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家的那棵銀杏樹 作者:胡軍

陰歷十月的天，倍兒的涼爽。

早晨醒來，我剛吃完早餐，門外就響起一陣陣嗡嗡的聲音，似油鋸在伐木。

我居住的這個地方本來就沒有什么樹木，不會是鄰居家正在砍伐他家院子里的一棵銀杏樹吧？我當即一怔，隨后急急忙忙奔出了家門。

現實證實了我的猜想，在我抬頭的一瞬間一個形體瘦削，動作敏捷，穿著一身迷彩服的中年男子躍入了我的眼眶。

砍樹啊？我隨口招呼了一句。

也許是嗡嗡嗡的聲音太過劇烈，那名身著迷彩服的中年男子根本就沒有理會我，悻悻之余我打算回家，沒想到我的腦袋剛扭過來鄰居的一聲“嘿”就不輕不重地傳進了我的耳廓。

原來是我和那名身著迷彩服的中年男子不熟悉的緣故啊！我立馬一聲淺笑。

這時，鄰居靠近我，遞給了我一根香煙，并樂呵呵地問了我一句，你過早了嗎？

我看著鄰居點了點頭，須臾之后又看向那棵正搖搖晃晃，戰戰兢兢的銀杏樹若有深思地問了鄰居一句，你不覺得可惜嗎？

可惜？為什么要可惜？盡管這棵銀杏樹歸那個中年男子所有，盡管我還需要向他支付一百元錢的費用，可我覺得值，因為每到秋冬季節，我家院子里面都落滿了這棵銀杏樹的樹葉，再說，我家院子里的面積又不大，早點弄掉早點寬敞。鄰居摸了一下腦門，然后疑惑的話語說了一大堆。

答不對題，我低下頭微微地笑了一笑。

不明所以，鄰居先是愣了一小會兒，而后借口家里還有事情要處理就悻悻地進了屋。

我看出了鄰居的那份難堪，短噓一聲的同時我心有所思地搖了搖頭。

忽然，那陣劇烈的嗡嗡嗡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短促的“咔”音，我連忙抬頭看向那位身著迷彩服的中年男子，怎知第一時間躍入我眼簾的是一段徐徐下落的銀杏樹的樹枝，頃刻間一種失落的情緒快速地襲上了我的心頭。

怎能不可惜呢？這棵銀杏樹可是我童年生活的見證呀!我抿了抿嘴唇，做出了一個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的家和鄰居家相隔不遠，我不知道這棵銀杏樹是在哪一年由哪個人種植的，打我從記事的時候開始起這棵銀杏樹就真真切切地存在了。

我的腦子里一下子切換成了放空狀態，不久一陣陣歌聲“一五六，一五七，一八一九二十一……丟手絹，丟手絹，輕輕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在我的耳邊混響起來，不一會兒，我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一群小孩子正玩著老鷹抓小雞的游戲的畫面，霎時，一種悵惘若失的情愫陡然從我心底迅速地升騰起來，進而又迅速地彌漫了我的整個胸膛。

現在，我兒時的那一些陪我瘋逗打鬧的伙伴都到哪里去了？一怔之間我腦子里終于有了一些鮮活的思維。

由于人生的際遇不同，我兒時的玩伴分處于社會的各個階層，有的與我一樣，繼續困頓于這個小鎮上為了生活而不知疲勞地奔波，有的已經進步到市里做起了某一個部門的領導，還有的已經成為了國內某一個知名大學的教授。

際遇的不同造就了階層的不同，階層的不同造就了圈子的不同，源于此我與他們漸漸地斷了聯系，就連和我同處一個小鎮的兒時的玩伴也不例外，偶然有碰面的時候，我們也只是簡單地笑上一笑，之后就尷尬地分別而去。

我不想這樣子，但是我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我有時在想，要是時光能夠倒流那該有多好啊！

沒隔多久，那陣劇烈的嗡嗡嗡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心生厭惡地抬起頭來看過去，只見一粗碩的樹干在我眼前一晃，緊接著一聲悶音響起，猛地我發覺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珍貴的東西一般。

我迷茫了。我開始冥思苦想這種珍貴的東西到底是什么，誰料還沒得兩三分鐘的時間我就被一陣馬達的轟鳴聲打擾到了。我重新抬起頭看過去，原來是那個身著迷彩服的中年男子開動了一輛滿載木材的麻木正緩慢地離開。

銀杏樹倒了，銀杏樹沒了，是不是象征著我童年的記憶斷了根呢？一剎那，我慌亂了。

我立馬又低下頭去，緊緊地盯著樹樁上那刻有年輪的嶄新的斷面，不多時一個小時候我和小伙伴們在這棵銀杏樹底下摔跤的畫面嗖的一下就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微微地笑了笑，因為我發現我童年的記憶完好無損。

不知不覺我在這個地方呆立了很長時間，直到我耳邊響起了妻子喊我回家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我扭過身子回看了一眼鄰居家，仍沒見鄰居出來清掃樹葉，我皺著眉頭撇了撇嘴，想必是鄰居對他家的這棵銀杏樹沒什么感情，或者是他覺得自己的過往根本不值得懷念呢？

我不得而知。

忽然，一陣大風吹過，立即卷起了一地的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