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川,地處中國西北、寧夏平原中部,為寧夏回族自治區首府,更是赫赫有名的西夏王朝故都,別稱鳳凰城,有著塞上江南的美譽。解放街,位于銀川市的經緯線中軸點上,是銀川這座古老而又現代的城市橫向中軸線,承載著銀川人太多的記憶,見證著銀川城的發展和變遷。
1981年以民族街為界,將全長達7公里的解放街分為解放東路和解放西路。銀川市的標志性建筑——鼓樓,便位于解放東路鼓樓南北街十字路口。鼓樓往東到中山南街的路南側,是明代慶王府后花園:康園所在。至于慶王府主體,則沿中山南街西側一路往南,大抵延伸到新華東路一線。王城蕭墻周長1.5公里,高4.33米,內有王宮、東宮、西宮、承運殿及逸樂園、宜秋樓等。整座王府規模巨大、氣勢恢宏,其內雕梁畫棟、精美絕倫,在當時的西北塞上堪稱巍為壯觀。
“慶王府舊址(明代)”銘牌
隨著明清鼎革,這座存世四個甲子,先后經歷十位主人的宏大王府,終于迎來了自己沒落的時刻。數百年時空變幻,如今的銀川慶王府早已蕩然無存,蹤跡難覓,只有矗立在新華街和中山北街口角落中地那塊不起眼的“慶王府舊址(明代)”銘牌,默默銘記著這片區域曾經的榮耀。大多數時候,途經此地的路人,甚至都不會注意到它。
今天我們來聊聊這座王府的第六代主人:慶王朱臺浤,探索下他身上發生過哪些有意思的事?
被刨墳的慶恭王
朱臺浤(音hóng),生年不詳,生母亦不詳,為慶恭王朱寘錖(音zhìdú)的庶長子。
在正式開啟品鑒朱臺浤之旅前,有必要簡單介紹下,他老爹、承前啟后的第五代慶王朱寘錖。他生于成化元年(1465年),是慶藩第四代王慶莊王朱邃塀的庶次子(注:雖然實錄多數時候稱其為庶長子,但成化十六年十一月賜名時對他的身份認定為“慶王邃塀第二子”,大概率為次子),生母慶莊王次妃周氏。
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八月,朱寘錖被冊封為洛交王。洛交縣又是一個不為人知的古縣名,因位于(北)洛水之交而得名。它曾存在近千年,長期為鄜州州治,元代因地廣人稀被載撤,省入鄜州直轄。民國廢府存縣運動中改鄜州為鄜縣,也即現如今的陜西富縣。
弘治四年(1491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慶莊王朱邃塀薨逝,終年44歲。朱邃塀的長子未名早夭,膝下只有洛交王朱寘錖,和鞏昌王朱寘銂二子,朱寘錖居長,王爵當由他承襲,故成為喪主并暫時署理府事。
麗景公園
朱寘錖很會來事。父王去世不久,祖母慶康王次妃孟氏也亡故。弘治五年七月,他上疏朝廷,奏請準許他扶靈遠赴韋州給兩位親長送葬,獲得恩準。當年十二月,處理完父王、祖母喪禮后,他以蒙陛下“賜父莊王祭葬”為由,奏請赴京朝覲,被明孝宗貽書阻止。
弘治七年(1494年)十月,明孝宗命永康侯徐锜、尚寶司少卿楊泰為正副使,持節冊封洛交王朱寘錖為慶王。
朱寘錖屬于孝子,生母周氏是慶莊王的妾侍,兒子受封郡王后依例進封夫人,現在自己承襲王爵,自然想讓母親更進一步。弘治八年(1495年)十二月,在他的奏請下,朝廷正式冊封周氏為慶莊王次妃。
弘治十年(1497年)十二月十二日,慶王朱寘錖薨逝,在位4年,終年33歲。他在位日短,恭敬事上,幾乎默默無聞,也因此被朝廷賜謚曰恭。
俗話說年關難度年年度,慶藩也算是悲催,連續兩代親王倒在了年關門口。更悲催的是,慶恭王連自己身后的安寧都沒能得到保障。
正德元年(1506年)九月,三邊總制楊一清就陜西沿邊屢屢遭韃靼部侵襲,上案邊四策,其中提及,韋州地方兵備廢弛,以至于虜寇在韋州如入無人之境,連慶恭王墳都被人挖了。
“一:韋州乃虜寇出沒之所,兵備廢弛,不任保障,況近螺山,慶府墳塋在焉。連年大虜入寇,輙駐其地。而慶恭王墳近被人開掘,深可痛慮。今議增軍守之。宜于寧夏中護衛挑選千人,委官總領屯駐韋州,與群牧千戶所官軍操備防御。既可護衛王墳,又可保障城池,亦一策也。”(《明武宗實錄》)
也就是說,慶恭王下葬沒幾年,就被人把墳給刨了。
羅山慶王墓地
奴大欺主,艱難襲爵
慶恭王共有二子:庶長子朱臺浤和庶次子朱臺濠。居長的朱臺浤,直到父王去世的當年八月才獲得賜名。明英宗在天順四年(1460年)發布詔令,規定自此以后宗室子弟年及八歲方可請名,明憲宗即位后頒布恩令,恢復祖制,不再限定宗室子弟請名的年齡,不過大多在五歲左右方才賜名。由此可知,慶恭王去世時,作為繼承人的朱臺浤尚是稚子。
主少國疑,給了有心人興風作浪的機會。慶藩承奉正徐英與承奉副羅秀深受慶恭王信任,朱寘錖患病期間任命二人同護府事,以庇佑朱臺浤孤兒寡母。結果二人竟心生歹念,與長史何倫等朋比為奸,反客為主地在府內只手遮天。連慶恭王妃張氏有所需,派人索取,直接被二人無視。
朱寘錖患病期間,胞弟鞏昌王朱寘銂前來探望,徐英、羅秀卻假借王命不讓他入見。朱寘銂估計察覺到了其中有異,轉而求見生母周氏,打算一探究竟,結果吃了閉門羹。
而然郡王都無法越雷池一步的慶王府,卻成了徐英、羅秀等家人尋歡作樂的場所。無法無天至此,也算是世所罕見。
王嗣年幼,在近支親族中任命一人署理府事,并護持王嗣,在明代屬于常規操作。鞏昌王與慶恭王關系最近,且對自己一方心存疑慮。為達到長期把持王府實權,兼除去意外因素,徐英、羅秀偷偷把慶恭王所遺衣物送到慶恭王次子朱臺濠的住所,而后編造鞏昌王為篡奪王位,先是謀害慶恭王,接著意圖廢長立幼,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有什么瘋狂舉動。
不管是謀害親王,還是廢長立幼,亦或是篡奪王位,都屬于紊亂宗支的重罪,真被栽贓成功,廢為庶人是唯一的下場。如此可怕的結局自然不是朱寘銂所愿意經歷的,故在知曉內情的第一時間,他便書就奏疏打算自辯兼彈劾徐英、羅秀。
按照流程,除藩王外的本支宗室上書言事、請名、請封、請婚,都需由長史司收集,交由藩王用印確認,方可上呈朝廷。慶藩長史何倫與二人蛇鼠一窩,自然不可能讓這等奏疏出現在皇帝案頭。好在徐英等人編造的謠言只在小范圍傳播,沒有正式提交朝廷,故被扣留奏疏的朱寘銂只能自認倒霉。
慶王府大致范圍
慶恭王去世后,徐英、羅秀打著朱臺浤這位繼承人的名號發號施令,甚至大言不慚地宣稱“事皆在我”。仗著手中的權勢,在王府胡作非為多年,府內但凡與二人發生摩擦者,便會遭刀劍相向。
弘治十六年(1503年)八月,忍無可忍的慶恭王妃張氏跳過長史司這一環,直接將徐英二人為禍王府的惡行捅到了皇帝御案之前,這才讓慶王府這些年來奴大欺主的情形大白于天下。最終徐英、羅秀被押解回京從嚴治罪,長史何倫逃過一劫,只讓其退休了事。
“壬戌……慶府承奉正徐英與承奉副羅秀同護府事,莊王妃張氏有所需,二人皆拒弗與。莊王有疾,其弟鞏昌王寘銂來問,矯王命卻之。鞏昌欲見其母周氏,復閉門不納。而潛引家人入府園,作樂飲酒。宮人有紛爭者,持刀欲殺之。又常以事比世子臺浤名,云事皆在我。詈鞏昌為殺王,而以莊王遺衣物擅送第二子臺濠所。鞏昌欲奏之,為長史何倫所止。至是,張氏竟奏之,而言多過實。施復與鞏昌伏誣待罪,法司并劾之。命宥張氏及寘銂,下倫等于獄,逮英、秀還京治之。比罵兄律加一等論罪。而倫竟以致仕釋罪云。”(《明孝宗實錄》)
需要提醒的是這段記載存在不小問題,按照行文“莊王有疾”當為“恭王有疾”,而“莊王妃”當為“恭王妃”。雖然慶莊王的正妃的確為張氏,看似很合理,但只有嫡母亡故,親王的生母方可受封次妃,既然朱寘錖的生母周氏能進封次妃,莊王妃定然已經去世。所以所謂的“莊王妃張氏”應當是實錄未載的恭王妃。
銀川承天寺塔
此事了結后,朝廷立馬冊封朱臺浤為慶王。雖然實錄未曾記載相關信息,但當年十月,朱臺浤上疏請求赴京朝覲謝恩,此時對他的身份認定已經為“慶王”。
“甲寅……慶王臺浤既受封,欲親詣闕庭謝恩。上貽書止之。”(《明孝宗實錄》)
向叛王卑躬屈膝,被廢為庶人
土木堡之變后,能武的勛貴凋零,以至于文武失衡,文官集團強勢崛起,危及君權,君權與臣權沖突愈來愈嚴重,司禮監權力暴漲,堪與外朝相匹敵,西廠、內廠等衙門的設立,都是因此而起。
本來文官集團在弘治朝已取得重大勝利,讓皇帝逐漸適應垂拱而治,不成想轉過身來便遇上了明武宗這位大明王朝最離經叛道的叛逆皇帝。他在位期間,為扭轉不利局勢,充滿了創新和變革,更充滿了爭議和沖突。
利用劉瑾進行革新,是他在位初期,最大的舉措。圍繞正德革新,是正德朝前期君臣最大的沖突點。改革之初,手握大義的明武宗占據上風,可因用人失誤導致部分政策在實施時嚴重走形,引發一些列問題。
比如被派往寧夏清丈田畝的大理寺少卿周東,在田畝上弄虛作假,多報畝數,引發將士憤怨。慶藩的陰謀家安化王朱寘鐇(音fán),瞅準這一機會,于正德五年(1510年)四月初五殺官造反,隨即寧夏衛城及黃河以西大部分地方落入叛軍之手。
雖然安化王倉促起事,僅僅歷時十九天便被平定,可對明朝造成的影響確實巨大的。最大的一點便是,文官集團以此為突破口發起反擊,正德革新就此廢止,劉瑾被當做罪魁禍首處死,明武宗與文官集團的第一輪交手落敗,不得不在文事上進行妥協,從此將主要心思轉向武事。其后雖然取得了不小成就,卻落得被溶于水。
安化王之亂中,作為慶藩大家長、朱寘鐇的大宗,慶王朱臺浤的表現非常引人關注,也非常搶眼。叛亂平定之初,無論是朝臣還是皇帝,對他的印象極佳,認為他恪守本分未嘗有失,面對朱寘鐇這個叛逆表現出了寧死不屈的大無畏精神,不肯與其同流合污,實乃宗室典范。為此明武宗特地遣使慰勞,并賜予黃金三百兩,白銀五千兩,以作獎勵。
銀川玉皇閣
“(六月)己亥,上諭禮部曰:‘慶王懿親,恪守藩輔,未嘗有失。近寘鐇構逆,強索寶纛諸物,王欲具奏,又為所遏。及逆賊擒,王疏陳至再,情詞懇切,朕深憫之。茲特加賞,用示慰勞。王金三百、銀五千,豐林、弘農、真寧、鞏昌諸郡王各金五十、銀二千。其寫敕遣行人致之。’”(《明武宗實錄》)
果真如此嗎?
要知道正德元年(1506年)三邊總制楊一清在奏疏中稱,慶恭王墳遭虜寇發掘,因此建議從慶藩的寧夏中護衛中調一個千戶常駐韋州,守衛羅山墳園兼顧韋州城防。結果正德二年五月,朱臺浤奏稱王府護衛外調過多,王府御使乏人,請求收回成命。
“辛亥,慶王臺浤奏:‘本府護衛旗軍,先已調千余防御甘州矣。近因總制官奏,又命選千人守備韋州。本府差用不給,乞留之?!孪卤孔h:‘韋州之戍,實所以衛護本府先塋也。王欲勿遣,臣等難以定擬?!兄迹毫艄┍靖邸?/strong>”(《明武宗實錄》)
連親爹墳塋被刨都不愿派兵守衛,極度自私至此的貨色,會在叛亂時挺身而出,嚴厲斥責安化王。試問諸位會信嗎?
很快奉命總督軍務平亂的御用監太監、提督京營太監張永,帶來一個零所有人錯愕的消息:叛亂之時,朱臺浤曾向朱寘鐇行君臣禮。此舉雖出于被迫,但堂堂本支大宗竟率領宗室,向本支叛宗心朝謁禮,實在有失“封邦建國,藩屏帝室”的本意,事關名節非同小可。
更絕的是,事后朱臺浤竟能厚顏無恥的編造謊言給自己洗白,順便撈好處,這完全是在把朝廷把皇帝當猴耍,豈能饒得了他。于是乎所有怒火皆盡往他身上集火。當年八月,明武宗下詔,慶藩其余宗室放過不問,而對慶王降敕切責,并處削去歲祿三分之一,革去護衛。改寧夏中護衛為寧夏中屯衛,改隸陜西都司。并就此向天下宗藩進行通報。
當初有多得意,如今就有多失意。對朝廷而言,沒把朱臺浤的慶王頭銜給拿掉,已屬于法外開恩。可他卻不這么看,認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有機會,就冒出來奏請恢復舊觀。
正德八年(1513年)四月,他上疏朝廷,奏請恢復慶藩護衛,不出意外的被拒。次年,又上疏請求恢復歲祿,這次總算讓他得逞了。
其后,受擅自優待朱寘鐇之孫朱鼒材影響,朱臺浤很是安分了一段時間??呻S著明武宗駕崩,明世宗上臺,隨即爆發大議禮事件,他認為機會來了。遂于嘉靖三年(1524年)十月,他上疏朝廷,以王府樂舞生被革為由,請求從寧夏中屯衛(原寧夏中護衛)中挑選樂舞生,目的是為暗度陳倉,借機尋求恢復護衛。
銀川寧園
只可惜被寧夏巡撫張璇識破。他的建議朝廷將本屬于慶藩的舊樂舞生五十五人及教演余丁重新劃回,或將從屬于寧夏中屯衛的舊舞生六十八人遇事暫借,以堵慶王之口。最終朝廷選擇了寧夏中屯衛樂舞生臨時出借的方案。
緊接著,張璇又彈劾朱臺浤“淫穢黷倫”,肆意禁錮王府儀賓及王府屬官,平素濫殺無辜,還招攬降虜、操練兵馬,與包錦、楊欽等城中大奸大惡之人結交,圖謀不軌。明世宗認為“所奏事情重大”,特地派副都御史王時中會同錦衣衛指揮僉事劉宗武前往調查。
看到這里,阿越不禁懷疑寧夏巡撫張璇與慶王殿下有著仇怨極深,想要置他于死地,所奏多有不實。畢竟朱臺浤手里兵權盡沒,寧夏又是軍鎮,安化王之亂殷鑒未遠,對宗室的看護豈會不嚴。如此狀態的慶王拿什么來造反?
奈何此時朱臺浤已然被嚇的六神無主,昏招迭出。他先是向寧夏鎮守太監李昕、寧夏總兵種勛等行賄,請他們為自己開解。被李昕所拒后,竟然率領宗室、屬官闖關而出,意圖乘馬疾馳北京進行自辯,結果不出意外的被張璇攔下,囚禁于別館。而如此種種又成為,對方上疏攻訐他的新證據。
吏部右侍郎溫仁和等表示“王荒淫不法,事固有之,然未必圖危社稷”,因此囚禁于他,搞不好會“恚懼而死”,到時候平白背上殺王之名,恐怕會讓天下宗室側目。但明世宗本就是個疑心極重的人物,朱臺浤接二連三的舉動,讓他對張璇所言深信不疑。嘉靖四年(1525年)六月,下詔將朱臺浤廢為庶人,繼續留住王府,每年給予養贍米三百石。
“……臺浤昔嘗屈事寘鐇,幸蒙寬宥。今怙終無忌,煽構宵小,謀戕守臣,罪在不宥,宜如弘治三年處代王聰沐例,革爵遷至省城,責令悔改。詔:‘如所擬,臺浤革爵降為庶人,姑令在本府隨住,歲終養贍米三百石。仍寫敕戒諭令改過自新?!髮幭奶斁?,兵科給事中劉琦復請遷浤居省城,以銷內變。上不從。”(《明世宗實錄》)
屢求復爵,未能成功
慶王被廢,可慶藩不可無人主持。嘉靖六年(1527年),朝廷任命其親叔鞏昌王朱寘銂代理府事。哪成想鞏昌王殿下是屬變色龍的。
面對王命謙恭異常,朱寘銂表示自己德行淺薄,不適合代理府事,請求朝廷收回成命。別人為了代理府事能打出豬腦子,他卻不愿意干,明世宗見狀認為此人實在太賢良了,遂降敕褒獎,并強命他代理府事,不得推辭。
“(五月)丁亥,慶府鞏昌王寘銂辭代理府事之命。上嘉其謙讓,賜敕獎諭,令遵旨代理,不準辭。”(《明世宗實錄》)
銀川覽山公園
可面對宗室卻殘暴異常。他與王府承奉劉永朋比為奸,收羅了王府之中一幫阿諛奉承之輩,把持慶王府及藩內一應事務,利用奏事權對宗室進行敲詐勒索,偷盜王府資產,削減大侄子朱臺浤及其宮眷的日常供應不說。還利用朱臺浤父子矛盾,教唆大侄孫朱鼒櫍(音zīzhì)作偽證,聲稱慶庶人意圖謀害自己。史籍雖為明言,不過目的無非是貪圖慶王之位。
的確,被廢為庶人之后,朱臺浤依然不安分,他為人暴虐,導致宮中舊人紛紛倒向鞏昌王,又寵愛幼子而刻薄長子,導致父子不和。但朱寘銂的屁股底下更不干凈,除前述諸事外,尚有扒灰兒子的未亡人誕下二女等破事,以至于宗室之中怨氣勃發。
朱臺浤的族弟、朱寘銂的堂侄豐林王朱臺瀚,眼瞅著堂叔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摟財貨,眼紅不已,見他如此倒行逆施,不禁野心勃發,竟偽造鞏昌王的文書幫朱寘銂請辭,并保舉自己接任。朱臺浤也聞風而動。
一時間,慶藩上下奏疏滿天飛。事涉宗室宮闈,明世宗極其重視,選派司禮監太監宋興赴寧夏,會同鎮守太監劉玉,聯合當地撫按官共同調查。最終,朱寘銂被廢為庶人,發配鳳陽,暢享高墻終生游;朱臺瀚因陰謀奪權等罪,被革去爵位;朱臺浤則因不知悔改,被發送西安,交由秦王朱惟焯看管,估計享受了只比鳳陽高墻低一級的諸省宗室閑宅安置的待遇。
慶庶人朱臺浤遠避西安,鞏昌王朱寘銂發配鳳陽,豐林王朱臺瀚被革爵,與原大宗關系最近的壽陽郡國繼承人朱鼒?(音áng)因年幼尚未襲爵,只剩下曾與大宗有仇的真寧王朱鼒?(音bì)及弘農王朱臺泙(音pēng或píng)。讓真寧王代理府事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除他這一系外,慶藩宗室多為多為慶康王一系。讓弘農王接手,搞不好又會重蹈鞏昌王覆轍。
思來想去,朝廷還是決定冊封朱臺浤的長子朱鼒櫍為慶世子,以便名正言順的管理府事。此舉等于是變相承認朱臺浤一系作為大宗的身份未變,有岷王朱彥汰這個先例在,由不得朱臺浤及其支持者不肖想復爵之事。當然飯要一口一口吃,事也要一件一件辦。當務之急是把他從省城西安撈回來。
嘉靖十三年(1534年),朱臺浤的嫡母恭王妃張氏去世。已經在署理府事、尚未正式受封的慶世子朱鼒櫍,以此為契機,于當年十一月打著“孝”字旗號上疏朝廷,奏請寬宥父王,讓其還府以便盡孝。慶藩的另一個旗幟性人物弘農王朱臺泙也出面領銜闔府宗人,奏請朝廷赦免慶庶人。然而明世宗不僅沒有松口,反而大為光火,下令御史緝拿慶藩王府輔導官,進行治罪。
“癸亥朔。先是,慶王臺浤以罪發狹西省城安置。至是,其母妃薨逝,慶世子檙櫍疏乞宥浤還府。弘農王臺泙亦率闔府宗人奏請。上不許。仍下御史逮問輔導等官。”(《明世宗實錄》)
銀川海寶公園
不過朱臺浤終還是得脫牢籠,回歸寧夏,據實錄記載是因“以上兩宮徽號恩,得還府閑住”。所謂“兩宮”指皇伯母、明孝宗皇后張氏,和生母興國太后蔣氏。嘉靖朝給兩宮加徽號,發生于嘉靖十五年(1536年)閏十二月初三,尊張太后為昭圣恭安康惠慈壽皇太后,蔣太后為章圣慈仁康靜貞壽皇太后。所以他遇赦回歸寧夏慶王府當發生于嘉靖十六年前后。
數年省城的囚徒生涯讓朱臺浤認清現實,不在作妖,安安分分的在慶王府中當一個閑人。當然,內心必然尚存復爵的期盼。
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二月,慶世子朱鼒櫍去世,喪子之痛可定有,但慶藩的主理人出缺,內心更多的可能是火熱。當年七月,朱臺泙等人上疏奏請讓朱臺浤復爵,以安慶藩人心。明世宗認為朱臺浤罪孽深重不可復爵,同時對奏請的相關人等施以罰俸等懲戒。
“丙戌,慶府弘農等王臺泙等,請復慶庶人臺浤爵。不許。初,臺浤既廢,徙。以上兩宮徽號,恩得還府閑住。會世子鼒櫍卒,署府事缺人。臺泙乃率諸宗室上疏,為臺浤請復爵。上以其罪重不許。臺泙等市恩瀆奏,各奪祿三月。命巡按御史治其輔導官罪,并詳議倫序素行,勘攝府事者以聞。”(《明世宗實錄》)
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十月,朝廷正式冊封朱臺浤次子桐鄉王朱鼒枋為慶世子,署理慶藩府事。朱臺浤復爵的希望徹底覆滅。
阿越說
坐視父祖墳園遭侵犯,都不肯派兵護衛,可謂不孝;面對安化王叛亂,不進行阻攔,反而卑躬屈膝的率領宗室對其行君臣禮,可謂不忠;寵愛幼子,漠視甚至欺凌身為繼承人的長子,可謂不慈;為人暴虐,欺凌宮人,可謂不仁。不忠不孝、不慈不仁,朱臺浤被廢為庶人,可謂是罪有應得。但說他意圖謀反,完全是欲加之罪,實屬打擊報復。
此外他任內慶藩內部沒有爆出什么丑聞,且從朱臺浤擅離藩地意圖赴京自辯時,眾多慶藩宗室成員及王府官愿意冒險追隨,可見他在位期間在藩內很得人心。也正因此弘農王朱臺泙才會一而再的率領宗室為其復位奔走,甚至接連遭受處罰都在所不惜。
賀蘭山
最后再說一說朱臺浤的卒年。明中后期,宗室地位顯著下降,實錄連很多宗王的襲爵、薨逝都不屑記載,何況一介庶人。《弇山堂別集》與《國朝獻徵錄》都稱他死于嘉靖三十年(1551年),享年59歲,《明史·諸王表》采信此言。可慶世子朱鼒枋于嘉靖三十一年十二月獲得冊封,正式襲爵當在次年正月。成化以后,滿孝之后嗣王襲爵才是常規操作。按此推算,他當去世于嘉靖二十九年。內情如何不得而知。
嘉靖三十一年十一月,在準慶王、慶世子朱鼒枋的奏請下,朝廷以“父憑子貴”為由,同時追復朱臺浤爵位。至于其謚號,禮部提出當參照魯荒王朱檀、伊厲王朱?例,賜予惡謚,庶幾兩便。可不知何原因,最終給他定的謚號竟然是“定”這個美謚。
“庚申……從慶王鼒枋請,追贈其父臺浤為王,與妃王氏開壙合葬。浤先生革爵遷省城,后以恩詔回府,冠帶閑住。既卒,鼒枋為請。禮部議:‘浤未有改過之實,難以復爵。第父以子貴,或與追贈,以伸子情。昔魯王檀、伊王?,親高皇帝子,素行不飭,謚以荒、厲。今宜敕翰林院,擇謚法中與浤素行相符者開擬上請,庶情法兩盡?!瘡闹?/strong>”(《明世宗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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