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我和警界著名作家陳春山相識三十多年了,是無話不說的老朋友。
他是兄長,更是一位老師。
這些年來,他的人格力量,一直在影響著我。一個人的人設與品牌,來自于其與靈魂相匹配的一致言行。
陳春山有一顆高尚的靈魂,其作品亦如此。讀(看)陳春山的作品,就是在和他的靈魂對話。
心存善良、堅守底線、心懷謙卑——陳春山,一個擁有高尚靈魂的人,并藉此以其文章,和其靈魂對話。
12月4日,是陳春山一個難以忘懷的日子。在這個值得紀念的、難以忘懷的日子里,我為這位警界著名作家開設專欄,讓我們一起跟著他的文章,和他的靈魂一起跳舞,舞動青春,舞動記憶,舞動美好未來!
——盛學友,2024年12月4日,第十一個國家憲法日
陳春山
陳春山創作簡歷
陳春山,哈爾濱人。先后畢業于黑龍江省藝術學校編劇班和中央戲劇學院影視編導班,曾供職黑龍江省公安廳督察總隊。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中國電視藝術家協會會員,公安部文聯首批聘任的脫產作家,榮獲第八屆全國“德藝雙馨電視藝術工作者”稱號,全國公安文聯授予“劍膽琴心”文藝獎,黑龍江省公安廳授予特別貢獻獎,榮立一等功一次,二等功兩次,現為黑龍江電視產業聯盟理事長。
創作并拍攝的影視作品:
8集電視連續劇《黑嫂》,央視8套黃金時間播出,獲飛天中篇三等獎(與人合作);18集電視連續劇《刑警沒有浪漫》央視8套黃金時間播出(與人合作);23集電視連續劇《警中警1》,全國15個省級電視臺播出,獲15省會城市電視臺周內收視率第一;30集電視連續劇《警中警Ⅱ》全國10家省級電視臺播出,獲北京電視臺非黃時間收視率第一,并榮獲第六屆黑龍江省文藝獎電視劇二等獎,司法部2011年度優秀法制題材電視劇二等獎;25集電視連續劇《警中警之警中兄弟》,由黑龍江龍視傳媒攝制,榮獲第八屆黑龍江省文藝獎電視劇二等獎;31集電視連續劇《清網行動》,央視國際總公司攝制,央視一套黃金檔播出,獲同時段收視率冠軍;
創作并播出的數字電影有《罪惡貪婪》《較量》《大接訪》《永不言棄》《警界無聲》《小鎮來了王警官》《活當》等。
出版圖書:
長篇小說《青樓恨歌》《來自731魔窟的最新報告》《不動聲色》《大火磨》《尊嚴》;中篇小說《尋刀》;戲劇集《寒露》;詩集《雪地情書》等。
文/陳春山
人的一生注定要牢記幾個日子,12月4日就是我銘心刻骨的日子。五十年前的12月4日,是我下鄉的日子,從此我躋身于這個光怪陸離、五味雜陳的社會。
記得那天的午后三點許,我在十多個發小、同學的簇擁下擠進了一列開往齊齊哈爾的綠皮列車。我們這批知青大約有二百人,占據了兩節車廂,男生大多亢奮地喧鬧,女生則大多眼圈紅紅地向車廂下的送別人群揮手。列車一聲嘶鳴,把我們這些懵懂的所謂知識青年拉進了一個戰天斗地的“廣闊天地”東明牧場。
大約凌晨時分,天還沒有亮,列車停在富裕站,迎接我們的除了十多輛亮著車燈的膠輪拖拉機,再就是冷冽的寒風,那風刮在臉上像在揭你的皮。
一名身著軍服沒有領章帽徽的青年男子向我們這群茫然無措的知青大聲喊道,分配到東明四分場的知青到我這邊來!大家七手八腳地將笨重的行李搬到車上,我們四分場男女知青各半共五十名,吃力地爬上了拖車,大家凍得瑟瑟發抖,也不顧男女有別都擠成一團,用彼此的體溫抵御著寒冷。
膠輪車駛出縣城,向漆黑的曠野顛簸狂奔,大約一個小時,前面出現稀薄的燈光,一個村莊的輪廓出現在大家面前,開膠輪車的司機大聲喊道:前面就是了!
天已大亮,拖車終于在一棟冒著炊煙的泥草房前停下,房前等候著幾個干部模樣的人,那名穿軍裝的青年喊道,都下車吧,這就是你們的知青宿舍,男的住東頭,女的住西頭。
事后我們得知,他是分場的支部書記多長占。一臉懵逼的知青問,哪頭是東啊?一中年干部譏諷地道:要不讓你們青年接受再教育哪,連東西南北都分不開?大家艱難地跳下車,活動著凍僵的身體,開始爭先恐后地往屋里搬行李搶占地方。
一進宿舍,我大吃一驚,約一百多米的房間南北兩鋪大火炕,上面都能騎自行車,每鋪炕下都有兩個火爐。看得出,這房子是剛剛蓋成,火炕還沒干透,炕上面是木板,我們將被褥鋪在上面,睡在上面像在蒸屜里。雖然燒爐子的大爺很賣力地把爐火弄得很旺,但房子不保溫,早上起來,被子上都有一層霜,牙膏都很難擠出來。
我們宿舍的后面是四排牛舍,前面約二百米處是職工宿舍,也就是說,我們知青宿舍處于牛舍和職工宿舍之間,也許這就是我們知青的位置。
最操蛋的是,分場沒給我們蓋廁所,大小便都在房兩側墻根解決。寂靜之夜,兩頭都能聽見對方方便的聲音。好在糞在農村是寶,總有人及時把糞拾走。
食堂在分場辦公室旁邊,離知青宿舍有二百多米。記得第一頓飯是豬肉燉粉條,這頓飯讓大家一掃對宿舍的不滿,覺得如果天天能吃上這飯,住的糟點也無所謂了。因為我們在市里除了過年過節能吃點肉,平素連素菜都很少。
當初我們選擇這個牧場,大都存在幻想,覺得牧場是養牛羊的,一定會經常吃肉的,誰知以后的日子一個月也難見到肉,大多是土豆白菜湯、豆腐湯和玉米餅子。見不到肉的男知青開始騷動,于是職工家的雞鴨鵝開始遭殃。
回城后,我們知青聚會時經常講起卸活驢驢腿的故事:
一段時間,知青發現吃不到豆腐湯了,就問食堂師傅咋回事?師傅說,磨豆腐的驢病了,已經站不起來了,這兩天場部要來領導,打算殺了驢用于招待。
男知青一聽犯了嘀咕,聽說天上的龍肉地下的驢肉,沒吃過啊,不能便宜領導。幾個男知青私下一商議,半夜就到了磨坊,果然見那頭驢躺在地上茍延殘喘,一青年舉起一把木匠斧子朝驢腿砍去,那驢驚跳起來,歇斯底里地嚎叫,嚇得一干人狼狽逃竄。
那晚,我睡得很沉,午夜時分突然聽見哨子聲響,睜眼一看,多書記一臉憤怒地站在地中間,他喊道,都起來門前集合!
大家丈二和尚不知何故,都乖乖站到宿舍前排成一排報數。多書記怒道,誰去磨坊砍驢了?
大家都詫異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多書記見沒人站出來,他說,這是破壞生產工具罪,我一定會查出兇手。說完,讓大家圍著場院跑步。
這個案件到底也沒查出是誰干的,領導便怪罪于我,因為我是知青的頭,一個宿舍住著,誰出去了,能不知道?
其實,誰出去了我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不能出賣啊,何況我也想吃驢肉。說來也怪,那受傷的驢竟然好了起來,又勤勤懇懇拉磨了。我猜測,這驢肯定反思了,裝病沒有好下場,這幫青年可是不聽邪的生荒子,不如老老實實地為他們磨豆腐。活卸驢腿事件讓我背了黑鍋,領導指責我不敢向壞人壞事作斗爭,不久將我發配到人跡罕見的豬隊,與兩個老頭伺候五十多頭豬。
我的工作是每五分鐘往鍋爐里添一鍬煤,用鍋爐產生的蒸氣煮熟豬食。這里與分場五里多地,沒有廣播,沒有電話,更沒有人聊天。那兩位年齡大的,好像都是犯錯誤流放到這兒的,成天沉默寡言,寂寞快讓我瘋掉。
我偶然發現,我住的房間從墻壁到天棚,都是用《人民日報》剛剛糊過的,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開始每天背誦一篇報紙內容。上面多是梁效等人”批林批孔”的文章,一個月后,我能把滿墻的文章看題目就能背下來,把我貧瘠的文化知識充實了不少,以至在以后形形色色的批判大會上,我基本不用打草稿便能出口成章。
就在我剛剛適應了豬場寂寞的生活,組織又把我調到更加艱苦的二分場,這是個農業分場,與縣城三十多里的距離,條件遠不如四分場。
我在這里生活了兩年,一年當食堂管理員,一年當中學老師。這期間,我也干過各種農活,播種、收割都干過,我最擅長的是打草。
暑期時,教師參加打草會戰,我第一次摸一人多高的釤刀,但我看過老職工的打草姿勢后,便赤膊上陣,打得又快,草幅又寬,把老職工遠遠拋在后面。為此場領導還在全場教師打草會戰總結時,特意表彰了我。
場部廣播站站長劉伍超下來采訪時,發現我文筆不錯很適合搞宣傳,便向場部領導推薦。于是,在毛老人家去世的第三天,我被調到場部宣傳科當干事,籌備全場追悼大會。
以后,白天我跟著領導下到各分場檢查各種會戰情況,晚上我便完成一篇通訊稿。次日一早,場部的廣播站就播出了我的文章。兩年間。日復一日,我的寫作水平愣擼了出來。
可以說,沒有這段經歷,我很難說能考上省藝校編劇班。
接到入學通知時,我正在查哈陽農場青年干部培訓班進修,因為場部政治部的張主任向我透露,要提拔我做分場的副場長。
1978年12月1日,我父親把電話打到查哈陽,說我考上藝校了,通知書郵寄到家里了,馬上辦理關系報到。
當時的心情難以言表,心花怒放地趕回牧場。
張主任和廣播站劉伍超站長得知我考上藝校,臉上露出沮喪的神色,我知道,他倆都很器重我,是不想讓我走。
我把離開牧場的日子特意定在12月4日,以顯示我下鄉整整四年。
接下來連續三天,場部幾位平素相處密切的哥們連續請我聚餐。記得一天是到二十里地外的富裕縣三八飯店大家齊錢請我,聚餐后還給我買了一件尼龍衫和一支紅星鋼筆,直到現在,我仍保留著這兩件禮物。
我們場部在樹林站,開往哈爾濱的列車只有午夜12點一班,而且只停一分鐘。
4日午夜,我十多位好友抬著我的大木箱,就像當初我離開哈爾濱那天一樣,七手八腳地把我和箱子送上了火車。
揮手之間,又到了這個銘心刻骨的日子——2024年的12月4日,當年風華正茂的青年,已經兩鬢斑白。
四年的知青生活,在我的生命中僅僅是個瞬間,但它影響了我的一生。
在我生命的年輪里,這道紋絡很清晰,很深刻,苦難、荒誕和友情都融進年輪中。
我常常與昔日的戰友相聚暢飲,我們用酒盡情地祭奠那段難以忘懷的日子和已經逝去的戰友,希望我們曾經的苦難不會在我們下一代重演。
(盛學友,民革黨員,資深法治媒體人。從事法治記者30多年,采訪全國兩會10多年。作品曾獲中央省市級獎項。事跡被央視、經濟日報等全國多家媒體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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