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詞爛調
本以為,像《清明上河圖密碼》這樣出色的作品,會被改編成系列懸疑劇。
沒想到,這樣的優秀的IP,最終還是沒能逃脫“娛樂至上”的魔咒,竟被拍成了一出喜劇,甚至連劇情都改得頗有干完這一票就收手的架勢。
只能說,張頌文的演技固然無可挑剔,可卻不是原著中那個急公好義的“疤面判官”趙不憂,至于溫悅這個殺手的人設就更不知所謂了。
主演尚且如此,劇中其他人物更是被改得面目全非了。
要知道,原著里之所以極力描寫汴河兩岸的繁華,就是為了用這盛世絕唱來反襯北宋覆國時的凄慘蕭索。
當“汴京五絕”歷經千辛萬苦才查清由梅船案引發的一系列命案、詭案,結果卻發現,這一切糟亂竟然都源自當朝官家所布的那個“梅花天衍局”。
而那只梅船,則猶如一枚重重的棋子落向大宋的棋盤,天下局勢隨之而變,北宋覆國的序幕也就此揭開!
01、宗室子弟。
正因宋太祖黃袍加身才得登帝位,有宋一朝就對這方面尤為防范。
自開國以來,官家為防武人亂政,一直有意重文而輕武,甚至一度到了抑武的地步,才出現了行軍作戰時以文臣統率武臣的奇葩現象。
而宋代的這一系列神操作也就導致了,一百六十年的承平盛世下來,民間文氣倒是日益興盛,整個國家的武力卻虛弱不堪。
又鑒于歷代皇親國戚篡權奪位之亂,宋代對宗室子弟的約束也極其嚴格,不僅不許他們參科舉、任官職,還把他們全都拘在敦宗院生活。
那些宗室子弟雖然受朝廷供養,還有宗室學校可就讀,看似富貴閑散、無所事事,實則門禁森嚴,平時不得隨意出入,更不許與朝臣交往。
他們中就算有人能學有所成,最后也只是被授予虛銜,而不讓任實職。
就拿自幼好武的趙不尤來說,他雖然曾中過宗學武舉魁首,還被前來觀試的天子封了個“寧遠將軍”,卻也只得了個“武功郎”的虛銜。
尤其是到了北宋末年,隨著宗族人口巨漲,支脈也越來越眾,僅男丁就已過數萬,東京汴梁的三處宗族院已遠遠不能容納。
可就算朝廷已在西京洛陽和南京應天府兩地,又各營建了兩大區敦宗院,將京中多余宗族遷徙到過去,房宅還是嚴重不足。
當朝廷越來越難以負荷這幫宗室子弟時,除了逐年減少錢米的供濟,還開始默許他們在京城內自擇住地,原來的門禁之限也就隨之渙散了。
隨著宗室限令松弛下來,有個別文行優異的宗室子弟也被任了官職。
趙不尤也轉而習文,本想通過參加科舉為國效力,卻因武舉比試兵器時臉上留了道疤,而觸了“廢疾者”禁考之限。
這一大憾,趙不尤花了好幾年時間才釋懷。
可他這個人本就常懷憂國之心,向來受不得貴,又耐不得閑,更不愿像籠中鳥一樣袖手坐食,總覺得要做些事才安心。
所以,當宗族禁限漸漸松弛下來,他才會放著受朝廷供養的清閑宗室子弟不做,第一個從敦宗院搬到民間做了訟師。
趙不尤生就了一副剛直的硬脾性,加之身為宗族子弟,幫人打理訟案時,只認理,不認人,遇到權臣豪門也不退讓。
可對待弱小,他卻多半不收錢,總是白替人勞累,也因此落了個“訟絕”的名號,和“牙絕”馮賽、“斗絕”梁興、“作絕”張用、“相絕”陸青并稱為“汴京五絕”。
正因為這樣,梅船案發生后,就連開封府尹都壓住不敢碰,趙不尤固然也感到一陣陣森然,卻絲毫沒有退意,反而越發被激起了斗志!
02、“五絕”聯手破局。
其實,趙不尤自己也很清楚,他這樣做并非什么大義大勇,而是出于自幼積的一股憤郁之氣。
他之所以明知此案背后危機四伏卻還是不肯罷手,更多的是在跟身世、規矩賭氣,用那些榮耀、富貴、享樂,去賭做個有用之人的機會。
不過,在他看來,就算是賭氣,也總比在敦宗院里畏畏縮縮、空費衣食好。
“人有一身,用得其所,才不負此生。……孔子和顏回,身居陋巷,粗茶淡飯,人都不堪其苦,他們卻能樂在其中。他們為何而樂?這一問,我已細想了有十來年,卻也不敢說想明白了。只是就我自己而言,生性就愛清楚明白。見到事不清、理不明,就如眼前遮了些陰翳污泥,心里便不樂。只有理清楚,查明白,眼前分明了,心才安樂。人未必都能求得到孔、顏樂處,但人生一世,總該知道自家樂處所在。一旦尋到這樂處,便是想停也停不住。”
而與此同時,其他四絕也因各種各樣的緣由被卷入局中,并通過各自的渠道查到了五條暗流背后的隱情。
不過,“五絕”雖然名冠汴京,但彼此之間卻無甚過往,稟性才干也各不同,就算一起卷進了梅船案,也都各在一支,相互之間并無直接關聯。
好在,自清明以來,顧震雖然深陷汴京城中雜亂紛沓的兇案而不得片刻安寧,最終卻還是發現這諸多事件都似約好了一般匯聚向梅船。
“這并非人尋事,而是事尋人。既是尋,自然便會尋到最絕處。”
于是,顧震這才想起邀“五絕”相聚,共商此案。
要知道,“五絕”雖然都非同流合俗之人,皆不愛與人泛泛相交,卻也都是急公好義之人,斷不會置身事外。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五絕聯手的威力著實非同一般,片刻間便揭破了已經困擾了顧震好幾天的金、木、水、火、土五妖障眼之術。
不過,他們越往下細查越是發現,這等龐大繁雜之案,所涉竟然遠不止汴京城和大宋,就連周邊鄰國全都攪了進來。
線頭越來越多,頭緒更是剪不斷理還亂。
好在,“五絕”憑借過人的見識,還是從繁亂至極的線索中理出了頭緒,從梅船到紫衣客,再到“海上之盟”,一步步勘破了這個迷局。
而那個被替換了一次又一次的紫衣客,不僅把蔡京、蔡攸父子、鄭居中、鄧雍進、童貫、高俅等朝中重臣全都攪了近來,還把金、遼、西夏、高麗,還有方臘這五方全卷進來。
其中,甚至還有剛被從梁山泊招降來的宋江等人的身影。
最后,所有線頭,全都指向了他們那個“自命不凡、好大喜功”的官家!
03、勘破迷局。
“宮中偶落一瓣梅,人間雪亂萬里風。”
誰能相信,這個由梅船案觸發的迷局,竟然是官家趙佶在跟人對弈時從偶然掉落在棋枰上的一瓣梅花悟出的所謂“梅花天衍局”。
而梅船上冒充金使的紫衣客,就是那瓣梅花,不僅起到反間的作用,若是被方臘捉去,正好還能當探子安插進其深山老窩,并沿路留下標記。
趙佶還以為,他這手一著五式的妙著,能同時破解五處危困,不但拖延了金使,更一舉對付了另外四方,可謂是北制大遼,南滅方臘的神機妙算。
然而,此計固然神思高妙,卻因施行不當而橫生無數枝節,枉送了許多無辜百姓的性命不說,更暗藏了巨大的禍患。
“此舉稍有不慎,一旦泄露,必將招來鄰敵之怨,恐反致不測之禍。依臣愚見,竭神謀外,不若全力固內,為國以道不以謀。若憑謀略便能強國興邦,當年蘇秦、張儀縱橫之術何等高明,六國卻因之而亡。秦國之勝,勝在力,而非勝在智。力強則敵生畏,內固則不憂外。”
可笑趙佶,深居宮中被百官佞上蒙蔽,只見庫藏日豐,卻不知竭澤而漁下民間的慘戚,反以為大宋從未如此富盛。
殊不知,五十年來的新舊法交替施行,雖不至于朝令夕改民不聊生的地步,卻也讓百姓無以適從。
再加上,宮中一味求精求奢,民間也隨之掀起浮華之風,為建造皇都艮岳而供奉的花石綱,更是擾害民生,困民已極。
更何況,一百多年來的重文輕武,導致朝臣為爭權奪勢而互相傾軋,軍政廢弛,荒于訓練,兵卒衣糧被扣已成常態,溫飽尚且難濟,豈能揚武奮勇?
這種情況下,禁軍雖號稱百萬之眾,可一旦有強敵入侵,恐怕也只會如沙壘紙堡,奔逃尚且不及,又哪里能夠御敵?
再說了,江南方臘之亂未平,天下騷動之際,大宋哪里還有余力按照海上之盟的約定去聯金抗遼奪回燕云十六州?
而且,金人也未必可信。
所以,趙佶對海上之盟心生反悔之余,才會把金使暫時留在登州,并試圖通過梅花天衍局來出奇制勝。
至于大張聲勢偽造林靈素的死而復生的假象,以及那張“天地清明,道君神圣”的帛書,都不過為了造個祥瑞來烘托他那個長生大帝的虛名。
而為了記下這經天緯地之奇局,他甚至還特意安排御用畫師張擇端在清明那天畫下虹橋附近的盛況。
怎奈何,趙佶雖然設下梅花天衍局,卻不敢信任何一個大臣,便將一樁事拆作十件差事,叫他們各自去做,如此一來,自然橫生無數枝節。
再加上,鄭居中、鄧雍進、高俅等慣會攪事之人的參與,只把這個奇局攪得一團糟,帛書也被篡改成了“天地不清明,道君欺神圣”。
所以,當趙佶身著便服帶著一眾人興沖沖地來共賞神仙降世的盛事奇景時,卻只看到了亂成了一鍋粥的兇案現場。
而“五絕”雖然聯手拼湊出了真相,也以替趙佶完成此局,換取他事后“懲治濫權妄殺之徒”的允諾,卻還是難挽北宋覆國之勢!
05、覆國之難。
金兵滅了大遼之后,宋金本該履行海上之盟的約定。
可雙方往來和談數月之久,最終才議定:原約燕云十六州中,只將燕京及涿、易、檀、順、景、薊六州歸還予宋。
可北宋不僅將舊遼四十萬貫歲幣轉納予金,每年還要代燕京交稅一百萬貫,另加二十萬貫的犒軍費。
可恨的是,金人早在雙方和談期間就已將燕京搜刮得一干二凈,所有金帛、子女、職官、民戶,全都席卷而去,只給大宋留下一座空城。
然而,就這樣也沒能擋住金人毀信敗約。
而金兵分兵南侵,剛驅兵逼近黃河,趙佶就匆匆禪位,趁夜倉皇出逃了,而滿朝宰臣爭相進獻避逃之計,卻無人商討戰守之策。
以至于,靖康之變時,崔豪、耿五等市井之徒尚知為國殺上幾個金兵,可整個朝堂之上,竟只有李綱一人愿守愿戰。
然而,國之將亡,就算有李綱這等人孤絕聳立,挽狂瀾,扶危傾,就算有“五絕”舍生取義,召集義勇北上抗金,他們苦苦保持的那一線生機,又能延續多久呢?
沒看到,就連十千腳店那個以信為本的掌柜周長清,在這場國難中慨然赴死之前,都曾發出疑問:
莫非國中最怯懦無恥之輩,盡都聚到了朝堂之上?
他細想了許久,發覺恐怕真是如此,如今朝堂早已污濁堆積,如同湖海變泥沼,成了天下最濁、最污之處。
而最可恨的,還是造成這一切的趙佶,國破被俘后,父子倆都肉袒牽羊受降了,尚且還執迷不悟:
若非自己所設那曠世奇局,豈能收復燕京,圓得太祖、太宗以來百六十年大愿?金人敗盟,豈是吾所能料能止?
敗亡,乃天也,時也,運也,命也,而非我之罪。
書中,以張擇端完成《清明上河圖》后被赫魯賜金放還返回汴京做結。
然而,他趕回汴京途中,所見盡是荒村廢城,汴河兩案那些店肆也盡都不見,只剩一些焦黑殘垣斷墻,就連那座虹橋也只剩兩邊殘破的斷樁。
所以說,《清明上河圖》能留存至今,世人只見滿紙繁盛安樂,卻不知經過這等劫難,虹橋兩岸景致也曾蕭瑟荒敗,更不知這劫難始自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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