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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百年孤獨 Cien a?os de soledad [2024] 》)
“真正優秀的作家,他不只是去寫某個特定歷史時期的事件,它一定有更深入的更具備共性的內容。讀這些拉美優秀作家的作品都是如此,要深入進去,不能停留在表面。”
?作者 | L
?編輯 | 鐘毅
11月25日,Netflix的劇版《百年孤獨》發布了正式預告,遙遠的馬孔多,那些“關于禁忌愛情、對抗種種過去與詛咒的不幸故事”將迎來首次影視化。12月11日,劇集將正式播出。在這股熱潮之下,拉美文學會再度進入人們視野。
近些年,拉美文學一直是人們熱衷于探討的話題。人們對“文學爆炸”主將們的人生經歷津津樂道,也喜歡在茶余飯后琢磨博爾赫斯那些充滿思辨的故事。但對大多數人來說,想講清拉美文學發展的來龍去脈,并不是件易事,所以我們更加需要相關研究者帶讀者進入這重世界。
去年,西安外國語大學歐洲學院西班牙語系副教授侯健在B站開設了“魔幻、愛情與權力:侯健的拉美小說課”,很多年輕讀者從中受益。由于時長和篇幅限制,有許多優秀作家及其作品未能詳盡講解。后來,侯健在既有講稿基礎上,對其進行了擴充,于是便有了《不止魔幻:拉美文學第一課》一書。它充分地為讀者梳理了拉美文學的歷史與今天。
《不止魔幻:拉美文學第一課》
侯健 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望mountain,2024-7
日前,侯健接受了《新周刊》專訪,以下為《新周刊》與侯健的訪談實錄。
魔幻現實主義的核心是現實,
但中國讀者更關注魔幻
新周刊:作為一個舶來概念,為什么拉美作家能把魔幻現實主義發展到一定高度?它與早期幻想文學是否有相應的關聯性?
侯健:魔幻現實主義的核心概念就是現實,但是在中國,我們剛好顛倒過來,更關注魔幻這一點。拉美的現實確實有很多地方讓我們感覺到魔幻。比如,前一陣子墨西哥過亡靈節,大街小巷全是骷髏的圖案,連給小朋友的糖果都是。據說還有人把家人的遺骸挖出來,帶回家一起過節。
再比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拉丁美洲環境史》里,寫過有一年一場颶風把整個小鎮從懸崖上吹下去了。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拉美作家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去寫這些主題,這種主題和魔幻現實主義就會有一種天然的適配性,換句話說,小說的形式甚至可能比內容本身更重要。
包括像馬爾克斯寫的《百年孤獨》,很多故事也是源于他外公外婆的講述。在談論魔幻現實主義時,我覺得應該看到它的內容和技巧是相結合的。
以墨西哥亡靈節為背景的喜劇動畫。(圖/《尋夢環游記》)
新周刊:你較為系統地介紹了阿萊霍·卡彭鐵爾、胡安·魯爾福等人,他們是怎樣一步步把拉美文學推向“爆炸”的?
侯健:(20世紀)四五十年代這批作家,是不可或缺的一代人。他們讓后來的文學創作者,看到一種新的可能性。比如,《佩德羅·巴拉莫》讓馬爾克斯意識到,可以用魔幻現實的風格去寫故事,而不一定要像海明威、福克納那樣。
他們讓人發現,寫作是自由的,只有在這樣的狀態下,才有可能寫出真正有價值的作品。另外,“文學爆炸”的發生是多重因素導致的,它跟古巴革命、拉美文盲率下降、西班牙出版界的推動以及作家間的友誼等因素,都有很大的關系。
新周刊:在講解加西亞·馬爾克斯時,你提到了他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這些女性角色,哪幾位對你的沖擊最大?
侯健:要是去年回答這個問題,我可能首先想到的就是《百年孤獨》里的烏爾蘇拉、蕾梅黛絲等,但今年不一樣了。我譯了《我們八月見》,這本書讓我對馬爾克斯有了一種特殊的親近感,對他的文學也有了更深的理解。所以現在一問這個問題,我第一個想到這本書里的安娜。
挺有意思的是,我之前去南京做新書分享,認識了一位本職工作是心理咨詢師的老師,她辦了一個讀書會,大家一起讀了《我們八月見》。一群成熟的、有個人事業的女性聚在一起探討安娜的生活和她內心的彷徨與掙扎,我覺得那個畫面是很美好的,我甚至很想知道大家聊的內容——肯定與我的視角很不一樣。與早期作品中的女性相比,安娜更像個普通人,大家能共情她的處境,她是馬爾克斯筆下一個有血有肉的女性角色。
《我們八月見》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 著,侯健 譯
南海出版公司|新經典文化,2024-3
新周刊:如果用幾個關鍵詞去理解馬爾克斯以及他的作品,你會如何選擇?
侯健:馬爾克斯的寫作在《百年孤獨》達到了一個頂峰,在這之后,他實際上要去拋棄那些已經被他寫出來的東西。比如,他有一個很大膽的實驗性作品《族長的秋天》,是部講獨裁的小說,跟他的其他作品很不一樣,我認為這代表他在求變。
到了20世紀80年代初,現實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影響了他的創作。例如,他開始刻意地跟父母拉近關系,但就在這時,他父親去世,這對他影響很大。后期的他,就開始關注或者說拓展了衰老、死亡等主題,看待愛情的視角也切換到了老年人的視角。我其實一直想寫一本書,就是馬爾克斯的后半生,但是還沒有機會,我覺得這個非常有意思。
《族長的秋天》
[哥倫比亞] 加西亞·馬爾克斯 著,軒樂 譯
南海出版公司|新經典文化,2021-11
新周刊:科塔薩爾的作品常常被選入幻想文學之類。他的幻想文學與博爾赫斯的作品都關注人的存在等問題,除此之外,二者有什么異同?在拉美“文學爆炸”的四大主將中,他的特殊性體現在哪些方面?
侯健:幻想文學比較喜歡突出一種碰撞感、撕裂感和突兀感,就像我們讀博爾赫斯,總是會期待有某種大反轉。但是比較博爾赫斯和科塔薩爾,他們還是有區別的。不恰當地說,也許前者更形而上,后者可能更形而下一些。倒不是說兩個人誰好誰不好,我想表達的是,博爾赫斯更擅長進行哲學思考,而科塔薩爾則善于把日常中最平淡的東西進行陌生化處理。尤其是放到“文學爆炸”四個主將里討論,他的特點也是很鮮明的,他前期的作品幾乎和政治無關,大多是美學層面超脫的游戲。
不過,他在后期很關注政治,這部分作品國內是缺少譯介的。也許我們對他的認知還并不是非常完整。
(圖/受訪者提供)
新周刊:你翻譯過巴爾加斯·略薩的作品,也和這位作家有過交流。在這一過程中,你有哪些有趣的經歷可以跟大家分享?
侯健:“追星”的歷程我覺得都很有意思。2011年,略薩剛得了諾獎,作為當紅作家,他來到中國,我當時還是研一的學生,請假跑去上海,背了一書包他的書,雖然要到簽名,但忘了合影,一直是一個遺憾。2019年,我成為他作品的譯者。換了身份,我到馬德里的他的家中去采訪他,一起喝酒,一起擼狗。我把這些經歷寫成了兩篇文章,也都收在了《不止魔幻》中。
侯建采訪略薩。(圖/受訪者提供)
新周刊:略薩一生幾乎都在關注拉丁美洲命運這樣宏大的主題,你覺得作為中國讀者,該如何去理解這些政治與歷史相關的內容?
侯健:世界政壇的變化,對我們每個個體的生活都會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從這個角度看,你看略薩雖然在談論拉美政治,但他作品真正的核心主題是諾貝爾瑞典學院給他的頒獎詞中提到的權力。這是具有共性的,我覺得不管是秘魯還是其他國家,不管是大的社會還是小的家庭,權力無處不在。
但他又超脫于這些之外,這就是我眼中真正優秀的作家。他不只是去寫某個特定歷史時期的事件,它一定有更深入的、更具備共性的內容。比如他的《世界末日之戰》,表面寫巴西19世紀的農民起義運動,但實際上,我們仔細一思考,它里面也包含著對“文明與野蠻”等主題的思考。讀這些拉美優秀作家的作品都是如此,要深入進去,不能停留在表面。
《世界末日之戰》
[秘魯]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 著,趙德明 / 段玉然 / 趙振江 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2017-11
“文明和野蠻”
是拉美文學永恒的主題之一
新周刊:你在書中提到,“文明與野蠻”是拉美文學永恒的主題之一,人們熱衷于書寫這些母題的原因是什么?它與殖民時期的歷史有哪些關聯?
侯健:我覺得跟其他大陸的文學相比,拉美文學與歷史、政治和社會的發展的結合程度似乎更加緊密,這也是它最顯著的特點之一。
其中一個永恒的主題就是“文明與野蠻”,我認為它主要來自一種不理解。西班牙人不明白拉美人的生活。比如,阿茲特克人要把俘虜弄到金字塔頂,活著就把他的胸剖開,把心臟取出來,再把這個人從金字塔推下去,下面的人還會分食尸體。像這些做法,換成我們也很難理解,我們覺得那就是野蠻。
所以,在《不止魔幻》中,我是從古文明《波波爾 · 烏》這部分講起,想讓大家看到另一面,讓我們更加理解他們的行為。 那些“野蠻”的行為其實源自他們的信仰,在土著看來,這種祭祀是他們必須要做的,不然他們就跟動物沒有區別了,而動物曾因為不懂得崇拜神而被神消滅。 我在書里也提到,瑪雅人會獻祭球賽獲勝方球隊的隊長。在他們的認知里,這是榮譽,是接近神、走入神的世界的一種方式。
文明和野蠻在這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這種看似對立的思想也在一直延續,到了現在,可能會在種族主義等社會話題中也有所體現。
(圖/受訪者提供)
新周刊:在書中,你提到了拉美地區浪漫主義文學的發展,它與歐洲的浪漫主義有哪些異同?像《屠場》《阿瑪利婭》等浪漫主義小說,有沒有哪些共同的主題,或是反映了類似的社會問題?
侯健:拉美文學中的浪漫主義的發展,有一個學習的過程。歐洲這股風潮最興盛時是在18世紀末到20世紀二三十年代,拉美的浪漫主義發展高峰是19世紀30至60年代,它有時間差存在。拉美獨立本身也就是這段時期。在這段空檔期,外來的翻譯文學會逐漸走向一個核心位置,本土作家也會去學習這個東西,并對其有一定的改造與發展。
兩者的核心思想是相通的,浪漫主義講求自由反抗,而不是字面意思的花前月下。但在表現形式上,歐洲人感到現實社會乏味無聊,就很喜歡追根溯源,回到中世紀的傳統上去,回歸到自然里去。而拉美則更關注印第安文明的情況。
像《屠場》《阿瑪利婭》其實都源自同一社會背景——阿根廷羅薩斯獨裁政權持續了幾十年。在這種壓迫下,恐怖的社會氛圍,壓抑的社會環境,都推動著這些作家去用文字與之對抗。
(圖/《阿根廷1985》)
新周刊:你在書中講到,高喬文學生發的背景與19世紀阿根廷吸引了很多外來移民相關,他們喜歡自由、以放牧為生的生活方式,對他們所創造的文學內容有哪些影響?
侯健:高喬人本身就是一個馬背上的民族,居無定所,以放牧為生,不會到點下班。他們放牧到哪里就露宿在哪里,沒事兒的時候到酒館去喝酒,一言不合還可能掏出匕首到門口決斗,在博爾赫斯的作品里也能看到這種描寫。他們自由奔放,無拘無束。
可隨著時代發展,這種生活很難維持下去,它就變得不合時宜了。所以,對高喬文學而言,我覺得它一方面是人們對自由生活的懷念和追憶,另一方面也表現了他們面對這種命運時所做出的反抗掙扎,以及傳遞出某種無可奈何的感覺。其中也蘊含著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碰撞的主題。我們現在去看,純正的高喬人已經不復存在了,他們更像是一種旅游資源,在馬背上給人表演,帶人們體驗那種生活。
在烏拉圭的克里奧拉節上,進行騎馬表演的高喬人。(圖/圖蟲創意)
新周刊:《秘魯傳說》在拉美文學史上又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在這本包羅萬象的巨著中,有沒有哪個部分是讓你印象極為深刻的?
侯健:在19世紀拉美各國民族文學剛剛發展的時候,《秘魯傳說》能夠以一種如此宏大的視角去對本國的歷史和傳統做一個文學式的輸出和表達,我覺得這點很難得。
《秘魯傳說》
[秘魯] 里卡多·帕爾馬 著,白鳳森 譯
四川人民出版社|后浪 / 后浪文學,2020-1
這與作者帕爾馬本身的身份有關系,他是國立圖書館館長,又是一個大E人,喜歡到處走,到處打聽。他既是一個收集者的角色,同時又有比較高超的文學寫作能力,有了這些,才形成了這樣一部作品。
我記得很清楚的是,有一篇講一個軍人,他喜歡死摳字眼,人家跟他說話用比喻什么的,他完全聽不明白,他只是按字面意思去理解,結果最后就死在死摳字眼這個特點上了。我們現在看,可能會覺得這個人怎么這么傻、這么荒唐,但又能感受到那種幽默性。正是這樣,這本書出版后非常流行,還出現了很多仿作,什么《阿根廷傳說》之類的,但那些現在已經沒人看了。
博爾赫斯好像“里外不是人”,
但也可能“里外都是人”
新周刊:進入20世紀,拉美小說開始從模仿與學習的道路上掉過頭,走向關起門來寫自己的極端。什么原因驅使了這一轉向的產生?這一時期的大地主義、土著主義包括后來的城市小說,綜合起來看,給拉美文學帶來了哪些變化,又造成了哪些局限性?
侯健:這種所謂轉向,出現的原因是很復雜的。一方面,度過了模仿的階段,從發展規律上來講,必然也會過渡到開始關注自身的話題這一階段。另一方面,歷史的發展、社會環境的變化帶來了新的尖銳的矛盾,土著人的地位、身份問題,促使文學、歷史學、社會學、人類學等學科對其更加關注。
在《不止魔幻》里我講過,土著主義快速興起,是因為很多文學家自己曾表態,他們就是想用這種小說來激化社會矛盾,讓土著人發現自己的生活很悲慘,生出一種不甘,從而讓這些人起來反抗。
但我們會發現,這種模式無外乎幾種,受到壓迫過后人民反抗成功,反抗不成功,或者是經歷了不成功又再度成功。這種套路的敘事,失去了文學生命力,自然也就走到了死胡同。后來,隨著城市化進程加深,很多作家都生活在城市,他們沒有農村生活的經歷,文學也就有了新的轉向。
(圖/受訪者提供)
新周刊:在“非典型拉美作家”一篇,你講到了博爾赫斯,他的非典型性體現在哪里?但在篇目末尾,你也提到這樣的說法稍顯片面。那他所書寫的主題與拉美這片土地有什么關系?
侯健:我覺得給他貼上這樣一個標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跟那個時代的拉美作家有一個很不同的地方——他是為文學而文學。而其他人則大多是所謂“介入型作家”,也就是說,你的作品要到社會現實中去,要起到改造社會的作用。
博爾赫斯對政治完全不感興趣,或者說更多時候表現出一種天真的狀態。他喜歡寫的,是一種更具有哲思的,比如像人的存在性、人的二重性、生死等全人類的話題。在當時,這肯定被很多人認為是非拉美的,因為它沒有反映貧窮問題、饑餓問題等。可他寫的這些主題,卻是永恒的。所以現在越來越多的人會喜愛讀博爾赫斯,這是不無關系的,有人甚至稱他為“作家中的作家”。
略薩在英國講課的時候,他的那些英國學生就說,博爾赫斯一看就是拉美作家。他們讀了之后,感覺不到他跟歐美有什么關系。所以這一點很有趣,博爾赫斯好像“里外不是人”,但也可能“里外都是人”。
新周刊:博爾赫斯是很多中國讀者所熟知的作家,作品中也出現過許多中國元素。本書中你也提到了一些理解和閱讀他的關鍵詞,諸如幻想、象征等。作為一個中國讀者,我們如何去看待這些?
侯健:博爾赫斯寫中國最有名的可能就是《小徑分岔的花園》,里面出現的中國元素有很多。我從學生時代到后來當了老師,反復讀過很多次。剛開始,我跟學界的主流思想相同,覺得他筆下的中國有點玄虛難懂。
《小徑分岔的花園》
[阿根廷]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 著,王永年 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7
但在今年,我有了一個意外發現。我接了一個略薩作品的翻譯任務,是他寫法國的書,書名叫《一個野蠻人在巴黎》。我和研究法語的朋友聊天,他們說這是在致敬法國哲學家、思想家亨利·米修的《一個野蠻人在亞洲》。我覺得有意思,就找來讀,發現這本書西語版是博爾赫斯翻譯的,出版時間與《小徑分岔的花園》是同一年。我比對著看,發現博爾赫斯的很多描寫與亨利·米修的作品相仿。
在亨利·米修看來,迷宮這種意象,和中國人的性格很像,總是繞來繞去地去講某一件事。我們看到,博爾赫斯也這么寫迷宮,很大程度就是參考亨利·米修。類似例子還有很多,我后來把這些發現寫成論文發表。博爾赫斯并不是隨便找一些東方元素的堆砌,這是我在寫作《不止魔幻》時沒有注意到的。
文學的世界并不是非此即彼
新周刊: 在主將之外,你還選取了一些拉美作家加以介紹。在選取這些人的時候,你如何考量,他們分別有哪些特質?這場“文學爆炸”以及它帶來的余波,對拉美社會生活產生了哪些影響?
侯健:我不想把《不止魔幻》寫成一本教科書,所以我就會在當中加入更多個人色彩。我寫到的作家都是我自己讀過的,我的考量就是兩個。一個是經典性,重要的人和作品不得不提,哪怕有的可能現在看文學性沒那么強了。比如,拉美的第一本小說《癩皮鸚鵡》,它是本流浪漢小說,以現在的眼光看,它的文學性已經不那么強了,但因為它在拉美文學史上的獨特地位,我們一定要提到它。
另外一個標準比較主觀,就是我讀過后,覺得是值得中國讀者了解的。這樣做比較有風險,因為盡管書中選入的大部分年輕作家都是我依然認可的,但有的作家近年的作品進步不太大。比如寫出《最后假期》的智利女作家保麗娜·弗洛雷斯,她從中下階層女性和兒童的視角去寫智利社會,寫得非常精彩,但她在此后出版的作品我認為沒有達到《最后假期》的高度。不過,哪怕我們目前不會把她當成經典作家,但她仍舊應該被中國讀者知道。
《 最后假期 》
[智利] 保麗娜·弗洛雷斯 著, 裴楓 / 侯健 譯
人民文學出版社|99讀書人,2018-8
新周刊:近些年,拉美文學在中國也被更多人閱讀,在《不止魔幻》的最后,你也梳理了這一發展過程。作為一個從業者,從你的角度看,拉美文學對中國文學有什么影響?
侯健:20世紀80年代成長起來的這批作家,很多人都說過自己受拉美文學影響很大。一方面,因為我們的文學當時處在起步期;另一方面,我們那時候還沒加入國際版權公約,可以大量且自由地進行外國文學作品譯介,再加上馬爾克斯得了諾獎,一個哥倫比亞作家,一個第三世界的國家出現了這樣的人物,給我們的創作者提供了信心。我認為那個年代的中國文學界和翻譯界的交流頻繁而深入。希望在新的時代,作家和譯者兩個群體也能保持類似交流。
新周刊:還有哪些未被出版的拉美文學作品,你期望它們走入讀者的日常?
侯健:我覺得可以分成三類。第一類是像科塔薩爾這種,屬于經典作家,但還有些沒有被譯介過的作品,我們對他們的認知是不完整的。
第二類,是出于各種各樣的原因,中國的讀者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例如,古巴作家何塞·萊薩瑪·利馬,他本身是詩人,他的作品特別強調語言的韻律感、節奏感以及象征用法。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他的《天堂》有點像《尤利西斯》和《追憶似水年華》的結合體,也許因為太難翻譯,至今沒有譯本。
第三類就是我們有過譯介,但是過去太多年了,一直沒有再版的。像我最熟悉的巴爾加斯·略薩有一本小說叫作《敘事人》,篇幅不長,1996年在國內出過一版。我非常喜歡這本小說,在國外,文學、人類學、神話學的學者都在研究它,價值很高。
《 誰是殺人犯·敘事人 》
[秘魯] 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 著,孫家孟 譯
時代文藝出版社,19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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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L
編輯丨鐘毅
校對丨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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