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歷史就不可能沒有變化。這變化的幅度可能是天翻地覆,也可能是潤物無聲,無論怎樣,終將在某一刻激發觀者的“恍然”,讓這世間留下一聲聲感慨。當然,感慨的程度往往因人而異,若只是置身變化過程中,則難免有不識廬山真面目之虞,遠不如居高臨下看得通透。可惜條件限制,尤其是在沒有航拍的時代,居高臨下的情況往往可遇不可求,好在有平面圖結合照片,尚可趨近所謂的“上帝視角”。
前不久獲得一批解放前《滿洲建筑雜志》電子版,閑來翻閱,其中有一幅繪制于1929年的吉林北山關帝廟平面圖。仔細觀瞧,發現寺廟大格局雖在,包括建筑物及名稱的許多重要細節卻發生了重大變化。這種變化在一個側面也反映出關帝廟由清代滿族人的神祠,變為一處佛教寺廟。
在平面圖上,由南側大門(1731年添建)進入關帝廟,其右側為戲樓,戲樓兩側有鐘鼓樓。戲樓是關帝廟重要的建筑,舊時每逢廟會,此處會上演戲劇“酬神”借以烘托廟會上的熱鬧氣氛。戲臺上原本高懸“華夏正聲”匾額,戲臺楹聯為:顧曲小聰明當日可憐公瑾,撾鼓大豪杰至今猶罵曹瞞。
很遺憾,上世紀八十年代修繕關帝廟時未能恢復這處戲臺,而是改建成天王殿,與唱戲有關的匾額甚至被不合時宜地懸掛到了他處。戲樓后墻也經歷過眾多變化,原本空白的墻面上曾被繪成畫像,如今則是書寫了一個大大的佛字。另外,和平面圖相比,鐘樓東側空地上還向東外擴并建起一座僧房。
平面圖南門的左側只畫了建筑物邊框,沒有標注名稱,此處為舊吉林八景之一“澄閣藏碑”處的澄江閣。該建筑物解放后曾被用作展覽館、佛殿、僧人宿舍,新世紀拆除,至今只余空地。鐵保書寫的石碑也被搬到院里,雖鑲嵌在影壁墻上,但卻難免遭受風吹雨淋之苦。
平面圖中的大殿供奉著關圣帝君,乾隆帝書寫的“靈著豳岐”匾額,以及鐵保書寫的“澤被松江”和“文武圣神”兩塊匾額曾懸掛于正殿。現在大殿已被標作伽藍殿,伽藍?來自于印度梵文,意思是僧人們集體居住和修行的寺院——名稱的變化其實也是寺院屬性的變化。
大殿的右側原本是翥(音zhù,鳥高飛之意)鶴軒,有趙之琛所題“一畦杞菊為供養,半壁江山入臥游”對聯,還有成多路所題“煙橫古寺無人到,榻倚深堂有月來”對聯,是游人香客休憩佳處。此建筑現已被改建為地藏殿。
關帝廟大殿左側原本為暫留軒,其匾額為清代著名書法家何紹基題寫。據皮福生先生所著《船廠文史集》記載:軒內有聯“語為吉祥滋厚德,心緣謹慎歷亨衢”。其中下聯右側有1923年李慶榮(字敬山)書刻的跋語 :“此聯系前清萬壽宮故物,款為富松巖將軍,書則鐵尚書梅菴也。雖未署名,而結構精嚴,洵為鐵公遺跡,迨至清社既遷,其宮久廢,此聯亦幾就沒,實不勝荊棘銅駝之感。茲謹移存于此,復加裝飾,庶先賢指則,不敢與數仞宮墻淪于榛莽焉”。鐵保所書“白山書院”匾額,閩浙總督李鶴年所書“落花無言幽鳥相逐,可人如玉清風與歸”對聯,何紹基所書“褰裳危磴窮犖確,洗耳古礀聽漎潺”對聯也藏于暫留軒中。
暫留軒西側為松風堂。松風堂為一排六間平房,匾額為民國書法家魏戫題寫。在平面圖中,可以看到松風堂內還標注有戲臺,似為當時的小型演出場所。暫留軒和松風堂均為民國時期的建筑,可惜后來均被拆除,暫留軒被擴建成如今的大雄寶殿,松風堂房址除被大雄寶殿占用外,余下的位置修了一道長廊。
平面圖中翥鶴軒后身標注了佛教會總會場,顯然關帝廟由僧人管理由來已久。《吉林市市區文物志》中曾提到觀音古剎在解放前后曾是吉林省城佛事活動中心,但此平面圖的標注卻顯示佛教總會曾在關帝廟內。此會場現已被改建為三菩薩殿和香客休息的凈室。另外,大殿后側的胡仙堂現在仍存,暫留軒后的建筑未標注名稱,現為寮房樓,即僧人的宿舍。
?如今的吉林北山關帝廟,雖仍以關帝為名,但行走其間,感受到的卻是佛寺韻味——不僅大殿按佛教規矩定義為“伽藍”,其規模也不及大雄寶殿。另外解放前的世俗味道濃郁的閣、軒、堂、戲臺或拆除,或被改建為供奉佛像的殿堂。
所有的變化雖集中發生在近幾十年,卻并非一蹴而就,而恰恰是這種慢節奏的變化,會讓人沒察覺生硬,沒覺察不妥,甚至最終適應并認同了變化本身……
特別鳴謝賈大為先生、辛野先生對本人撰寫此文給予的支持和鼓勵!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