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寬泛的尺度評判,權力分散和制衡理論,并不是西方首創或獨有。在古代東方的專制體制下,君主們非常熟悉如何運用各種手段來控制下屬。
最好情況莫過于讓屬下們彼此爭斗、競爭、猜疑和妒忌。為了能在競爭中勝出,他們必然會向高踞寶座的統治者逢迎諂媚,搖尾乞憐。如此一來,君主們的皇位就更加穩固。
軍事權制衡
對叢林法則的古代帝國而言,最重要的權力始終是兵權。在古代中央王朝,對兵權的制衡,也始終是皇帝們最優先的考慮事項,有兵權就可為所欲為,兵權旁落則意味著大勢已去。
歷代帝王都非常重視對兵權的掌控。特別是繼唐和五代十國亂世之后的宋朝,由于其開國君主趙匡胤本就是靠奪取兵權上位的,宋朝統治者們深知軍隊的重要性。正因如此,篡位沒幾年,趙匡胤就上演了一出杯酒釋兵權的好戲。
從此,宋朝奉行極力打壓軍事將領的立國原則,文人士大夫的地位全面碾壓軍隊的高官。這也體現在宋朝的軍事制度上:三軍統帥自然是皇帝本人。在平日,樞密院在名義上是軍隊最高指揮機關,分別統領禁軍和廂軍;率臣,為禁軍出征或鎮戍時臨時委任的將帥,統領地分屬三衙的禁軍。
可以看到,宋朝時,研究軍事決策、平時指揮軍隊,以及戰時將領的權限都被限制的很清楚,以免出現一個部門或一個強人就能調動并指揮軍隊的情況出現。如此還不足以令宋朝皇帝們心安,北宋的更戍法更是規定軍隊定期更換駐地,而將帥不隨軍轉移。因此出現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現象,也導致宋朝軍隊的戰斗力每況愈下。
此后,一脈相承的大明則有將不專軍、軍不私將的“優良”傳統。也就是說,一個將領不能長期帶領一支軍隊,以免這支軍隊成了該將領的私人部曲,不服從朝廷的權威。具體操作上,兵部在戰時奉皇帝旨意調軍任命領兵官,發給印信,率領從衛所調發的軍隊出征。戰爭結束領兵官繳印于朝,官軍各回衛所。完全做到了“戰管分離”。
而且和宋朝的將不識兵兵不識將一樣,盡管這樣的軍隊戰斗力越來越差,但也保證了軍權無法威脅到皇權。皇帝的高枕無憂才是最要緊的第一要務,多打幾次敗仗也無傷大雅。
對地方上,明朝各地要員明確區分軍事和行政職能。由總督負責軍務,巡撫掌管民事,兩者互相監督、互相制衡、互為掣肘。才不至于像唐朝的節度使制度那樣,讓地方勢力坐大。
可見,由唐及宋再到明朝,皇帝們對軍權的掌控越來越牢固。類似南北朝和隋唐之際屢屢上演的權臣干政,武裝造反等情況也少了很多。這也是皇權進一步牢固的第一步。
科舉制和皇權集中
科舉也是加強皇權的重要手段
除軍事方面,皇權尋求對國家各個層面的絕對掌控。隋唐以前,世族大家一直是皇權的有力競爭者。盡管他們表面上臣服于皇帝,但私下里擁有極大勢力,對皇權的長治久安形成了極大的威脅。
正因如此,科舉制應運而生。按朱元璋的話說,是讓“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
除僵化天下頭腦,收攬天下人才,科舉的另一大作用就是架空世家大族。
漢魏以來,中央帝國選拔官吏往往使用舉薦制,也就是所謂的“舉孝廉”。現實情況中,“舉”出來的孝廉往往是世家子弟,魏文帝時期的九品中正制,更是強化了世家在帝國人事上的天然優越性和壟斷性。到了南北朝,隨著皇權的衰落,這樣的情況愈演愈烈。當時的文豪左思就留下了這樣的詩句:
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
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
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
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
金張藉舊業,七葉珥漢貂。
馮公豈不偉,白首不見招。
這是對當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社會景象的辛辣白描。不僅對窮苦看不到希望的底層人不利,對皇權同樣不是好事。正如孟德斯鳩所說,君主制和專制制度的重大區別之一就是“去中間化”,也就是去除穩固的中間階級。一旦去掉了中間的釘子,那么就再也沒有什么能限制皇權的專制。
皇權利用科舉制充裕人才來源,也掐斷了豪族對帝國官職的壟斷。事實上,皇權和底層聯手對付貴族的例子,在人類文明史中屢見不鮮,比如薩珊皇帝就曾利用民間的馬自達派來反對宗教貴族。但當霍爾木茲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之后,代表底層的馬自達派也就像夜壺一樣被塞進了床底。對底層來說,科舉盡管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或中彩票還要難,但畢竟有了翻身的一丁點指望。這點指望,正來自于天子的垂恩,這也就使他們更加感恩戴德、體沐皇恩!
他制衡手段
除科舉制,魏晉以降,帝王們用了很多手段以圖達成削弱世家的目的。
比如,讓比較小的官身居要職。在曹魏明帝時,曾發生過這樣一件事。
少府楊阜上疏,欲省宮人諸不見幸者,乃召御府吏問后宮人數。吏守舊令,對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數之曰:“國家不與九卿為密,反與小吏為密?”帝愈嚴憚之。中書舍人即其中的代表。
顯然,在漢魏之際的九卿權限還較大,并不太忌諱那些在皇帝身邊如后宮主管、黃門侍郎之類的小官。這也令皇帝們“嚴憚之”。為解除皇權這方面的限制,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加強那些
漢魏時,中書舍人只是一個小官職,但因位近至尊,掌傳宣詔命,所以地位日趨重要,到了南朝劉宋時期,中書舍人可“入直閣內,出宣詔命,凡有陳奏,皆舍人持入,參決于中,實權日重,中書侍郎之任遂輕。”
中書舍人慢慢架空原本位高權重,對皇權形成一定制約的中書監。與此過程對應的,則是原本的三公九卿職位逐漸職能化,原本是決策層,如今決策是在皇帝的宮闈之中和幾個密友商定,九卿六部慢慢淪為了橡皮圖章和執行機構。
到明清兩朝,這樣的結構則充分定型,并于清朝的軍機處達到頂峰。軍機處盡管凌駕于所有正規部門之上,但仍只是皇帝決策的執行和咨詢機構。通過這樣的制度設計,清朝的皇權集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除這些機構外,皇權還很擅長利用宦官和外戚進行權力制衡。整個東漢的歷史,其實就是一部外戚和太監的奪權史,并最終以地方豪族的崛起而告終。對于生養在深宮的皇帝來說,他們最信賴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太監,而不是外面滿口“之乎者也”的士大夫們。太監無法生育,也就意味著他們無法將權力傳給下一代,也就永遠不會有“改朝異姓”的危機。
此外,相比于朝臣,宦官對皇權的依附性更高,往往換個皇帝,某個太監的地位就會受到極大的變動,因此他們也絕對會為對自己有利的皇帝出死力。
明朝是利用宦官制衡外臣最“成功”的朝代。盡管明太祖朱元璋有明確的祖訓:后宮不得與政。但后世明朝皇帝卻天才的設計出了一套讓宦官也能“依法”參政的制度流程。
掌握朱批大權的司禮監,不僅能和內閣分庭抗禮,甚至還隱隱凌駕于內閣之上。但在皇權日熾的明朝,宦官再怎么坐大,也始終只是皇權的一條狗,崇禎上位之初,就能隨意處置大權在握的魏忠賢即是明證。
小結
作為古代全世界最為成功的專制皇權帝國,龐大的中央帝國的歷史,就是一部“精彩絕倫”的權術史和厚黑史。通過不斷的“分權制衡”,皇帝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皇權也最終獲取了至高無上的超然地位。
諷刺的是,當人類社會出現君主或相應政權時,或許類似的權力制衡原則就已經產生。這是在權力斗爭中如影隨附的寄生物,也是權術手段的必然結果。慢慢的,這樣的帝王權術被逐漸固定了下來,形成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慣例或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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