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84歲那年因為突發(fā)腦梗,在“鬼門關(guān)”那被救了回來。雖然大病初愈后沒留下后遺癥,可整個人瘦得脫了型。
望著站立不穩(wěn)、顫巍巍的老母親,二哥主動對大哥說:“哥,往后咱媽跟前怕離不開人了,總不能一年到頭都讓你和大嫂伺候啊,我們也該伸把手了!兩家輪著過吧!”
二哥一番高姿態(tài)的表白,讓當時在場的人都倍感欣慰,如此安排當然再好不過了!
父母生我們兄妹5個,我有3個哥哥、1個姐姐。
雖然大哥成家多年,但他們一家4口始終跟父母沒分家,二哥退伍回來,轉(zhuǎn)年二嫂嫁進門,我們家成了十幾口人的大家庭。
那些年,讓父親最值得炫耀的就是我們家人口多,在全大隊排名第一,除了三哥后來考中專去了外地,我們家還是11口人、一口鍋里吃飯。
但“花無百日紅”,人多嘴多,哪有馬勺不碰鍋沿的?時間一長,矛盾從大嫂、二嫂身上發(fā)生了!
八十年代物質(zhì)匱乏,肥皂都要憑票買。
每天一大早,大嫂二嫂妯娌倆都并排坐在門口的院子里洗衣服,經(jīng)常為打肥皂,搶的不可開交。
不僅搶肥皂,連扁擔、大鍬、鋤頭這些農(nóng)具都爭,誰不想用順手的家什呢?
所以那些年,家里經(jīng)常暗流涌動,劍拔弩張,為此,父母傷透了腦筋。
父親雖然想保住這面旗幟不倒,但母親受不了。
記得母親有次哀求父親道:“老頭子哎,別要那個好看了!俗話講,‘人多分家,樹大分叉’,一點不難為情嘛,早點分開好,省得我‘老鼠鉆風箱~兩頭受氣’!”
無奈之下,父親做了妥協(xié),決定分家。
本來依母親的意思,一分為三:父母帶我和姐姐一家;大哥四口一家;二哥三口一家。
可當時只有老房和新房兩處,不好分,只能分兩家。二哥孩子小,母親想帶他們過。
誰知道二嫂狡猾得很,她不想被公婆約束,也不想老的小的一大家,所以她毅然決然提出要單過。
單過只能選擇老房,那二嫂也愿意。
就這樣,父母帶我和姐姐,以及大哥一家4口住新蓋的瓦房,二哥3口住兩間土坯老房。
大哥為人厚道,他覺得自己住新房有些愧疚,于是一激動,就對二哥說:“老二,往后你們兩口子攢錢就蓋房,弟弟妹妹婚嫁歸我管,爸媽生養(yǎng)死葬也是我負責!”
這就是大哥當年的承諾,雖然沒有書面文字,但確實是大哥紅口白牙說的話。
二哥把磚瓦錢攢夠后,新房蓋在離大哥家不到100米遠的地方。
而這個房地基也是父親自己一手劃的,當年他是大隊會計,分管這一塊。
父親估計是想著這哥倆離近點,相互有個照應。
但這一決定遭到母親的強烈反對。
母親說,兩個兒子離得近“鼻子耳朵連著腮”不好,反倒容易發(fā)生矛盾,遠香近臭的道理不懂嗎?
但父親一意孤行,母親說了不算。
如今回過頭來看,我母親主意見識非常大,比我父親看得長遠。事實證明,母親的話后期一個一個都應驗了!
87年父親去世后,母親就提出單過,其主要原因就是大哥二哥兩家離得太近,大嫂二嫂這對歡喜冤家時不時鬧點小摩擦,母親說誰都不好,她想出去躲清凈。
就這樣,大哥只好將早年堆柴火的兩間小房修繕好,我和母親搬過去住了,最終還是成了三家。
母親真正享福和舒心的日子,都是在那兩間小屋度過的。
那時候大哥負責糧油,三哥負責母親日常零花錢,二哥負擔重,家里兩個兒子,當初分家時大哥也做了承諾,所以沒人要求他如何,只要平時過去看看母親就行。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了15年,直到母親82歲那年,被我們勸回到大哥家為止。
2005年夏末秋初,84歲的母親突發(fā)腦梗,昏迷了一個星期,才從死亡線上掙扎過來。
大病后的母親瘦的皮包骨,走路都困難。雖然我伺候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但那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有一天,二哥端著水杯過來了,他對大哥說:“哥,咱媽這個樣子,往后跟前不能離人啊,小妹走后,總讓你和大嫂伺候也不行,我也該伸把手了,往后兩家輪著過吧。”
二哥話一出口,大哥大嫂面露笑容,本來望著病怏怏的老太太就在發(fā)愁,這下是“鼻涕往嘴里淌~順行”!
還別說,我二哥平時看上去像是“妻管嚴”,但原則性的問題他不會讓步。可能是覺得這么多年沒在母親身上付出過吧,眼下及時出手,免得村里人說閑話,大哥兩口子心理不平衡。
就這樣,二哥用一只藤躺椅,連被子將母親從大哥家抬過去了!
臨走的時候,大哥對二哥說:“你先試試看,農(nóng)忙你就送回來,咱哥倆咋都好說,老太太來去自由。”
說實在話,二哥當年經(jīng)濟條件在五兄妹中是墊底的,原因就是他兩個兒子都在讀大學,自己也不會手藝,家里所有收入只有幾畝責任田和一個葡萄園。
而大哥是教師,一雙兒女早就供出來了,條件都不錯。
好在還有三哥,他早就說過,母親到哪,他的錢到哪。
有了三哥經(jīng)濟上的貼補,還有我和姐姐不定期回去探望,二哥家一切運轉(zhuǎn)自如。
二哥心細,伺候母親有一套,一日三餐攙上扶下,極有耐心。
而且自打母親搬過去后,二哥二嫂很少在家吵架抬杠,怕母親多心。
有一天我回去看望母親,發(fā)現(xiàn)二哥家院門朝里反鎖著,院子里也沒人。
我當時猜想,肯定是二哥二嫂去地里干活了,母親一個人在屋里呢。
不敢驚動母親,怕她知道我回來了,起床開門,萬一摔倒了怎么辦?于是我悄悄地往大哥家走。
正好那天是星期天,大哥在家,看到我回來他趕緊問看到母親沒有。
我苦笑道:“門鎖著了,進不去啊,也不敢喊,只好到這來了。”
我嘴里雖然這么說,心里還是覺得二哥把母親反鎖在家,這樣還是不太好。因為離大哥家近,臨走可以把鑰匙留給大哥一把,萬一老太太有什么事呢?
我跟大哥大嫂在一起生活時間長,說話也不藏著掖著,于是帶著責怪的語氣對大哥說:“二哥他們忙,你有空應該去看看媽呀!”
不等我把話說完,大哥著急地解釋道:“我當然要去看了,好幾次你大嫂做的肉圓湯,還有燉爛乎的菜,我都給媽端過去,可每次我發(fā)現(xiàn)你二哥兩口子不高興。”
我一聽不解地問道:“還有這事嗎?”
這時大嫂從外進來,聽明白我和大哥說的話后,大嫂幽幽道:“你二哥二嫂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嘛,嬌氣大得很,有一次我去送菜,你二哥板著臉對我說:‘你們盡管放心!我們不會虐待老太太的’!你評評理,這叫什么話?搞得我們像監(jiān)督他們似的!所以你大哥現(xiàn)在不敢去,生怕惹他們不高興。”
聽到這,我這個“家庭‘消防員’”要及時出手了!
二哥家的地都不遠,我就順著小路找過去,果然看到二哥二嫂在地里拔棉柴。
老遠看到我來了,二嫂趕緊笑著說道:“哎喲~今天被小姑逮個正著!我說我一個人出來拔就行了,讓你二哥在家陪老太太,你二哥非要跟出來!”
很顯然,二嫂有些“做賊心虛”,神經(jīng)敏感。
其實她這樣是想多了,誰家沒個事?哪能24小時陪在老人身邊。
我就趕忙安慰說沒關(guān)系,然后二哥陪著我一起往家走。
母親見到我回來當然很高興,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還問我啥時候到家的,我只好說剛回來。
跟二哥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我就婉轉(zhuǎn)地把自己的意思告訴二哥,希望他往后能留一把鑰匙放在大哥那,以備不時之需。
二哥是何等的聰明人,他聽出來話外有話,估計是知道大哥在我面前“告狀”了!
二哥氣呼呼的對我說:“大哥講起來是知識分子,一點不懂科學,媽本來血壓就高,他還給送老母雞湯過來,那上面一層油啊,老太太怎么能吃?還有那爛乎乎的紅燒肉,更不能吃!我說過他們好幾次,估計是不開心了,現(xiàn)在干脆不過來!”
聽到這,我總算明白,這哥倆確實又開始鬧誤會了。
二哥的脾氣我知道,必須要哄著他說話。
于是我一邊陪著他做飯,一邊夸獎著他和二嫂把母親照顧的挺好,本來母親是用躺椅抬著過來的,如今不用拄拐棍都能在院子里溜達,這就是功勞!
二哥被我夸的眉開眼笑,直呼“知我者 小妹也!”
看到二哥開心,我又替大哥大嫂解釋,說他們出發(fā)點是對的,別引起誤會就行。總體來說,我們家都是孝順的人。
二哥聽到這,頻頻點頭,馬上就對我說:“我多炒兩個菜,中午喊大哥他們都過來吃飯!”
說著,二哥站在后門口,扯著嗓子朝大哥喊道:“哥,別做飯了!中午都到我家來吃!”
那天中午,大哥特意斬了兩個鹵菜帶過來,我們圍坐在母親身邊,有說有笑。
而這個場景,對于母親來說,比任何滋補品都好,她最希望看到兒女們團結(jié)和睦的樣子
就在大哥不斷的將鹵豬頭肉往母親碗里夾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二哥的眉頭又皺了起來,欲言又止。
我趕緊對大哥說:“方老師,要科學養(yǎng)生,媽血壓本來就高,像豬頭肉之類的還是要少吃。”
結(jié)果大哥滿不在乎的瞥了我一眼,道:“啊喲,哪有那么多規(guī)矩?又不是天天吃!”
二哥二嫂朝我直擠眼,意思就是:我們沒說瞎話吧?
趁他們現(xiàn)在樂呵呵的樣子,我把心里話撂了出來。
我對二哥說:“只要農(nóng)忙了,你就把媽交給大哥,反正離得近,被褥兩邊都有,把老太太攙過去就行了!”
接著,我又對大哥大嫂說:“媽那時候到二哥這邊來還不能獨自行走,看看現(xiàn)在,被二哥二嫂伺候得這么好,真不錯哦!”
我說的時候,特意把“二嫂”兩個字帶上,如此一來,二嫂也覺得有面子。哥哥好,不抵嫂子好,即便她伺候的少,但至少她沒拖二哥后腿啊。
大哥大嫂聞聽直點頭,夸二哥他們兩口子心細,照顧老人沒得說。
老哥倆心里的小疙瘩解開了,就沒事了,皆大歡喜。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盡量不插手娘家的事。但我為了母親晚年幸福,為了哥嫂們團結(jié),我一直是“刀切豆腐兩面光”,只做和平使者,不做娘家的“攪屎棍”。
如今父母不在了,但娘家有疼愛我的哥嫂們,那里曾經(jīng)承載著我年少時的幸福和快樂,是我魂牽夢繞的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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