事的推進程度變得異常艱難,一局有五招,每一招又至少有三層攻守之式,看上去精密無比,虛實相結合的神局,真正落到實處后,卻極其容易混進攪局者,讓自己都無從分辨真假,將這水攪混,對手更好混水摸魚。
攪混這汪潭水的有哪些呢?
原著里是這樣說的:
樞密院鄭居中為攪亂蔡京,分出了一只假梅船;
鄧雍進用董謙替換丁旦,去攪亂蔡攸;
蔡京、蔡攸父子不和,蔡攸又派朱閣奪走耳朵和珠子,以攪亂其父;
楊戩死之前,想壞梁師成的事,卻沒壞成,李彥接了手,打算繼續去攪。
這每一招式的中心,全在一個“誘”字上,無論進退,都留下了假象,讓人很難察覺。
那么,官家為何要設下這如此神妙的“梅花天衍局”呢?
還沉醉在自己所設如此天衣無縫的天局里的宋徽宗,根本不知曉他的一時興起,卻讓民間遭此橫禍人無數,趙不尤感嘆:真是“宮中偶落一瓣梅,人間雪亂萬里風。”
官家的主要目的是想拖延金使,命唱奴李師師趕往登州,迷住金使,和他由水路四處繞行,一舉對付另外四方。
所謂的一局五招,便是拖金、嚇遼、戲西夏、警高麗、滅方臘!
最終破獲此局的,是“汴京五絕”,當他們破了宗徽宗自以為很了不起的天局后,五人被召進了宮里,宋徽宗當面詢問了他們是如何破解的,趙不尤一一說來整個前因后脈,最后他說:“陛下所用之人,大多不惜人命、唯求己榮。即便這梅花天衍局五處皆勝,卻也助長奸邪殘狠,從此,人人皆可以天下國家之名,妄殺無辜、謀求私利!”
宋徽宗怎么也沒有想到,自以為是的“謀國術數”,也無法讓北宋起死回生,更沒有想到,自己膽小如鼠的保命禪讓,也未能讓自己免于亡國之禍。
趙不尤等五絕,縱然有報國效死之心,也不敵大勢已成之定局。
還有那考中上舍魁首之后的宋齊愈,不過都只任了些閑職,每日不知在做些什么,欲爭無力,欲怒無人,滿腹豪情,也被磨滅殆盡。
朝廷被梁師成、王黼、朱勔等人把控,耗費數千萬貫,換得燕京一座空城。
官家為自己所設的“梅花天衍局”的大獲成功,給那些人紛紛加官晉爵,卻不知王黼括檢丁夫錢,引得萬民怨怒,方臘、宋江之亂才平,山東、河北又盜亂紛起。
世事如局,然而,人卻并非棋子。
趙不尤在這出“梅花天衍局”查破以后,感嘆道:
“人的出身、稟賦、天分,甚至生死、壽夭、貧富、貴賤,或許都有命,都是局。而且,除開天命之局,更有人為之局。因此,世事如局說得至少不錯。
但是,人卻不像棋子,棋子被執局者放到哪里,便只能在哪里。人卻有取舍、進退,大局雖難改,己命卻能擇。
就像“梅花天衍局”,就算真有此局,你既可望洋興嘆,喪卻斗志,也可視若無睹,依然故我。局雖在,但下與不下,如何下,為何下,都在人心取舍。
若是真愛棋,見到這樣天造神設之局,只會驚喜萬分。若是計較得失勝負,便會被這一局嚇到驚退。
因此,局雖前定,卻能因人心而后變。”
或許宋徽宗在下棋時,因梅花花瓣解局而偶然發出的一聲感嘆閑話,傳至宮外,就變成了一道圣旨,演化出人間萬千的災難。
這也就是君王為何要謹言慎行的道理,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害成!
因“梅花天衍局”的來歷,鄧洵武是當事人,他又反對海上盟約,又害怕官家以為是自己泄密而遭至殺生之禍,只好自導自演了一出“詐死”戲,然后躲到了爛柯寺里。
當金兵攻入汴京后,張擇端也被俘,然而他手里的這幅《清明上河圖》卻依然沒有完工,金主讓他繼續完成畫作后,讓宋徽宗在這幅畫上,提下了“清明上河圖”這個五瘦金體,然后放張擇端回鄉。
無家可歸,家國皆不復存在,張擇端能回哪里呢?
他來到了當年開始畫《清明上河圖》的汴河虹橋,望著滿目蒼夷的廢墟城,他淚如雨下悲吟:
“路斷魂亦斷,水收淚難收。衰翁獨向衰草,白發哭神州。落葉歸心何處?故國凋殘難認。夕陽落城頭。秋風吹不盡,江山萬里愁。皇城燈,汴河柳,虹橋舟。八廂盛景,七十二店醉歌樓。十里御街錦繡,百萬人家煙火。只道無時休。一霎風光盡,冷月照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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