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看紅樓,讀到第六十七回時,突然感覺一下子有哪里不對了。這一回里面的人物對話,還有人物的性情好像與前面都不同了。比如下面幾個地方特別明顯,在此和各位朋友探討一下。
01 寶玉的說話行事不像是他
且說寶玉送了黛玉回來,想著黛玉的孤苦,不免也替他傷感起來。因要將這話告訴襲人,進來時卻只有麝月秋紋在房中。因問:“你襲人姐姐那里去了?”麝月道:“左不過在這幾個院里,那里就丟了他。一時不見,就這樣找。”
寶玉笑著道:“不是怕丟了他。因我方才到林姑娘那邊,見林姑娘又正傷心呢。問起來卻是為寶姐姐送了他東西,他看見是他家鄉的土物,不免對景傷情。我要告訴你襲人姐姐,叫他閑時過去勸勸。”
看上面這段話,寶玉回來沒看到襲人,就問麝月襲人到哪里去了。這本來沒什么,奇怪的是寶玉說話的口氣不一樣了。
寶玉平日里與丫頭們是如何相處的,讀者都清楚。就連賈母的丫頭鴛鴦,他都敢上去吃胭脂,對王夫人的丫頭金釧兒也是上來就調笑。如今在自己的屋里子,又是自己貼身的丫頭,他倒是客氣起來了,居然說出“你襲人姐姐”這種話。
按照他的性子肯定是直接就問“襲人到哪里去了”,哪里還會酸溜溜的來一句“你襲人姐姐哪里去了”?寶玉跟她們客氣得像陌生人似的。
可實際上他幫麝月梳頭,晴雯還諷刺他們沒吃交杯酒就上頭了。都熟悉到這等程度了,私下底說話會這樣客氣而疏離的嗎?
而且寶玉話里的內容也古怪得很,黛玉傷心,寶玉自己去勸就好了呀,怎么他反而說讓襲人去勸黛玉呢?襲人懂個啥啊,能勸導黛玉,就算寶玉自己勸不了那也是該讓紫鵑去勸,哪有找襲人去勸的。襲人勸人讀書考科舉倒是一套套的,寶玉自己都受不了,還讓她去勸黛玉?不明所以。
還有寶玉提到黛玉一般都是說林妹妹的,像這樣的話“因我方才到林姑娘那邊,見林姑娘又正傷心呢”,這樣的口吻,倒像出自襲人的口中,而不是寶玉說的話。
再有就是,寶玉說的這番話的遣詞造句,根本不像曹公前面的文筆,甚至像是小學生寫作文的風格。這真的讓人匪夷所思。
02 晴雯說話的態度像換了個人
正說著,晴雯進來了,因問寶玉道:“你回來了,你又要叫勸誰?”寶玉將方才的話說了一遍。晴雯道:“襲人姐姐才出去,聽見他說要到璉二奶奶那邊去。保不住還到林姑娘那里。”
晴雯前面問寶玉的話,倒是挺正常。可是接下來的一句,就讓人驚掉大牙了:“襲人姐姐才出去”。
看看前文所有處,晴雯什么時候說過一聲“襲人姐姐”這樣的話,這真是讓人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晴雯那么爽快的人,會是這樣子說話的?這說話的方式倒像鳳姐說的那種,“故意扭扭捏捏蚊子似的裝美人”的丫頭。
要說這是小丫頭墜兒、四兒之類說的還有可能,但說這話出自晴雯之口簡直難以置信。
03 襲人的迷惑操作
卻說襲人因寶玉出門,自己作了回活計,忽想起鳳姐身上不好,這幾日也沒有過去看看,況聞賈璉出門,正好大家說說話兒。
......那老婆子見了襲人,便笑嘻嘻的迎上來,說道:“姑娘怎么今日得工夫出來逛逛?”襲人道:“可不是。我要到璉二奶奶家瞧瞧去。你在這里做什么呢?”
襲人見寶玉不在家,便要到鳳姐家去,“正好大家說話話兒”。
襲人什么時候和鳳姐的關系這么親密了?她只是寶玉的丫頭,她以什么身份和鳳姐說說話兒的?一個丫頭去探望府里勢頭最勁的少奶奶,還陪人家說話解悶?若是寶二奶奶的身份還差不多,沒聽說一個明路都沒過的姨娘還可以這樣操作的。
碰上祝老婆子問她哪去,襲人說“我要到璉二奶奶家瞧瞧去”,這話不是身份相當的人說不出來。可是襲人的身份什么時候上升到和鳳姐一樣的地位了?百思不得其解。
況且鳳姐病了,其他人怎么不去看望,就襲人去看望?若說是姨娘,那周姨娘趙姨娘怎么不去?丫頭看望主子?好像沒有這樣的事,也沒見紫鵑侍書她們跑去。代表主子去探望?她瞞著寶玉去的。襲人和鳳姐關系好?其他人和鳳姐關系更好,也沒見隨便跑過去的。
總之襲人的這波操作,很是讓人迷惑。
04 鳳姐的態度讓人看不懂
到了院里,鳳姐正和平兒在說賈璉偷娶之事。
襲人聽見這話,知道有原故了,又不好回來,又不好進去,遂把腳步放重些,隔著窗子問道:“平姐姐在家里呢么?”平兒忙答應著迎出來。襲人便問:“二奶奶也在家里呢么,身上可大安了?”說著,已走進來。
鳳姐裝著在床上歪著呢,見襲人進來,也笑著站起來,說:“好些了,叫你惦著。怎么這幾日不過我們這邊坐坐?”
襲人平時叫平兒為“平姐姐”?這是寶玉的叫法吧。平兒是賈璉的通房丫頭,按理,襲人在這里該喚“平姑娘”,而不是平姐姐。
這也罷了,更詭異的是,鳳姐病了在床上歪著,見襲人進來,居然要笑著站起來招呼她。
如果是鴛鴦來了,鳳姐站起來還情有可原,畢竟鴛鴦是賈母的丫頭。可是襲人只是寶玉的丫頭,寶玉比鳳姐還小,最多算平輩,她見了寶玉的丫頭需要特地站起來?
當初鳳姐見了劉姥姥可是“忙欲起身,猶未起身”的姿態。劉姥姥雖是莊稼人但至少是老人家,鳳姐都不過做個樣子并沒真的起身。
而襲人一個賣身賈府的丫頭,身份又高貴到哪里去,鳳姐居然趕緊笑著站起來?鳳姐不是病了嗎,秦可卿生病時,鳳姐去看望都讓可卿躺著不要起來。襲人的面子可真大。
還說“好些了,叫你惦著。怎么這幾日不過我們這邊坐坐?”,這看起來比較像是鳳姐和黛玉說話的樣子,啥時候鳳姐和襲人也這般的親昵了?
......襲人知他們有事,又說了兩句話,便起身要走。鳳姐道:“閑來坐坐,說說話兒,我倒開心。”因命平兒:“送送你-妹妹。”
鳳姐命平兒送送你-妹妹,襲人咋就成妹妹了?不應該說是“襲姑娘”嗎?
況且襲人這身份,需要這樣客氣的送?襲人之前回花家看望母親,鳳姐負責檢查她的衣著打扮,也沒見鳳姐這么客客氣氣的待她。
如今到底是襲人的地位升高了,還是鳳姐的地位降低了呢?但其實書中又沒說他們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這里只能說看得莫名其妙的。
說了這么多,其實不是在挑曹公的刺,更不是批評他寫得不通。而只是在懷疑:這一回的內容可能根本不是曹公寫的。畢竟紅樓夢原文有遺失,眾所周知,八十回之后的內容不是曹公原著,那么第六十七回有沒有可能也不是原著?
猜測可能這一回的原稿也丟失了,現有內容是后來整理紅樓夢的人根據情節補充上的,且這個續寫的人還非常偏愛襲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上面那些與前文大相徑庭的詭異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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