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夢第二十五回,回目為”魘魔法姊弟逢五鬼,紅樓夢通靈遇雙真”,這聽起來有點神秘。
這一回中寫到,趙姨娘嫉妒鳳姐和寶玉得到眾人的寵愛,但賈環卻不被人待見,她雖敢怒不敢言,卻想出了個暗招來算計。
這暗招也簡單,便是趙姨娘出錢,馬道婆做法,使鳳姐和寶玉身中魘魔。
這法果真見效,一時之間寶玉頭痛,隨后拿刀弄杖,尋死覓活,鬧得天翻地覆。而鳳姐更拿著明晃晃的刀砍進園來,見雞殺雞,見狗殺狗,見人就要殺人。
眾人都慌了,也尋了各種法子來試。無奈百般醫治祈禱,問卜求神,總無效驗。
他叔嫂二人愈發糊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渾身火炭一般,口內無般不說。
短短三日時間,兩人亦發連氣都將沒了。眼看沒了指望,府里已將二人的棺槨都備下了。
賈母等人覓死尋活,天翻地覆。正鬧得沒個開交之際,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出現了,說是“因聞得府上人口不利,故特來醫治。”
一般道士治病要符水,賈政便問他們可有符水。
那道人笑道:“你家現有稀世奇珍,如何還問我們有符水?”賈政聽這話有意思,心中便動了,因說道:“小兒落草時雖帶了一塊寶玉下來,上面說能除邪祟,誰知竟不靈驗。”
那僧道:“長官你哪里知道那物的妙用。只因他如今被聲色貨利所迷,故不靈驗了。你今且取他出來,待我們持頌持頌,只怕就好了。”
賈政取了玉給他,和尚接了擎在掌上,長嘆一聲道:
“青埂峰一別,展眼已過十三載矣!人世光陰,如此迅速,塵緣滿日,若似彈指!......
可嘆你今日這番經歷:
粉漬脂痕污寶光,綺櫳晝夜困鴛鴦。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孽償清好散場!”
這里,僧人說了,“寶玉”本是稀世奇珍,能除邪祟。只因他如今被聲色貨利所迷,故不靈驗了。
寶玉還是那寶玉,只是在聲色犬馬的熏染中早已蒙塵。沉夢蘇醒,塵緣滿日,方看恢復他的本真。
粉漬脂痕污寶光,綺櫳晝夜困鴛鴦。那這污了寶光之人是誰,這晝夜鴛鴦指的又是誰?
看看他身邊與他最近的人就知道了。
是誰與他日夜押褻,是誰不分晝夜的跑了來坐著?是誰與他一同沐浴,又是誰交杯酒都沒喝上就上了頭?
是的,這些人中有襲人、碧痕、麝月,也有寶釵。被聲色貨利所迷,這些人都是當中的“色”。
襲人是第一個與寶玉發生云雨之人,此后更是每每以柔情控制寶玉。她是這“色”字中的第一人。
碧痕與寶玉一起洗澡洗了兩三個時辰,這中間不會只是單純的洗澡,她與寶玉也是有實質關系的人。
麝月則是與他沒喝交杯酒就上頭的人,而且麝月在襲人被攆后還能留在寶玉身邊,可知她的分量不會少。
寶釵雖然尚未與寶玉有不才之事,但是“金玉良緣”之說滿天飛,已給寶玉造成了困惑,寶玉又多次被她的肉體所迷,這自然也可以列入“色”之一罪了。何況她后來真的嫁了寶玉,屬于是真正的“綺櫳晝夜困鴛鴦”之人。
這聲色中的人是否包括黛玉?不包括。
為什么這么說?看回和尚當時的話,他拿玉持頌完之后還說了一句:
“此物已靈,不可褻瀆,懸于臥室上檻,將他二人安在一室之內,除親身妻母外,不可使陰人沖犯。三十三日之后,包管身安病退,復舊如初。”
和尚說的話不假。當晚,鳳姐和寶玉就漸漸醒來了,知道腹中饑餓,也能吃了米湯。
果然寶玉養過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體強壯,臉上被賈環燙傷的瘡痕也好了,此后仍回大觀園內去。
是的,這段時間寶玉不在大觀園而在賈母處養傷,他身邊那邊鶯鶯燕燕的丫頭也都不在身邊。遠離了粉漬脂痕,遠離了聲色犬馬,他的病果然不藥而治。
可知和尚的話句句是真。
那么,“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孽償清好散場”自然也是真,“塵緣滿日,若似彈指”也是真。
讓寶玉夢醒的人是誰?黛玉。寶玉縱然經此一病,“寶玉”也被洗滌一番,但他對女孩們的癡情意并未減少或消失。如果黛玉不死,他會繼續糾纏在塵世的情緣中。
但黛玉死了,他的夢破滅了,破滅了自然就醒了。就算他最后娶了寶釵,可是他的心已不在。最后他拋下妻妾遠離紅塵,便是他的塵緣已滿,冤孽清償終于散場了。
所以黛玉不是讓他蒙塵的“聲色”,黛玉是警醒他的人。黛玉一生本就是下凡還淚,質本潔來還潔去,與他并無姻緣之實,自然不會是迷惑了他靈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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