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題“二郎”花錢泉水閣藏品陸昕藏品星星供圖胡堅(jiān)藏品吾道鼠藏品泰山王閻羅王仵官王玄商拍賣拍品資料日本閻王

四、二郎神三山帽之：閻羅樣

《夷堅(jiān)志-夷堅(jiān)丁志卷十七閻羅城》中有一段有趣的描述，”腆問何官，緋衣?lián)u手低語曰此閻羅天子也。腆曰，適觀狀貌，與人間所畫不同，卻與清元真君甚相似。“

也就是說，至少在當(dāng)事人眼中，閻羅王竟然跟作為二郎神的清元（源）真君的外貌打扮非常類似。當(dāng)然，書中的觀念是，類似二郎神的閻王，并非人間多見的形態(tài)款式。

當(dāng)然，二郎神也常有猙獰如閻王的面目。比如《二郎神醉射鎖魔鏡》中，二郎神"身長萬余丈，腰闊數(shù)千圍，面青發(fā)赤，巨口獠牙"；《二郎神鎖齊天大圣》中，二郎神雖然"頭戴三山帽，蟒衣玉帶，手執(zhí)如意"，但是卻"青臉紅髯，神通廣大，變化多端"。在《西游記》里，二郎神"法天象地"變身，就變得無比猙獰："那真君抖擻神威，搖身一變，變得身高萬丈，兩只手，舉著三尖兩刃神鋒，好便似華山頂上之峰，青臉獠牙，朱紅頭發(fā)，惡狠狠，望大圣著頭就砍"。

在二郎神花錢中，我們也可以看到猙獰相貌的二郎神的呈現(xiàn)：

二郎花錢 王寧藏品

除了閻王長相面目上相似二郎神的可能性之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冠服上的接近類似。也就是說，可能就是閻王的冠服與常見的閻王不同，而與二郎神的冠服產(chǎn)生了近似的恍惚。

既然宋代的筆記中，把閻羅王混淆為二郎神，那么我們先來推導(dǎo)一下閻王的冠服與二郎神的冠服，會有哪些可能造成近似的視覺混淆呢？

一種可能，閻王的頭冠本身就是有三山之勢的王冠，所以與二郎神的三山帽就非常接近。這種三山的組成，我們從土地公公式三山帽的包菜心式的結(jié)構(gòu)就很容易去理解了。

敦煌遺珍中的十王圖

采用天王冠式的閻王

第二種可能，是類似皮弁、梁冠之類的冠服造成的近似。比如，下圖中的二郎神的三山帽，細(xì)看其實(shí)可能還是破額富貴巾，但是由于帽巾為平頂，破額、后檐所形成的多條豎線，類似梁冠。所以可能造成與閻王的王冠進(jìn)行了混淆。

宋張?zhí)朴ⅰ妒穸\杌》載云：

“（乾德）二年，八月，（王）衍北巡，以宰相王鍇判六軍諸衛(wèi)事。旌旗戈甲，百里不絕。衍戎裝，被金甲，珠帽、錦袖，執(zhí)弓、挾矢。百姓望之，謂如‘灌口神’。

這里所記載的蜀主模擬灌口二郎神的打扮，就是珠帽，五代的珠帽，除了胡人的綴珠之帽，大致也就是宋代描摹摩合羅時(shí)候所說的短檐珠帽了。而短檐珠帽，也就是我們所說的頗額富貴帽。宋代無名氏一首《失調(diào)名》中有云：

天上佳期。
九衢燈月交輝。
摩孩兒，斗巧爭奇。
戴短檐珠子帽，披小縷金衣。
嗔眉笑眼，百般地、斂手相宜。
轉(zhuǎn)晴底、工夫不少，引得人愛後如癡。

在二郎神花錢中，此類短檐破額三山帽，帽頂趨于平緩，沒有高聳之態(tài)，也是很大的一類。

老趙舊藏

玄商拍賣拍品

李宇濤藏品

劉源舊藏

南宋《十王圖》中十王冠服

日本奈良國立博物館藏

秦廣王

明末清初 《十王圖》

山西博物院藏 花腳大仙拍攝

花錢中著通天冠的閻大王

思考題6：三山飛鳳帽

在《西游記》第六回“觀音赴會問原因 小圣施威降大圣”中有對二郎神的一段外貌描寫：”儀容清俊貌堂堂，兩耳垂肩目有光。頭戴三山飛鳳帽，身穿一領(lǐng)淡鵝黃“。

那么，這個(gè)被大家津津樂道的三山飛鳳帽，到底是啥樣的呢？一種可能，是把飛鳳比附為三山帽的背后向兩邊對稱斜飛的后耳形態(tài)。但是，也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在帽上繡著的飛鳳紋樣，而在明代，這樣的飛鳳帽，是有明確所指的。

下圖為山東博物館藏明代孔府舊藏梁冠，不僅在后面冠耳處有對稱的飛鳳，在冠武顏題兩側(cè)也有對稱飛鳳。而這種梁冠與花錢中的平頂帽，也有近似之處。而《續(xù)小五義》中包公的三山帽也明確有細(xì)絲疊，金龍繞的描述。

文物首飾研究資料

第三種可能，讓二郎冠與閻羅王冠帽產(chǎn)生近似的形態(tài)，就是具有展腳形態(tài)的帽巾幞頭。

巧了，在野史筆記中曾經(jīng)死后當(dāng)過閻羅王的包拯，在《續(xù)小五義》中也竟然戴著三山帽：

東方亮抬頭一看，這開封府如森羅殿一般，包公居中落座，類若冥府閻君，怎見得，有贊為證：堂咸振，東方亮細(xì)把包公看，難免賊人心中有些動(dòng)搖。分明是五殿閻君居中坐，令人一見怎不發(fā)毛。帶一頂，三山帽，明珠嵌，鑲異寶，細(xì)絲疊，金龍繞，如意翅，花兒巧，正面上，有絨桃，原來是顫顫微微一頂金鑲貂。

金鑲貂冠，具體長啥樣，值得探索，古代巾帽中有一款金貂巾的，二郎神曾經(jīng)在后世插圖中也戴過。可以做一個(gè)參照。何況，此類金貂巾的形制，其實(shí)就是類似朝天幞頭的模樣，怪不得《醒世恒言》中描寫假扮二郎神的打扮時(shí)說：“頭裹金花幞頭，身穿赭衣繡袍，腰系藍(lán)田玉帶，足登飛鳳烏靴。雖然土木形骸，卻也豐神俊雅，明眸皓齒，但少一口氣兒，說出話來“。

山東楊家埠木板年畫中的二郎神

《清彩繪全本西游記》中的二郎神

包公的三山帽，應(yīng)該在類似金貂巾的幞頭的基礎(chǔ)上，更強(qiáng)調(diào)三山之形，以及文中所提到的如意翹。那么，什么是如意翹呢？

閻羅王藝術(shù)圖像的帽式中，也的確存在冠服上的左右橫向裝飾物。這種兩邊橫出的裝飾，也許一開始是從冠簪出發(fā)的。見下圖所示：

敦煌遺珍中的十王圖

單簪再被夸大，其頭尾粗細(xì)是有漸變的，無法對稱展開，所以，逐漸的，有了雙簪裝飾，而一旦雙簪并存，則使得冠服左右的展開裝飾物有了對稱的前提。閻王的冠帽兩側(cè)，也可以看到雙邊對稱的裝飾物。見下圖所示：

《閻魔大王凈玻璃鏡圖》

日本江戶時(shí)代木制閻王造像

歌川國明繪閻羅王浮世繪

然后這種由雙簪形成的橫向?qū)ΨQ的裝飾，就逐漸與官服中的雙翅，雙展腳進(jìn)行了勾兌，逐漸變形了。而到了下圖中的帽式，兩側(cè)的展腳就完全成了如意形態(tài)，而完全吻合了作為閻王化身的包公的有“如意翅”的三山帽的特征了。

西明寺閻王造像

紙馬 增福財(cái)神

當(dāng)然，閻王帽式的演變未必是如此簡明而有序的，更可能是并存嬗變而多元的，而閻王的打扮，說白了，他既然是王爵，無論中外，都會去比附當(dāng)時(shí)社會觀念中現(xiàn)實(shí)生活中的王侯的冠服，最多其中存在神靈世界的特種裝扮要素，以及特殊時(shí)空的延遲效應(yīng)。

所以中國文化中的閻王的冠服，也大致就是人間王侯的冠服，日本閻王的裝扮，是否也有日本王侯冠服要素的關(guān)聯(lián)呢？供大家探索。

北宋慈云寺塔出土十王圖

被中原王朝封為日本國王的豐臣秀吉木像

鐮倉幕府首任征夷大將軍、建立武家政權(quán)，日本幕府制度的建立者源賴朝

我們從下圖二郎神七圣刀第一品花錢中的二郎神頭上冠帽中就可以看見，也存在帽式兩邊對稱裝飾的橫向物，那么，這是不是就是二郎神被混淆為閻王的緣故呢？因?yàn)閺拿笔娇矗步咏瘐踅恚鴥蓚?cè)有橫出的雙翅，則類似如意翹。

花錢中存在的展腳一字巾式的二郎帽有兩款，分別存在于二郎神馭龍主題花錢與七圣刀第一品之中：

二郎花錢 王寧藏品

田豐藏品 老趙舊藏

胡堅(jiān)藏品

網(wǎng)絡(luò)資料

綜上前后所述，我們對二郎神的三山冠有了一個(gè)基本的梳理，得出一些重要認(rèn)識：

1、二郎神的三山帽大致分為魚尾頂、曲瓦頂、土地卷心菜式與閻羅式四大類。這四類中，籠統(tǒng)來說，魚尾頂應(yīng)流行稍早，但是流行時(shí)間也很長。曲瓦頂大致略后。

2、二郎神的魚尾頂類三山帽具有官家身份。不僅存在于官方文武官員公服服飾上，也兼顧尊卑，應(yīng)用廣泛。而曲瓦頂式三山帽越來越多地存在于武將、雜役、中官身上。至于土地公公式三山帽，主要是尊者身份所服，也屬于富貴帽范疇，對官員來說，是非正式上班所用的休閑燕服，對于士大夫來說，則是閑游冠帽，對于民間鄉(xiāng)紳來說，則是一種典型服飾。

3、二郎神的三山帽也不未必是二郎神首創(chuàng)與獨(dú)享的，反而更大的可能是，宋金時(shí)期廣泛存在于文武官員的破額魚尾頂三山帽形制，由于二郎神本身被尊崇，獲得了王侯的神爵，成為了天帝后裔，從而獲得了宋金朝廷官身身份象征、王侯身份適用的三山帽的要素，并且由于二郎神的被社會追捧推崇，魚尾頂三山帽逐漸成為二郎神的最顯著的標(biāo)配，二郎神的三山帽的雙耳也比常見的三山帽更為夸張。

4、從三山帽與二郎神的緊密關(guān)聯(lián)看，由于二郎神的年輕英俊。破額三山帽，也成為社會上青少年喜歡穿著的帽式。參見：老趙 管月暉：毬路紋中的轉(zhuǎn)官與小官人的富貴帽

5、《封神演義》中的二郎神本身就是道教神靈，所以二郎神出來的時(shí)候，作者就稱為“這道人”如何如何。由于二郎神的宗教性質(zhì)。三山帽也頻頻存在于道教人物的裝飾中。比如《道法會元》中就描寫二田太尉都是三山帽，巧合的是，二田元帥與作為清源妙道真君的二郎神趙昱一樣，都是戲神：

沖天風(fēng)火院昭烈侯田大太尉茍，白面笑容，口邊黑如意，頭戴三山帽，半紅半綠，雙錢花袍，皂靴，雙手執(zhí)金合。沖天風(fēng)火院昭信侯田二太尉留，白面笑容，口邊黑如意，頭戴三山帽，半黃半紫。

道教中也有直接稱三山冠的頭衣。《事物紺珠》卷13“道釋冠類條”：“芙蓉冠、 魚尾冠、七星冠、三山冠、掩月冠、披云冠、卷云冠、玉葉冠、降魔冠、椰子冠、黃冠、華陽冠、 交泰冠、兩儀冠，以上皆道冠。”

明代《大字應(yīng)用碎金》也記載道教冠服中有三山帽：

當(dāng)然，道家冠式中的三山，未必一定與二郎神的三山帽有關(guān)，因?yàn)橄杉业娜较蓫u，早就成為道家教文化要素。

唐代李群玉《寄友人鹿胎冠子》詩中提到了仙道之家的新款鹿胎三山冠云：

數(shù)點(diǎn)疏星紫錦斑，仙家新樣剪三山。

宜與謝公松下戴，凈簪云發(fā)翠微間。

元代王冕《春晚客懷其二》中也寫到了三山帽：

落落窮途客，年年不在家。

寄眠聽夜雨，借景看春花。

空著三山帽，難防兩鬢華。

清晨覽明鏡，載笑復(fù)咨嗟。

這里所說的空著三山帽，難防兩鬢華。意思是說，我白白戴了三山帽，也難以阻止兩鬢花白。所以，從這個(gè)語意推導(dǎo)，這里的三山帽，應(yīng)該具有保持年輕的功能，那什么樣的三山帽具有永葆青春的功能呢，大致也就是仙家道家的三山帽了。況且王冕曾經(jīng)隱居山林，偏好仙家風(fēng)范。

宋代周文璞《瞿塘神君歌》中，對二郎神進(jìn)行了敘述描繪云：

黃衫紗帽佳少年，炯然餓虎窮山淵。

不居秦鹿祖龍畔，卻走碧雞金馬邊。

左手斜執(zhí)巨靈鑿，右手敬抱禹貢篇。

離堆順流已受命，一下不打天吳鞭。

有時(shí)挾彈暮云表，有時(shí)蹴踘春風(fēng)前。

有時(shí)卻自著絳帕，走入藥市尋神仙。

為人定似李太白，學(xué)道定似葛稚川。

孫翁走避乖崖叟，遣仆送畫不取錢。

神君廟食與畫像，千古萬古當(dāng)流傳。

我昔夢上神君殿，偶值蓬萊眾真宴。

洛陽開盡姚黃花，銅駝陌上難相見。

在這里，二郎神戴三山紗帽，翩翩少年，尋神仙，為人如謫仙李白，學(xué)道如葛洪，神君殿上，蓬萊眾仙真齊聚。這是在說，二郎神就是仙道，而二郎紗帽在此也就是翩翩仙道的服飾無疑。

6、由于三山帽本身是一種寬泛的俗稱，只要象三山，都可以叫三山帽，就比如只要排行老二，都可以叫二郎一樣。所以，品種多元。但是二郎神本身的三山帽按理應(yīng)該有定制，但是不巧，也與社會的變遷，審美的嬗變，與多元的社會上的三山帽進(jìn)行了互動(dòng)，所以更加繁多不一，造成各種誤解。

7、不僅道家有三山帽，佛家也有三山帽。《包公傳(百家公案)》有描述云：

宋氏懸望不回，因出門首等候，忽見一僧人遠(yuǎn)遠(yuǎn)來到。那僧人：頭頂三山帽，身穿百納衣。缽盂隨手捧，誦偈不暫離。

《薦福承古禪師語錄》有云：千里同風(fēng)君道好。正是將身入荒草。直饒顯在眾人前。想應(yīng)未見黃龍老。貼肉汗衫新復(fù)新。三山帽子何曾倒。無銙腰帶兩頭垂。沒底麻鞋踏未破。來來。與你瓢苗石上栽。來年収得大冬瓜。快斧利刀斫不破。寒山拍手笑呵呵。指出南岳讓和尚。

《古尊宿語錄》有云：“牛頭未見四祖時(shí)如何？”師云：“三山帽子大袖布衫。”

7、所以，三山帽由于是民間俗稱，并非一定是單一的朝廷服制，所有的三山之形，無論后面是魚尾頂，還是曲瓦頂，無論前面是包菜心的土地公公帽，還是兩側(cè)展翅的閻王金貂巾，都可以統(tǒng)稱為三山帽。文也可用，武也可戴，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基層吏員，上至神靈，下至太監(jiān)，都被三山雨露均沾了。

而二郎神不僅將三山帽的影響力與自己捆綁得如此緊密而成了自己形象的重要特征，而且在眾多三山帽式中，也順應(yīng)時(shí)代發(fā)展與趣味的多元化，二郎神自己頭上固然戴的一直是三山帽，但是款式上的變化，也不斷緊跟，不斷變化，忙得不亦樂乎，與社會趣味同樂，與眾多施主隨喜著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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