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誰能拒絕一只小狗呢?
今年我們做了一本奇奇怪怪的書,拉美女作家的首部長篇小說《奇遇》,封面淡淡的,但是內(nèi)容卻很濃烈,這份反差感卻真實地讓讀者有些觸動!有人在豆瓣上寫到“咦,殺狗放到副標題了耶”,還有人寫到“一直想看這本,好奇!”
沒錯,這本書的名字經(jīng)歷了一番波折,為整體來說十分之絲滑的出版流程增添了一絲升級打怪的趣味。
由于“殺”和“殺狗”都成為了敏感詞,直譯書名《我在羅馬尼亞殺了一只狗》沒能逃過審查,需要改掉。于是我和同事集思廣益,大家腦洞大開,進行了一些花式起名:
《我在羅馬尼亞X了一只狗》
《羅馬尼亞不相信憂郁》
《如果羅馬尼亞不快樂》
《羅馬尼亞亡狗記》
《你在羅馬尼亞看見過狗的尸體嗎》
《你看見過夜晚的羅馬尼亞嗎》
《那只羅馬尼亞的狗告訴我的事》
《我記憶中的羅馬尼亞》
《羅馬尼亞,狗,及其他》
《看得見狗的城市》
《羅馬尼亞的肖像》
《羅馬尼亞的奇遇》
《羅馬尼亞,生活的理由》
《我在羅馬尼亞哭成狗》
《一個不狗血的羅馬尼亞故事》
《別怕狗:我的羅馬尼亞日記》
《我被羅馬尼亞治愈的時間》
《在羅馬尼亞我好了》
《在羅馬尼亞,我的尸體回溫了》
《狗之旅:我在羅馬尼亞的冒險》
《羅馬尼亞狗魂》
《我與羅馬尼亞狗的歲月》
《羅馬尼亞狗心》
《羅馬尼亞狗跡》
《羅馬尼亞不流淚》
《羅馬尼亞的哭聲》
《我想要消失不見》
《羅馬尼亞,一張睡臉和一條狗》
《羅馬尼亞,我與狗》
《羅馬尼亞,我與亡狗》
(寫到這里,編輯也被自己狠狠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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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期間,我采用的文件名一直是《羅馬尼亞狗》。二十多個書名經(jīng)過兩次被否之后,最終被采納的是一個新思路:參考《夜幕之下2:我在精神病院學斬神》一書,把原書名“我在羅馬尼亞殺了一只狗”放在封面上,另用一個書名《奇遇》。大家知道,安東尼奧尼有部電影《奇遇》,其中的女主角碰巧也叫克勞迪婭,這位導演的“內(nèi)心電影”風格以及鏡頭里人物美麗的精神狀態(tài)和《羅馬尼亞狗》不能說毫無共同點。
同事在書店所拍
這本書第一次走進我的視線是在去年3月。我偶然看到,秘魯女作家加芙列拉·維納在她的Instagram頁面上分享了這本小說,并且給予了盛贊:“相信我,克勞迪婭的這本書很特別……”(她還為這本小說寫了一篇書評),它的奇怪封面和書名一下子吸引了我,簡介也很有趣,直覺告訴我,這位女性作家是是近年來西語小說界涌現(xiàn)的獨特新聲,我生發(fā)出了想做這本的念頭。拿到樣章之后,我發(fā)現(xiàn)它的開頭就很迷人,立刻被跨物種的寫作和詩意而有力的語言打動。
加芙列拉·維納在ins上的推薦
時間一晃來到了今年9月,是封面的誕生月。這次封面設計特別邀請了周偉偉老師合作,在被催稿數(shù)次之后,靈感迸發(fā)的周老師終于發(fā)來了令人眼前一亮的小狗封面。整體采用了輕爽的設計,恬淡中帶點俏皮,彩色的畫筆線條彼此相連,很好地呼應了這本書的絢爛基調(diào),不像原版封面那樣突出的是一個人倒伏在原野里的頹廢,而是向死而生,傳遞出溫暖明亮的感覺。也許,對作者克勞迪婭來說,未來不是一只灰色海鷗,而是一只向著大海的彩色小狗。封面可愛,實物的手感也非常好,完全不像一般的平裝書,外封采用了160克維雅紙,內(nèi)封選用了200克古沉香,極具韌性,非常推薦!
打樣實拍圖,手感很贊
02
旅行的意義
最近熱映的電影《逃脫》(The Outrun, 2024)講述了一次戒酒之旅,當西爾莎·羅南飾演的女主角從倫敦都市來到濕噠噠的小島,在海洋、薄霧、晨光、牧場、秧雞……的療愈之下,她開始感受自己這塊大陸。同樣,小說《奇遇》也藉由一場穿越大陸和時間的旅行,探尋了生活的理由。
這本小說講述的是一位挪威移民教師(女主角,拉美籍)和公共汽車司機奧迪維烏(男主角,羅馬尼亞籍)在羅馬尼亞的一次的旅行。說到旅行小說,最經(jīng)典的是《在路上》這樣的作品,這本書和它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首先,敘述的視角,這本書是三個敘述者。其次是背景,這本書的場景設定在羅馬尼亞的鄉(xiāng)村,羅馬尼亞是一個和東亞很類似的神奇國度,所以兩個主人公在羅馬尼亞有了一些奇遇。中國的讀者讀起來應該會有所共鳴。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獨白、對話和場景的描寫非常絲滑的切換,有非常細膩的感官記憶的書寫,這些是《在路上》所不具備的。
小紅書的一篇熱帖
論羅馬尼亞和北京的相似度
小說一開始,一只狗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大家可能感到奇怪,一只小狗出現(xiàn)在故事的第一章,和你談論存在主義的事情,比如死亡、語言和交流。它是一個顯然非理性的存在,卻似乎是小說中最理性的角色??藙诘蠇I并沒有停留在純粹的抒情上,通過動物書寫賦予了旅行小說一層深度。她的作品中總有動物,比如短篇小說集《小鳥》和這本《奇遇》,都運用了一種動物詩學。小說里大家會看到一只會說話的狗,從而引入了其他更為廣闊的話題:語言、身份、人性、心理健康、死亡等等。
關于死亡,存在主義文學作品例如波伏娃的《人都是要死的》(和“人是世上的大野雞”一樣是鏗鏘有力、無可辯駁的斷言/暴言/短論,因此深深印在我的腦海)和加繆的《快樂的死》已經(jīng)做過很好的探究了。在這本《奇遇》中,我們也能發(fā)現(xiàn)法國這股思潮的影子。如果說波伏娃的寫作是理性的,加繆是自省的,克勞迪婭的文字則多了一絲拉美派的細膩和怪誕。這怪誕之中也隱含著一股克制的悲傷??藙诘蠇I無意定義我們與死亡之間的距離,或者“怒斥光明的消逝”,而是用變幻的線勾勒出此消彼長的死之欲和生之欲:
睡眠是我僅有的樂趣。不管是疲憊還是藥效帶來的睡眠,我都喜歡。有時我覺得自己在每一個深沉的夢中排練著死亡。死亡應是安寧的,就像是俗話說的“長眠”。我不再孤單。不再有疼痛。也不再有歡喜。沒有愛,也沒有不愛。空無。大腦星座一片寂靜,身體內(nèi)部全然黑暗。我們盤旋著向內(nèi)收縮著,蜷縮著,裹挾于我們的本質(zhì),沿著相反的方向重走來時的路。
女主角在挪威是一個抑郁的狀態(tài),很符合大家對高緯度國家的一般印象。而這一死欲某種程度上可以追溯到她的青春期,那時她已通過跳水體會到墜落的滋味:
青春期就是地獄,然而,某種程度上,在我的青春期里,魔鬼站在了我這邊。那年我躥高了好幾厘米,不再需要為減肥而憂慮。我變得更高更瘦。每天我都在想著那一跳。根據(jù)重力計算,那一壯舉僅僅會占據(jù)我生命中的一秒,然而,整個中學一年級里,我都在想象著墜落中的我的身軀,那場自由落體運動延續(xù)數(shù)學期之久。我看著自己下墜,直至碰上含氯池水的表面張力。天藍色的玻璃撕裂我的肌膚,重力把我破碎的身體拖向池底。
隨著他們來到羅馬尼亞這個美麗而黑暗的國家,她的狀態(tài)有了好轉。這何嘗不是旅行的意義:
報紙的墨味、咖啡的香味和空氣中的鹽味帶給我一種寧靜日常生活的愉悅感。我不想從那里離開,我在海洋氣息中,在端上桌的咖啡中,在羅馬尼亞語單詞墨跡慢慢染上奧維迪烏雙手的情景中,找到了一種奇異的幸福。
《逃脫》劇照
03
跨越語言的邊界
近些年,進入文學界視野的拉美女性作家不止加芙列拉·維納一位,我們看到了越來越多的新面孔:阿根廷作家薩曼塔·施維伯林(《偵圖機》《吃鳥的女 孩》《七座空屋》的作者)、瑪麗安娜·恩里克斯(《火中遺物》《床上抽煙危險》的作者)等等?!镀嬗觥返淖髡呖藙诘蠇I·烏略亞·多諾索也可以被列入其中。她和薩曼塔·施維伯林同年入選波哥大 39 人名單。她們的作品都是一道道獨特風景,探索著真實與超現(xiàn)實、還有語言的邊界。
小說《奇遇》中,無數(shù)的線交織在一起:光線,聲線,視線,邊界線,地平線,故事線……這些線連接著人物、情節(jié)、記憶與風景,還有你-我-他-她。還有一條隱秘的線——語言。誠然,語言的邊界就是世界的邊界:
我不知如何形容布加勒斯特,是晦暗還是光明。我與它初識,尚不能度量其光照的強度。雖然周遭一切閃亮喧囂,但我知道,我們抵達時,已經(jīng)是午夜時分。我們走出機場,聽到有人高喊一聲:奧維迪烏!那聲喊叫是一道分界線,自此往后,一切顯得斷斷續(xù)續(xù),我多能理解,卻拙于表達;我遠離自己的語言,碰撞上他人的語言,走出米哈伊與我共用的語言,走進這個嶄新而陌生的奧維迪烏所用的、與他一樣陌生的語言。
這是女主角抵達羅馬尼亞時的一段內(nèi)心獨白。人生地不熟的女主角處于一種間歇性失語的狀態(tài)。這種語言上的失能卻讓她的觀察和行動更敏銳了。失語的背后是意識流的自然流淌,像這樣的絮語貫穿了整本書,如詩一樣流暢清新,但不會讓人感到軟綿無力。正如海明威所說,“一座冰山的儀態(tài)之所以莊嚴,是因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
我想同狗說話,可是沒能做到。
我只能從氣管中發(fā)出含糊的聲響和咔嗒聲……
我自然而然地接受下那種沉默狀態(tài),正如中年男人梳頭后,看到手中大把頭發(fā)的那一刻,也就接受了自己的禿頂。我安然接受言語的喪失,仿佛失去言語與失掉幾斤體重無異。我們不會因起床時發(fā)覺衣服比昨晚更松弛而驚慌。當我發(fā)現(xiàn)自己頓失發(fā)言能力后,情況也是一樣。一種奇怪的松弛感和輕盈感。興許言語反倒束縛著我,壓迫著我。我可以思想、理解、大笑、活動手腳、睜眼閉眼、睡覺并控制住括約肌。興許沉默是一種生理需求,身體要求我沉默。喪失言語是控制我的機體的一種方式,沉默療法,為什么不呢。既然有睡眠療法,怎么不能有沉默療法呢,我無言地說道。
和作者克勞迪婭一樣,小說里的角色都在講一種跨越邊界的語言。這部長達四百頁的小說,從未落入無用和多余的冗長陷阱,在最后一節(jié)中,甚至三種語言——羅馬尼亞語、挪威語和西班牙語——似乎也在對話中走到一起,因為沒有任何代碼能夠阻止那些目光、手勢作為回應,并將寂靜填滿;奧維迪烏注意到了她——仿佛一只生病的狗,他靠近并幫助她關閉了腦海里的噪音,提醒她,在這個可怕的世界中,真正拯救我們的是我們設法建立的聯(lián)系。當她陪伴他走向黑暗、死亡時,他將她帶回光明、生命。也許這便是克勞迪婭將一個“啞巴”和話癆組在一起的用意所在。
克勞迪婭的人物存在于她所切割的維度中,以不同的方式試圖傳達未說之物,他們面對的是那些他們無法再居住之地的語言——無論是外籍的老師還是移居挪威的奧迪維烏都成為了外國人。在羅馬尼亞鄉(xiāng)村,奧迪維烏的獨白揭開了在獨裁統(tǒng)治下的過去的故事。在這個貧窮的國家長大之后,他們不得不與父母分離,去一個遙遠的、陌生的地方工作,但是當他們回歸故土,這個地方卻不再理解他們。
在這塊“無依之地”,女主角“盡量用馬克杯擋住嘴巴,同時把嘴巴塞滿食物,力圖避免說話”。奧迪維烏則不停咒罵,他對周圍人進行著嚴厲的評判:對他出生、長大和被迫離開的地方,對每日看到的那個在悲傷里沉淪的女人。他們各自的獨白逐漸形成一種對比,揭示了人類在與他人的痛苦相處時的困難,和在面對它時感到的無能為力。對許多人來說,仍然很難用精神疾病來稱呼它。抑郁癥很難消除,它持續(xù)存在,與深深的悲傷狀態(tài)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奧迪維烏在面對它的時候,占據(jù)了上風的不是評判,而是不理解,于是他交給時間去理解。與此同時,一種悲傷的幾何學正在形成,“老師”緩慢的治愈路徑被她移動空間里的幾何形狀所渲染,統(tǒng)一于一個由線條和片段、房屋和村莊、活人和死者構成的、都在同一軸線上的系統(tǒng),所有人開始在日常生活中悲傷和脈沖的牽引下重新認識自己?!拔摇笨吹搅诵」返拇嗳?,而奧迪維烏看到了“我”的脆弱。
有人說,人生無非痛苦和美麗,我想克勞迪婭肯定會點頭贊同。很難界定,小說里抑郁的女主角噙滿的是淚水還是口水,但是克勞迪婭讓我們看到了在語言和失語的邊緣也能開出理解之花。
04
彩蛋
一則Repo:
近日,我們收到了兩位高一學生超認真的讀后感,他們寫的反饋真摯感人、充滿思考。我們很高興看到,一本西語小說能在這么年輕的心靈中掀起漣漪。他們的解讀雖不盡相同,但是都透露出對文學的熱愛。譯者老師也寫了一封溫暖的回信,就此完成了一次關于文學和閱讀的對話。
兩位高一學生的讀后感
本書譯者的回信
《奇遇》明信片版
此次,新行思聯(lián)合做書推出了《奇遇》明信片版,限量98套。每本《奇遇》隨書贈送精美明信片一套(4張),明信片由韓旭設計完成。祝大家冬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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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魯】克勞迪婭·烏略亞·多諾索 著
趙莫聰 譯
出版社: 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
出品方:新行思
出版年:2024-11
ISBN: 9787559678850
“一個關于脆弱和陪伴的故事。這本小說試圖詮釋這個復調(diào)的世界?!?/p>
——加芙列拉·維納
“這是一部關于瘋狂、美麗和痛苦的小說。2022年我最喜歡的書。”
——埃米利亞諾·蒙日
“一段不可預測而奇妙的旅程……一部面對死亡的作品,一種對生命之神秘和脈動的關注。”
——莉莉安娜·科蘭茲
“克勞迪婭的故事融合了敘述和個人經(jīng)驗,延伸了現(xiàn)實,是喬治·桑德斯和薩曼塔·施維伯林的犀利組合。真實與虛幻、誘人的、變形的和奇異的人物在流暢的散文中融合在一起,最終無視事實和虛構?!?/p>
——瑞秋?科爾達斯科
作者簡介:
克勞迪婭·烏略亞·多諾索(Claudia Ulloa Donoso,1979- ),新生代西語小說家,出生于秘魯利馬,現(xiàn)與其16歲的貓一同居住于挪威北部城市博德,擔任移民的西班牙語和挪威語教師。她是短篇小說集《小鳥》《學會走路的魚》的作者,贏得了秘魯多個短篇小說比賽 。2017 年入選波哥大 39 人名單(“拉丁美洲 39 位 40 歲以下最佳小說作家”)。2022出版長篇小說《奇遇》,入圍2023年盧斯(Premios Luces)最佳小說獎。
譯者簡介:
趙莫聰,江蘇南京人,北京外國語大學西班牙語語言文學學士,馬德里康普頓斯大學西班牙語美洲文學碩士,博士在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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