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慈禧是一個姓氏,是葉赫氏的后裔。
她8歲上學跳級,10歲能作詩,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她曾在哈佛的講臺,用英語給學生講古詩詞。
她45歲被聘為哥倫比亞終身教授。
90歲仍然站著給學生上課。
她將積攢的3568萬個人財產全部捐贈給南開大學。
可是誰又知道她曾經貧困潦倒,連個容身之所都沒有,丈夫一直沒有工作,為了養家糊口她到處兼職代課。
01
葉嘉瑩于1924年出生于北平,她的父親是葉赫氏的后代,清朝覆滅后,很多滿人都改漢姓,所以葉赫家族以“葉”字作為姓氏。
她的父親諱廷元,曾畢業于北大的英文系,在航空署任職,主要翻譯西方有關航空的各種書刊。后擔任中航公司的人事科長等職。
她的母親曾在一所職業學校任教,婚后專心在家相夫教子。
因父母都出自書香門第,所以從小對葉嘉瑩的教育非常重視。
葉嘉瑩姐弟三人,她是家中長女,還有兩個弟弟,雖然父母在接受教育方面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但對女孩子管得比較嚴,不許她出去玩。
圖|葉嘉瑩與弟弟
葉嘉瑩從沒有踢過毽子、蕩過秋千,所以她生性好靜。
凡事都有利弊,因為好靜不好動的性格,她多了一些對周圍事物的細膩觀察。
她三四歲時,母親請來她的姨母,做她的家庭教師,專門教她背《論語》,學習語文、數學和書法。
因為啟蒙教育打下了扎實的語文和數學基礎。
8歲那年,她就考入私立篤志小學,直接跳級到五年級,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
10歲時,她就考入了北京市立女二中,并且已經能夠填寫詩詞,花池僵死的蝴蝶,朋友送的竹子,都成為了她入詩的素材。
父親看過她的一些填詞后,認為她有古典文學的潛質,就鼓勵她用文言文寫信。
抗戰爆發后,葉嘉瑩年僅13歲,她的父親隨航空公司遷往后方,從此杳無音訊。
她的母親憂思成疾,做完子宮瘤手術后又因傷口處理不當,感染而死。
這一年葉嘉瑩年僅17歲,她才考入北京輔仁大學國文系。
母親去世后,葉嘉瑩雖然被伯父收養,伯父也待她視若己出,但至親亡故的精神打擊難以排解,她只有通過寫詩來表達對母親的思念。
少年葉嘉瑩
她寫下了大量懷念母親的詩詞,其中包含《哭母詩八首》。
葉嘉瑩的哭母詩
意思是她趴在母親冰冷的尸身上,看著母親仍然是生前的模樣,可怎么也叫不應。看著那冰涼的棺材板,恍如隔世。
戲劇的是,母親去世不久,她接到了父親的來信,得知父親還活在世上,她百感交集,寫下了一首《詠懷》。
如果母親在世時收到父親的來信,母親是不是就不會那么早離世,可惜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她化悲痛為力量,化哀思為堅持,致力于古詩詞的學習與創作。
在大學二年級,她因成績優異受到國學大師顧隨的賞識,她將自己寫的古詩詞拿給老師顧隨看,顧隨看過她的哭母詩后很是欣賞,評價說:詩是詩,詞是詞,曲是曲,就是太凄涼。
在顧隨的啟發下,葉嘉瑩修完了“唐宋詩”課程,讓她的古典文學造詣在原有的基礎上又上了一個臺階。
天降大任,先苦心志。
生活的不幸,卻為葉嘉瑩的古詩詞造詣提供了深厚的精神沃土。
02
讀大學時,葉嘉瑩因才貌出眾,收到過很多男生的情書,但她沒有給他寫情書的任何一個男生回復。
葉嘉瑩說:不遇天人不目成。
意思是不遇到那個非常喜歡的人,就不結婚。
可是這個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后來在一位老師的牽線下,她結識了趙鐘蓀。
趙鐘蓀追求葉嘉瑩兩年,幾次向她發起求婚攻勢,她都沒有答應。
一天,趙鐘蓀失去了在秦皇島的工作,其姐夫又在南京給謀了個國軍海軍的職務,他再次向葉嘉瑩求婚,葉嘉瑩卻勸他安心工作。
趙鐘蓀說:如果葉嘉瑩不答應她的求婚,她就不去南京任職。
葉嘉瑩被他的執著打動,便答應了她的求婚,并與趙鐘蓀一同前往南京結婚。
婚后不久,因時局動蕩,她離開故鄉,追隨丈夫前往臺灣。
在臺灣一年后,生活剛穩定下來,丈夫又因莫須有的罪名被抓捕,那天她們的家被翻了個遍,就連伯父寫給她的詩也被抄走了。
之后,丈夫開始了長達三年的監獄生活。
葉嘉瑩帶著四個月大的女兒連個住處都沒有,走投無路時只好投奔丈夫的姐姐。
然而姐姐家也是沒有多余的住處,她只好抱著女兒在姐姐家的走廊里打地鋪。
為了不打擾姐姐家人休息,她每天等姐姐家人睡下后才敢哄女兒入睡;次日早上,她要趕在大家起床前,先將床鋪整理好,把走廊收拾干凈;中午大家要午休,她擔心女兒吵到別人,便抱著女兒在樹蔭下散步。
“腹有詩書氣自華”前面還有一句“粗繒大布裹生涯”。
這也正是葉嘉瑩此時的真實寫照。
她晚上在詩詞里宣泄著自己的悲苦,白天又披甲上陣。
她在其中一首詩中這樣寫道:覆盆天莫問,落井世誰援。剩撫懷中女,深宵忍淚吞。
足見她當時的境地:孤立無援,無人訴苦,抱著女兒,只能深夜暗自流淚。
臺大的校長包家駒回憶說:我所見到的葉先生,是在永康街擦地板,架著竹籠在炭火上為她的女兒烘烤尿片的人;我還看到她是在廚房里洗菜,挽衣袖疏通水槽的人。
圖|葉嘉瑩與女兒
女兒稍大一點,她一邊帶著女兒謀生,一邊四處打聽丈夫的消息。
就在丈夫趙東蓀出獄前,通過堂哥的幫助,她有了一份在臺南光華女中教書的工作,她和女兒才住到了教師宿舍里。
當她與女兒的生活有了保障,丈夫也被釋放出獄,那一刻她終于如釋重負,準備迎接新生活。
夫妻團聚,葉嘉瑩再次懷孕。
當葉嘉瑩以為生活迎來了轉機,沒想到磨難遠遠沒有結束,而且更為漫長。
丈夫趙東蓀出獄后的就職之路并不順暢,因為性格原因很多工作都干不長久。
他還將自己在外面受的氣全部撒到了家里,葉嘉瑩和孩子只要做得不合他心意,他總是惡語相向。
好不容易撐到第二個孩子出生后,她還非常虛弱的躺在病床上,丈夫趙東蓀見又是一個女兒,就不管不顧的轉身走了,全然不顧她的死活。
起先她怨天憂人,埋怨命途多舛,父母早亡,婚姻遇人不淑。
后來在讀到王安石的一首詩時,她想通了,詩中有這樣一句:風吹瓦墮屋,正打破我頭。瓦亦自破碎,豈但我血流。我終不嗔渠,此瓦不自由。眾生造眾惡,亦有一機抽······“
意思是世間萬物都有機緣,不要難為自己,要學會與自己和解。
葉嘉瑩在《我的生活歷程與寫作途徑之轉變》時說:我那時對于一切加在我身上的咆哮欺凌全都默然承受,這還不僅是因為過去的古老家庭中,曾接受過以含容忍為婦女之美德的舊式教育使然,也因為當時我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可以做任何的爭論了。
在經歷了無數日夜的內耗后,她也想通了,她放下了對婚姻的期待,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事業上。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不斷的打怪升級,關關難過,關關過。
03
1954年,葉嘉瑩到臺灣大學任教,并兼職在淡江、輔仁兩所大學教課,教學除了給她物質上帶來保障外,她享受教學帶來的成就與樂趣。
她在臺灣大學執教整整12年,因為對古文的講解深入人心,她收到了美國哈佛大學客座教授的講學邀請,并且全校的教師中就選中了她。
當時合同簽約是兩年時間,合約期滿后,哈佛大學還想挽留,葉嘉瑩想到父親一人在臺南,堅決地回臺教書。
圖|給學生上課的葉嘉瑩
但是丈夫因為在臺受到“白色恐怖”的迫害,所以堅持要留在加拿大。
葉嘉瑩便留丈夫與兩個女兒在美國,自己回到臺大教書。
后來丈夫在美國也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他和女兒們的生活沒有了保障。
因為按當時臺幣和美幣的匯率來算,葉嘉瑩就算在臺兼職代再多的課程,也無法供養丈夫與女兒在美國的生活。
恰好此時哈佛大學邀請她再去做合作研究,她便接上父親一同前往美國工作。
但是因為簽證的問題,她不得不留在加拿大溫哥華。后來在哈佛一位教授的推薦下,她進入了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教書。
于是1969年,葉嘉瑩全家移居至加拿大,并成為哥倫比亞大學終身教授。
生活剛剛有了起色后,生活再一次給她當頭棒呵。
她的大女兒和女婿結婚才三年,就因一場車禍雙雙遇難。
年過半百的葉嘉瑩再一次遭受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她將自己關在屋子里,不跟任何人說話,獨自舔嗜著傷口,一口氣寫下十首《哭女詩》。
其中一句:檢點嫁衣隨火葬,阿娘空有淚千行。
作為一位母親,能做的就是將女兒的新嫁衣一起火葬,無盡的悲傷,化作千行淚。
葉嘉瑩的恩師顧隨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極大的悲哀和痛苦,會讓人生有另外一種體會。
在大女兒遇難兩年后,葉嘉瑩在報紙上看到中國一所大學的招聘啟示,這則啟示瞬間激起了她的思鄉之情。
這時正是中美建交的蜜月期,葉嘉瑩提出回國講學的申請很快就被批了下來,于是她利用每年的假期回國到高校講授古典詩詞。
她先后在北京大學、南開大學、天津大學、復旦大學等幾十所高校講學。
她講課從來不坐著,哪怕是九十歲高齡,她都是優雅的站在講臺上,帶領著學生們徜徉在詩詞的海洋中。
圖|葉嘉瑩先生
為了將古典詩詞文化傳承下去,七八十歲的她不辭辛勞地往返于太平洋兩岸。
她在南開大學創辦了古典文化研究所,并捐上自己的十多萬退休金,設立學術獎學金。
直到2015年,91歲的她才回國定居在南開園,她再次捐款1711萬,用來建設古典文化的繼承和研究,她總計捐出3568萬,全部用于古典文化的研究。
葉嘉瑩說,自己一生遭遇了很多磨難和不幸,在外人看來她一直很平靜,很樂觀,這與她熱愛古詩詞有很大關系。
天以百兇成就了葉嘉瑩,葉嘉瑩卻將個人小愛轉化為博愛,一生致力于古詩詞的研究,成為名傳千古的女先生。
她完美詮釋了:生活哪能多如意,生活以痛吻我,我也要抱之以歌,學會與自己合解。
謹以此文紀念2024年11月24日逝世的葉嘉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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