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后，日軍迅速從華中、華南正面戰場抽出大量兵力，專門用于華北地區進行“肅正”作戰。

抗日戰爭

此時，八路軍第120師剛剛從山地轉入冀中平原，賀龍、關向應抓住日軍吉田大隊孤軍深入的有利戰機，果斷指揮所屬7個團在齊會及附近地區實施圍殲作戰。盡管日軍悍然使用了違反日內瓦公約的毒氣彈，一度導致賀龍中毒失語，大量指戰員負傷，但第120師各部充分發揮村落作戰的地形優勢和夜戰特長，連續作戰三天三夜，予敵殲滅性打擊，創造了八路軍平原殲敵的典范。

齊會戰斗示意圖

1938年下半年，日軍向武漢大舉進攻，中共中央命令八路軍三個主力師向河北、山東平原地帶進軍，以配合正面戰場友軍作戰。

然而，由于國民黨軍執行消極防御策略，廣州、武漢于10月下旬相繼失守，抗日戰爭進入相持階段。此后，日軍為了“以戰養戰”，開始把進攻重點轉向華北地區，并將中國共產黨視為“華北治安之癌”。

賀龍、關向應指揮八路軍第120師進入冀中平原后，不久就在河間曹家莊、大曹莊、邢家莊、黑馬張莊四戰四捷，逐漸摸索出依托村落作戰的平原游擊戰規律。

八路軍第120師進入冀中平原

但這一連串行動也讓日軍大為震驚、如芒在背。當時繳獲的日軍文件稱“賀將軍此來，對北支之威脅更非昔比。尤其直接威脅平津，不容坐視。必須立即覆滅其勢，以確立永久之治?！?/p>

日軍第27師團參加武漢作戰以后，于1938年12月末調回華北，并在1939年初接替了第110師團的部分防務，成為向冀中抗日根據地進攻的急先鋒。

　聯歡會開成了戰斗動員大會

1939年3月，日軍第27師團和第110師團分七路對冀中發動了第五次圍攻，企圖圍殲八路軍第120師和冀中軍區機關。

賀龍、關向應指揮第120師采取“盤旋式打圈子”的戰術，在廣闊平原上與日軍兜圈子，一連粉碎日軍四次合擊計劃。日軍雖占領了幾座縣城，卻始終沒有找到八路軍的指揮機關。

反圍攻勝利后，第120師抓住難得的戰斗間隙對部隊進行整編。其中，第715團與冀中軍區獨立第4支隊合編為獨立第1旅，下轄第715團和第1、2、3團；第716團與冀中軍區獨立第5支隊合編為獨立第2旅，下轄第716團和第4、5團。4月下旬，賀龍率領新編成的獨立第2旅到達河間東北的齊會、臥佛堂等地，與獨立第1旅會合。

22日，第120師在大朱村開會，部署兩個旅會合后的整訓工作，并計劃于當晚召開聯歡會，慶祝兩旅會合。會議過程中，偵察員帶著一名地下黨員氣喘吁吁地跑進會場，說有緊急情況要報告。賀龍即停止開會，接見了來人。

這名張姓地下黨員隨即報告：日軍第27師團第3聯隊第2大隊800余人，由大隊長吉田率領，攜帶山炮2門，分乘50多輛汽車，于今天下午經河間縣城開到三十里鋪宿營，企圖尋第120師決戰，離此地已不足30里路程。

情報顯示，第120師駐地周圍日軍據點的兵力不多，只有河間城還留有700多人，任丘、大城、高陽、呂公堡、沙河橋等地，均只有二三百或數十人駐守，不可能抽出很多機動兵力。

賀龍判斷，這個吉田大隊是一支孤軍，而第120師兩個旅會合后可用兵力已達到7個團，完全有能力將送上門來的日軍吃掉。因此，第120師立即制定了“先抗后反，外阻內圍，晝圍夜攻，擠壓殲擊”的戰法，決心集中兵力包圍全殲來犯之敵。

隨后，賀龍命令第715、716兩團就地隱蔽，負責主攻；新編各團同冀中軍區一部及當地民兵、游擊隊負責警戒周圍日軍據點，阻敵增援，并相機截擊逃竄之敵。

有人問，晚上的聯歡會還開不開？賀龍說：“照常開，可以把聯歡會變成動員會嘛！”在當晚如期召開的聯歡會上，賀龍、關向應向全體指戰員通報了敵情、我情和師部的殲敵決心，要求部隊帶回后連夜做好戰斗準備，隱蔽待機，并號召大家團結起來，堅決消滅敵人。

駐守小店的第716團是全師的西面屏障，日軍如果向東進犯，這里必將首當其沖。團長黃新廷決定將可能最先接敵的齊會交給3營駐守。

齊會是一個有400多戶人家的大村。村內有一條南北貫通的街道和許多小巷，村沿有零星房屋可作為前哨陣地，利于防守。3營接到任務后，先將群眾疏散到安全地帶，爾后抓緊時間從外至內構筑了由道溝、圍墻和房屋組成的臨時防御工事，并堵死了村口和沿街的門戶，在墻上開鑿了射孔，在屋頂上壘起了掩體。全營決心利用村內有利地形層層殺傷、消耗敵人，爭取把日軍粘在齊會。

各部隊受領任務后，紛紛發揚光榮傳統，提出打勝仗、繳槍捉俘虜等戰場比賽活動。指戰員個個熱血沸騰、摩拳擦掌，決心打好這一仗，開創冀中抗日斗爭的新局面。著名的加拿大共產黨員白求恩剛剛從晉察冀抗日根據地趕來，聽說第120師要打大仗，找到賀龍要求分配任務。賀龍就讓他在小店附近的屯莊真武小廟里開設了一個戰地手術室。

賀龍與白求恩

　第716團3營堅守齊會

4月23日晨，日軍第27師團第3聯隊第2大隊在大隊長吉田的率領下從三十里鋪東渡古洋河，于上午9時占領南北齊曹地區。吉田命令山炮朝齊會村開火，進行火力偵察，爾后指揮日軍從西、北、南三個方向向齊會攻來，將第716團3營包圍于村內。雙方隨即展開激戰。

3營果然不負眾望，在營長王祥發的率領下沉著應戰，將日軍步兵放到近前，爾后機槍、步槍、手榴彈一齊開火，并適時組織反沖擊，給予日軍大量殺傷。

吉田判斷這次是遇到了八路軍主力部隊，命令兩門炮兵朝村內不斷轟擊，接著又連續組織起三次進攻，但均被3營英勇擊退。第716團1營從東北方向側擊日軍，一度將日軍逼至村沿地帶。但日軍火力遠勝八路軍，竟不懼兩線作戰，利用開闊地形壓制1營進攻。由于地形過于不利，1營的進攻難以快速奏效。

賀龍得知3營被圍后，即令第715團務必設法打通聯系，支援3營戰斗。第715團2營7連從找子營出發，沿道溝隱蔽運動，以突然迅猛的行動，乘日軍包圍尚未合攏之際，從村東南方向一舉沖入村內，打開了一條通路。

但15時許，日軍集中兵力向7連發動反沖擊，再次將通道封閉。7連只得退入村中，與3營會合。此后，日軍繼續猛攻齊會，但再次被第716團3營和第715團2營7連打退。

連番進攻失利后，日軍惱羞成怒，向齊會及周邊村莊發射燃燒彈，并施放毒劑筒。面對日軍的毒氣攻擊，八路軍將事先準備的大蒜嚼爛，塞進鼻孔，再用濕毛巾捂住口鼻，起到了一定的防護作用。3營和7連指戰員們忍著毒氣的強烈刺激，與沖上來的日軍展開白刃格斗。

但日軍趁八路軍救火和部分戰士中毒之際，攻占了齊會村的一些房屋。與此同時，第120師師部大朱村同樣遭到日軍毒劑炮彈的攻擊，正在村沿指揮作戰的賀龍和司令部20余人都中了毒。

賀龍一度頭暈目眩，呼吸困難，淚流滿面，以致不能說話。醫務人員趕來搶救，要求賀龍立即離開現場。但賀龍不同意，向他們擺了擺手，要了一個蘸了水的口罩戴上，又起身繼續指揮戰斗——這是賀龍整個革命生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負傷。戰報顯示，齊會戰斗期間，八路軍共有500多人中毒。

此后，敵我雙方圍繞齊會村繼續展開激烈拼殺，最終打成對峙狀態。隨著戰斗持續推進，八路軍的傷亡也在增加，白求恩的戰地手術室逐漸忙碌起來。

戰斗最激烈的時候，第716團3連連長徐志杰被抬了進來。他腹部中彈，腸膈膜動脈血管破裂，腸子至少有十多處被彈片洞穿。白求恩立即為他實施了緊急手術，硬是將他從瀕死邊緣挽救了回來。

齊會戰斗期間，白求恩連續工作69個小時，在兩個醫生的協助下，共完成115例手術，為許多八路軍指戰員挽回了生命和健康。

白天圍敵，夜間進攻

吉田大隊見齊會久攻不下，急忙向冀中各地日軍據點求援，但第120師對此早有防備。任邱日軍300余名剛剛進至麻家塢附近，就被獨立第2旅5團擊退。

大城日軍200余名進至大廣安地區亦被冀中第3分區部隊擊退。呂公堡日軍則遭八路軍游擊隊襲擾牽制，始終不敢出動。

17許，賀龍判斷吉田大隊已完全陷于孤立，為防其逃走，決心發揮八路軍夜戰特長將其全殲，即命令各部保持包圍態勢，定于20時內外夾攻日軍。其中，獨立第2旅716團1、2營從北、東北向齊會外圍攻擊；第716團3營及第715團7連由村內向外進行反沖擊。

同時，以第715團全部及第2團1個營赴劉古寺、東西保車設伏，如果敵南逃，則配合追擊部隊消滅之。以第4團進至四公村、楊莊，第5團進至張莊附近設伏，如敵向西撤退則堅決阻擊，以達全殲的目的。18時，各部隊均按時到達指定位置。

20時，第716團第1、2兩營利用夜幕掩護，同時向齊會外圍日軍發起進攻。吉田大隊憑借村沿工事及部分房屋頑固抵抗，爾后被逐漸壓縮到齊會村西南角。吉田感到情況不妙，再不撤兵，恐致全軍覆沒，于24日拂曉命令一部殿后，大部向馬村方向撤退，進入獨立第2旅防區。

在東西保車待命了一整夜的第715團得知日軍向南突圍后，未等上級指示即令1營迅速搶占馬村，卡住了日軍外逃之路。日軍來到馬村附近即遭到迎頭痛擊，不得不掉頭折向找子營。1營尾隨追擊，一路追至孫劉莊地帶。

24日9時許，第715團其余部隊也全部趕到李趙莊、孫劉莊地區，從日軍后尾展開猛烈攻擊。日軍不敢應戰，除一部依托找子營部分房屋阻擊外，主力向南留路轉移。獨1旅即調郭官屯之第3團先敵搶占了南留路，再次卡住日軍逃路。

為撕開八路軍的防線，日軍在炮火掩護下，以密集隊形拼命向南留路突圍。第3團大量工事被炮火摧毀，不少房子被炸塌。

危急時刻，團政委朱吉昆身先士卒率部奮力阻擊，身中三槍光榮犧牲。趕來加強指揮的獨1旅副政委幸世修負傷后，堅持不下火線，與第3團指戰員們并肩戰斗。全團備受鼓舞、士氣大增，連續打退日軍9次沖鋒，使吉田大隊始終未能前進一步。

在第3團阻擊日軍的同時，第715團也全部投入戰斗，從北、西北、西三個方向向吉田大隊展開猛烈攻擊，并奪回找子營大部分房屋。殘敵退據村東四座房屋，負隅頑抗。

吉田大隊前有第3團的嚴防死守，后有第715團的猛烈攻擊，進退維谷，只得利用南留路與找子營之間的樹林凹道構工設障，與八路軍對峙。戰至此時，日軍死傷慘重，原先搶來拉運彈藥給養的20多輛馬車裝滿了傷員和死尸。

南留路與找子營之間地形平坦開闊，便于日軍發揚火力優勢，不利于八路軍白天攻擊。賀龍于是命令第715團和第2、3團保持包圍態勢，防敵逃跑，同時令小分隊不斷襲擊，使其不得喘息，決心在黃昏后發起進攻，并分配了各部夜間攻擊的任務。

24日黃昏，八路軍發起總攻。第715團第2連利用村邊房屋，隱蔽接敵，以手榴彈向日軍展開攻擊。第715團1營主力和第2營從西北向找子營東面突擊。第716團第2營向找子營西面和西南面陣地猛攻。

獨立第1旅第2、3團各一部也從東、北兩個方向分別出擊，對進擠壓日軍。八路軍發揮夜戰和近戰的特長，與日軍展開肉搏，日軍死傷慘重。戰至25日，被壓迫于凹道的日軍多次拼死突圍。拂曉時分，日軍逃向正南張曹村方向，再被守在這里的第716團2營擊退。

　堪稱模范的平原殲滅戰

25日上午，日軍再次轉攻南留路。此時，南留路已由第2團2營接防。該營奮勇爭先，打垮了日軍竭盡全力的三次沖鋒。走投無路之下，吉田只得率領殘部退往南留路西南張家墳地。

至此，吉田大隊不僅作戰計劃全盤落空，而且付出了極大傷亡。殘余日軍連日作戰，得不到一刻休息，加之又無水喝，援兵無望，已陷入絕境。他們挖掘大坑，先在下層放置多余武器，再放入來不及焚毀的尸體，然后覆上泥土，準備輕裝突圍。

第120師考慮到白天沖鋒傷亡代價太大，命令各部暫停進攻，天黑再戰。誰知臨近黃昏，八路軍各部正按計劃準備最后的總攻時，突然北風大作，沙塵遮天蔽日般刮來。幾近絕望的吉田趁機率領殘部，順著風勢向東南突圍。第715團發現日軍逃走后，遂跟蹤追擊10余公里，并殲其后尾一部，但殘余日軍約80余名仍經沙河橋據點逃回了河間。

齊會戰斗，八路軍第120師經過三天三夜的連續作戰，共斃傷敵700余名，現場查獲敵人未焚毀的尸體100余具，生俘虜日軍7名，繳獲步槍200余支、輕機槍10余挺、炮彈40余箱、子彈萬余發、防毒面具70余個、毒瓦斯10余筒和大量軍用物資。

此戰雖有80余人漏網，略顯美中不足，但這一戰仍然首創了八路軍平原作戰一次性殲敵一個步兵大隊的記錄，打出了八路軍的赫赫威名，堅定了廣大愛國軍民抗戰必勝的信心。

戰后，中共中央發來賀電，對齊會大捷給予表彰，對中毒負傷的師長賀龍進行慰問。就連蔣介石、閻錫山、程潛等國民黨要人也致電嘉勉。冀中人民更是興高采烈，奔走相告，傳頌“八路軍是神兵，賀龍是活龍”。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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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日本防衛廳戰史室：《華北治安戰》（上），天津市政協編譯組譯，人民出版社1982年6月版；

[4] 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八路軍·文獻》，解放軍出版社1994年版；

[5] 杜麗榮：《白求恩在河北二三事》，《共產黨員》2019年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