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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詩教播瀛寰，李杜高峰許再攀。

已見舊邦新氣象，要揮彩筆寫江山。

致敬永遠的葉嘉瑩先生，獻給永遠的葉嘉瑩先生。

本文選自《穿裙子的士，最動人的詩：葉嘉瑩百歲人生》

文 | 李云

葉先生究竟要以詩詞教給我們什么？或者說她最終要以詩詞接引我們到哪兒去？不同的讀者或許會有不同的答案......

她以詩詞引導我們成為一個“有情”的人。既對人間世有關懷之情，也要與宇宙間大自然萬物息息相通。沈秉和曾說：“她的志愿是‘覺有情’，讓有情有敏銳心靈的人再進一階，得到覺悟。”不僅以細膩敏銳的心靈感知人間冷暖與風疏雨驟，還應以深厚博大的胸懷關心國家民族的前途命運。細膩敏銳的感情可以使人養成豐富活潑富有創造力的心靈，深厚的家國情懷可以使人突破自私狹隘的小我，走向大我。

有情之心實際上就是儒家所講之“仁”心，懷有這樣一顆有情之仁心，人的品格會高尚純潔，消除自私、貪婪等黑暗因素，從而使人類和社會向著美好邁進。

同時，她以詩詞引導我們成為一個“有夢想”的人。古今中外的詩人多有高遠的夢想和“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情，這種積極向上的追求與昂揚蓬勃的熱情，是最為可貴的一種勇氣和力量，可以讓我們點亮人生，超越平庸。人生而為人，就應該有超越動物的先進之處，不能只沉浸在物質層面的消費享樂中，而應懷有高瞻遠矚的目光，對美好理想不懈追求，實現自身生命的價值和意義的同時，為人類和社會做出貢獻。我們在這個世界生存，要面對諸多壓力和種種誘惑，一不小心就會迷失那個曾經有高遠追求的自我，如曹丕在《典論·論文》中所言：“人多不強力，貧賤則懾于饑寒，富貴則流于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游于上，體貌衰于下，忽然與萬物遷化……”貧賤只顧謀求生活溫飽，富貴則沉浸于安逸享樂，年華易逝，青春易老，人生匆匆而過，碌碌庸庸。葉先生所提出的弱德之美，就是指在強大壓力之下仍然能有所持守、有所完成的一種品德。真正有理想的人，無論是在貧賤饑寒中，還是在富貴安逸中，都會持守自己的本志追求，如孟子所說“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改變心志，不拋棄夢想，才能真正完成自我，不辜負寶貴的人生。

葉先生以詩詞引導我們成為一個“有思想”的人。作為一個真正的人，要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和思辨精神、對宇宙人生的思索、對生命的體悟和醒覺，如此才能不隨波逐流，不迷失自我，堅定自己的持守。陶淵明曾說：“托身已得所，千載不相違”，杜甫曾說：“葵藿傾太陽，物性固莫奪”，他們在思考中認識自我，找到心靈的歸宿，堅定自己的方向。葉嘉瑩也曾說：“修到馬蹄湖畔住，托身從此永無乖。”“我不跟隨任何理論，無論那是一種什么理論”，她的詩詞講解源于自身的獨立思辨和真切體悟。我們讀詩詞，不只是感受詩詞的藝術之美，更為重要的是在解讀中生發對宇宙人生的思考，在大千世界中認清自我心靈本質，汲取詩詞中的精神與智慧，從而擺脫種種束縛，進而達到精神的自由和獨立，成就自己的事業與學問。

可見，葉先生是以詩詞引導我們對生命的覺醒，對美好生命的捍衛和完成，作為有情有覺之人，當然也有覺醒，也有美好追求，可問題的關鍵就是如何去實現，如何去完成？在現實生活中最為殘酷的就是在覺醒之后加倍感受到挫折、失望與痛苦，有時甚至會希望自己根本就不要覺醒，只要做一頭快樂的豬，終生沉淪在蒼茫的海里。葉先生，她以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我們一個到達彼岸的真理，那就是：當你有一個美好的夢想時，你一定要行動，持之以恒地行動！葉先生平生最反對空談和喊口號，經常說“說食不飽”“功不唐捐”，只有朝著志向行動，才能實現美好的理想。

一個人真正的覺醒并非思想上的，而應該是行動上的，筆者將其歸納為“志行合一”，這是葉先生一生當中最為寶貴和突出的品質，也是對我們最具啟發性之處。

她自1979年申請自費回國教書，曾經寫下“書生報國成何計，難忘詩騷李杜魂”的詩句，迄今已四十多年，為傳播詩詞文化她付出了大量心血。90歲以后，她的視力、聽力、腰腿的能力等都逐漸衰退，但還致力于吟誦，她在詩中說：“來日難知更幾多，剩將余力付吟哦。”“縱教精力逐年減，未減歸來老驥心。”直到她是百歲老人，還在療養中勤奮工作。中國古代詩人，或者說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有著美好的理想，但因為種種原因，往往缺少行動，或不能真正實行，最終總是留下落空的遺恨和不圓滿的悲哀。

葉先生的獨特之處就在于，她要盡自己的一切力量篤行自己的志愿，而且始終如此，絕不改變，一以貫之，“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志行合一”是她對中華詩教精神做出的獨特詮釋。當然，葉先生的成就也離不開時代的發展和國家的強盛，她在《詩教》中曾說：“中華詩教播瀛寰，李杜高峰許再攀。已見舊邦新氣象，要揮彩筆寫江山。”她的個人理想始終與家國情懷密切結合在一起，她用自己的行動為詩教精神注入了新的活力。

葉先生曾說：“詩歌，讓我們的心靈不死。”其詩教乃至中華詩教歸根結底是讓我們成為有情懷、有夢想、有思想、有行動、有力量的人，并借此精神、智慧和力量去完成我們的使命......

獻給永遠的葉嘉瑩先生

《穿裙子的士，最動人的詩：葉嘉瑩百歲人生》

作者：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