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文件夾里至今放著98年以來鏘鏘三人行的所有節目,這些節目在我人生最困頓的時刻陪伴了我。我想起過去的幾年,獨自在廣州苦熬碩士、博士學位的時候,就是看這些節目撐下來的,看的時候,樂以忘憂,在虛無之中找意義。也曾心想,以后什么時候起,可以像他們一樣,在電視機前侃侃而談,發表自己對于時事、文化的一些看法。算是我現在寫時評的一個心理緣起。
好像是16年還是17年,我投稿給一個發表梁文道文章的一個網站,他們發表了兩篇我的文章。我自己覺得很振奮。但是文章卻被網友們噴的很厲害。我當時心智和受挫能力也嚴重不足。心驚膽顫地覺得,怎么寫時評還這么危險啊。但是沒有當年的這些經歷,就沒有今天的我。
看了竇文濤在武大校慶131周年的演講,更是深深受到觸動。尤其是他講到在香港的經歷,當他看到信件的時候,不敢打開,因為擔心這是單位給他的辭退信的那段。
這種隨時出局的壓力,我現在也在體會著。離開學校以后,事實上我始終在煎熬著一種很強烈的危機感。感到前途未卜,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沒有辦法再工作下去了。幸好我還有寫作,還可以寫。像千千萬萬的日結工人一樣寫作。
跟張豐老師交流過這個事情,我當時也說,堅持寫作,是為了可以有隨時辭職的底氣。這話說的還是太壯了些,其實是為了在自己沒有辦法再工作,擔任一顆螺絲釘的時候,還能夠養活自己。
竇文濤從廣州去香港電視臺的時候,簽的是兩份合同,一個是當上鏡的主播,一個是做幕后的寫手。這樣如果他在鏡頭上的表現不行,還可以寫作,還可以通過碼字來養活自己。
這并不是一種文人的情結,而是不得以的選擇,因為對于我們這樣的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除了寫作,恐怕沒有太多的技能能夠在世界上立足。
我不知道為什么在這一點上,跟竇文濤有這么強烈的共鳴。可能是因為,我們都是從山河四省出來的。骨子里有一種很深刻的不安全感,有一種朝不保夕的感覺。不知道明天在哪里,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哪怕生活在外人看來已經足夠安穩了,但是這種焦慮感還一直籠罩著我。
每次對著一個空白的word文檔的時候,我就感覺自己在面對一堵墻。逼迫自己把心中的東西交出來,不斷地向內挖掘。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往內在挖的越深,似乎更能夠與外界產生共鳴。內在與外在,個體與公共性,本質來說可能是一種東西。如果自己都沒有辦法把自己搞清楚,去談論別人的問題,去談論遠方的悲喜,總有點站著說話且格格不入的感覺。
在充滿程式的時代,選擇一條文人式的生活方式其實是無比艱難的。
說人話,說真話,看上去很簡單,但是背后其實是需要巨大的煎熬和思考的,也就是痛苦的思考。信口說出來的話沒有份量,它需要做功課,做大量的功課。
就連竇文濤本人在每一期節目之前,也是要提前準備了很多資料,把很多問題想得很透了,這才有現場即興的余地。而這一點,竇文濤在武大校友會的分享上沒有提及。
像人一樣說話,這樣靈光一現的瞬間,讓竇文濤支撐了6000多集節目。
但是我似乎隱晦得發現,真正能夠讓他堅持把談話節目做下來,還做得那么好的,其實是一種焦慮感,是一種根深蒂固的焦慮感,像擰發條的鳥一樣,這讓他必須前行,無法休息,仿佛一個苦行僧。我也是這樣的命運。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