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五年(1469年)二月二十二日,總督陜西軍務、右副都御史項忠上奏朝廷,宣稱平涼、寧夏兩地毗鄰邊境,物資皆需從內地轉運,所得糧草有限,本就入不敷出。城中又分別駐扎著韓藩、慶藩兩支宗室繁衍日盛,更是讓本就捉襟見肘的糧草不堪重負。為此他請求將兩家宗藩的郡王內遷,如此可以兩便。朝廷經過多輪磋商,決定將韓藩襄陵王支系、慶藩真寧王支系內遷。
“丁未,總督陜西軍務、右副都御史項忠奏:‘陜西屯駐軍馬比之他處數常加倍。然糧草有限,供給不敷。切見慶、韓二王府俱臨極邊,宗支繁盛,轉輸為難。乞將二府郡王遷移腹里地方,以便供給。’事下多官,議奏韓府襄陵王宜遷鳳翔,慶府真寧王宜遷慶陽。從之。”(《明憲宗實錄》)
銀川海寶塔
在朝廷看來真寧王得知此事定然欣喜若狂,畢竟土木堡之變時,首任真寧王朱秩熒就一直嚷嚷著要內遷。然而結果是,當代真寧王朱邃垿(音xù)的確“狂”了,不過怎么看都是抓狂的“狂”,而非開心之“狂”。在他的反對聲中,真寧王府內遷最終不了了之。
為何會如此呢?這一切還要從當代慶王朱秩煃兄弟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排行說起。
父王偏愛,意外成為世子
朱秩煃(音kuǐ),為慶靖王朱栴之子,明太祖朱元璋之孫,生母慶靖王次妃湯氏。之所以不介紹其生年及序齒,并非查不到相關信息,而是信息太多,以至于錯亂不堪,需要花力氣進行梳理,才能得出一個大體令人信服的結論。
《明太宗實錄》稱:“永樂三年九月癸巳朔,慶王栴長子生賜名秩煃”,也即他出生于永樂三年(1405年)九月初一。《明憲宗實錄》卻稱他“永樂乙未生”,即生于永樂十三年(1415年)。
實錄內容龐雜,校對難免會有所疏漏,別說是不同朝實錄,即便是同一朝的實錄,也存在前后信息相矛盾的問題。朱秩煃的生年是否也是疏漏造成的呢?
非也!他的生年認定牽扯到了慶靖王諸子的序齒,甚至進一步牽扯到慶王爵位的繼承權問題,內中情形非常復雜。實錄如此記載他的生年、序齒,有為尊者諱的目的在。
明太祖的孫子約有130人,大多數支系序齒都很清晰,唯獨朱栴的慶藩屬于另類的奇葩。朱栴共有六子,分別為:慶世子朱秩煃、靜寧王朱秩燾(音dào或tāo)、真寧王朱秩熒、安化王朱秩炵(音tōng)、岐山王朱秩煉和安塞王朱秩炅。可諸子的生年及序齒,就是一筆剪不斷理還亂的爛賬,單阿越手中就有三個版本。
第一個版本出自《明太宗實錄》。永樂十九年(1421年)二月底,慶王朱栴赴新都北京覲見皇帝四哥,其中一個重要目的是解決諸子的名分。故此有違常態的在京師一待一待就是小兩月,直到四月初才離京。在他辭陛前,五個兒子被正式冊封為世子和郡王。
“甲午,封慶王栴嫡長子秩煃為慶世子。第二子秩燾為靜寧王,第三子秩炵為安化王,第四子秩熒為真寧王,第五子秩煉為岐山王,并給賜儀仗。”(《明太宗實錄》)
《大明慶靖王壙志》
第二個版本出自《大明慶靖王壙志》:“男六人:世子秩煃,真寧王秩熒、靜寧王秩燾、安化王秩炵、岐山王秩煉。第六子未封。秩燾、秩煉先薨。”
第三個版本出自《弇山堂別集》卷三十二《同姓諸王表》和卷三十五《太祖以下郡王宗系》,對朱栴諸子的序齒為:庶長子朱秩煃、次子靜寧王朱秩燾、三子真寧王朱秩熒、四子安化王朱秩炵、五子岐山王朱秩煉、六子安塞王朱秩炅。《明史·諸王世表》完全參照這一記載。
阿越已在《真寧王朱秩熒:大家都是庶子,憑什么居長的我不能承襲慶王之位》篇中做過考據,具體內情如何可以參看該文,在此不再展開。只要知道相對于其他幾個版本,《慶靖王壙志》對除朱秩煃以外諸子的序齒完全正確便可。
而《明太宗實錄》一再強調靜寧王秩燾為慶王次子,情況屬實。既如此真寧王朱秩熒必然居長,也就是說朱秩煃并非長子。這一點從其在正統四年二月給朝廷的奏疏中稱“庶兄真寧、安化二王”也可以得到印證。也就是說朱秩煃實則是慶靖王的第四子。《明憲宗實錄》對此講的更直白:“康王秩煃雖云第四,系嫡出;真寧莊惠王秩熒雖居長,乃庶出。”
既如此,《明太宗實錄》為何要強行把朱秩煃與朱秩熒的序齒掉個個呢?問題的關鍵還在于對其血脈上嫡庶身份的認定。
朱秩煃的生母湯氏死于成化六年二月,走的比兒子還晚。朱栴的正妃孫氏去世于永樂八年(1410年),可據《明憲宗實錄》記載,湯氏至死都是次妃,而非繼妃:“丙寅,工部以慶府慶靖王栴次妃湯氏卒,宜照例于王墳傍另造壙穴附葬,從之。”
別看繼妃與次妃只是一字之差,可帶來的地位差異卻不可以道里計。繼妃的地位可能比不上元妃,但卻是實打實的正妻,次妃說好聽點是平妻,難聽點就是地位最高的妾侍。
秦王妃王氏劇照
秦隱王朱尚炳的生母鄧氏雖然也是次妃,可她本身就是以平妻之禮入府,且秦王妃王氏早與秦王朱樉鬧翻,二人不可能有子嗣,是以才被視作嫡子,一早受封秦世子。其余的次妃之子都沒這等條件,往往直接被視為庶子。至于建文帝朱允炆,他能越過朱允熥這個元嫡被立為皇太孫,很大一個原因是其母呂氏在常妃去世后由次妃晉升為繼妃,他本人因此成為繼嫡。
由此可見,朱秩煃是庶子無疑,那么倫序他便是慶靖王朱栴的庶四子,生于永樂十三年。
明成祖朱棣明知十六弟寵愛次妃湯氏,愛屋及烏的想讓序齒靠后的朱秩煃襲爵,卻不先將湯氏的身份提升為慶王繼妃,以讓侄子獲得嫡子身份,名正言順的擔任世子,反而只給一個名義上的嫡子身份,并通過更改慶王諸子序齒的方式授予其世子頭銜,明顯是在給慶藩挖坑。
為鞏固皇權,朱老四逮著機會連嫡親的弟弟及侄子們都坑,甚至往死里整,何況是一介貌似兄友弟恭的庶弟。關鍵一向精明的慶王朱栴,為實現傳位給愛子的目的,明知有坑還是認了。
兄弟大亂斗
是坑,就有爆的幾率。若是其中牽扯的利益夠大,外部環境也合適,那么爆的概率將變得無限大。
正統三年(1438年)八月初三,慶王朱栴薨逝,在位48年,享年60歲,朝廷賜謚曰靖。慶靖王在文事殺官頗有建樹,親自編撰《寧夏志》,開寧夏修志之先河,一些列詩書則奠定了寧夏文脈的基礎,因此名垂青史。可因為一次偏愛,卻給慶藩埋下了無窮后患。
同為庶子,四弟突然壓自己一頭,成為慶王爵位當然繼承人,老大真寧王朱秩熒和老三安化王朱秩炵本就心有不滿,關鍵朝廷還在拿郡王府邸、歲祿等不斷拱火,這誰受得了。因此朱栴在世時,兄弟之間還能維持表面和平。慶靖王一去,長期積蓄的矛盾立馬爆發。
正統四年二月,主持慶王府事務的慶世子朱秩煃上疏奏稱,真寧王朱秩熒、安化王朱秩炵兩位庶兄打算出府別居,請求朝廷為他們主持分家事宜,并更定祿米之數,同時還相當體貼的圈定指揮孫庸、曹倫的第宅為兩王新宅。
代王府
誰家好人成婚十多年(宣德三年七月冊封慶世子妃和真寧、安化王妃)都三十郎當了,還和父王擠在一個王府里啃老啊。明英宗聞訊都不禁有些臉紅,于是欣然同意朱秩煃所奏,同時不忘給慶藩挖坑,表示從慶藩護衛中各撥出一百人給二王充當校尉,二王的歲祿為二千石,米鈔中半兼支,一千石本色由慶王的一萬石歲祿中劃撥。
對此朱秩煃估計內心非常不爽,畢竟自己的歲祿平白少了二千石。然而跳得更高的竟然是真寧、安化二王。朱秩熒、朱秩炵紛紛上疏,表示父王在時已給解決住房問題,因此無論是父王,還是他們本人都無另遷之議,此舉完全是朱秩煃在自話自說,且指定的宅第“狹隘難居”。
“今真寧王奏,父存日并不曾言以孫庸住宅與之,已于府西隙地創屋三所以居。安化王亦奏,父存日已有屋在西廠中,住經十二年,其曹倫宅狹隘難居。俱欲仍在舊第,另辟門戶。”(《明英宗實錄》)
所以朱秩煃此舉看似是在體量兩位兄長,實則是因真寧王府和安化王府與慶王府相連,因此不愿讓與自己有矛盾的哥哥們再住,打算將其收為己有。你說你要收回就收回吧,畢竟兄弟不睦,住一起也難受,可好歹給換個合理點的宅第啊,借機打擊報復算什么。為此明英宗對他進行了誡勉“大抵兄弟至親,以友愛敦睦為重,不宜輙因小忿,有傷同氣之義。世子勉之。”
相對于安化王,本就對痛失繼承人身份耿耿于懷的真寧王朱秩熒更是對當年冊封慶世子一事提出質疑,請求朝廷撥亂反正。對他而言,這不僅是對朱秩煃不仁的反制,更是對當年不公的情緒宣泄,萬一成呢!
只可惜錯估了形勢。沒錯!龍椅上的主人已換了三茬,當前在位的明英宗是太宗皇帝的曾孫,關系有些遠,素未蒙面的兩人估計沒多少感情可言。可別忘了朱棣是他們這一系的法統來源,何況你真寧王與他的關系更疏遠。所以,他朱祁鎮又豈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堂叔祖,去推翻自己曾祖父金口玉言的決斷?
王府別院舊址:銀川麗景公園
朱秩熒的這次爆發,換來的只是明英宗的嚴厲斥責,直言他不忠不孝:
“(正統四年七月)書責真寧王秩熒曰:‘凡人違背君父之命者,不祥。永樂十九年四月初二日,皇曾祖太宗文皇帝隆親親之大恩,冊秩煃為慶世子。是日亦封爾為真寧王,爾所受冊文曰:為子莫大乎孝,為臣莫大乎忠。非忠非孝,何以立身?恩命之頒,歷今四朝,人無異言。今爾父薨逝未及周期,爾輙奏求改授庶長子冊汝。言若當理,父存之日曷不自陳顧于父?歿后言之何耶?蓋汝之心所覬非淺,忘君父之德,蔑忠孝之道。’”(《明英宗實錄》)
從這道敕書的內容可以看出,明英宗其實底氣并不足,說明朝廷對慶靖王諸子的序齒及嫡庶情況是心知肚明的,也認同朱秩熒的庶長子身份,朱秩煃是庶非嫡。故只能拿這是父命,是先帝的成命,拿皇帝的權威以勢壓人,逼迫朱秩熒低頭。
當年八月,以兵部侍郎鄭辰為正使,給事中石瑁為副使,持節冊封慶世子朱秩煃為慶王,強行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解決此次慶王之爭。
可慶藩的內斗并沒有因著朱秩煃正位慶王而告終,反而愈演愈烈。
大義在手的朱秩煃,一方面通過各種手段試圖給自己的正統性加碼,比如正統四年四月奏請給先王立碑,以彰顯自己的孝道。再比如找各種理由奏請赴京朝賀、朝覲,連明代宗意外上臺、明英宗平定曹吉祥叛亂等都可以成為借口。雖然所有的奏請都被朝廷否決,可不得不說慶王殿下真是個人才。另一方面則揮舞手中的權力大棒,對兩位兄長進行無情打壓。為此,明英宗不得不親自插手慶藩內務,要求慶王友愛兄長,做好維護兄弟和睦的工作。
“(正統八年五月)丁卯……致書慶王秩煃曰:‘今真寧王奏:欲令指揮張錦管軍備邊,然錦先已有處置。又奏:承奉等官李玉、周弘等撥置行事。叔祖其審察之。王等如果有實,跡宜從公區處。繼自今始,宜加友愛,以隆兄弟和睦之好。’”(《明英宗實錄》)
可要讓三兄弟和睦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很快真寧王、安化王和慶王圍繞用以養馬的草湖歸屬權,吵得不可開交,再次鬧到皇帝的御案之前。
當年七月初一,朱秩炵派府中內使陳福前往慶王府,索要用以養馬的草湖。朱秩煃提出將三塔兒湖交由真寧、安化兩府共用。朱秩炵不同意。朱秩煃提出由安化王府單獨使用,朱秩炵仍然不同意。倒不是嫌三塔兒湖小,而是離城太遠往來不便,所以想換一個交通比較方便的草湖。
草湖:長滿青草的湖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朱秩煃脾氣也是上來了,直接表示愛要不要。
既然你不肯給,那我便自取了。朱秩炵派內使高安率領眾,前往慶王府的草湖徑自動手割草,幾乎將半個草湖都占為己有。見安化王府做出這種不問自取的強盜行徑,朱秩煃火冒三丈,遂派府中內使陳圭、護衛指揮劉璟帶人前去阻止。
本就不睦的雙方就此吵得不可開交,甚至發展到安化王府內使對慶王之母出言不遜的地步。
發展到這一步,想要和解那自是不可能的了。慶王朱秩煃、安化王朱秩炵各自上疏,向皇帝、向朝廷述說自己的委屈,揭發對方的陰私。朱秩煃甚至提出,既然大家合不來,干脆像別家王府那樣分家得了,要求將朱秩炵遷走。
逼得明英宗不得不親自介入,一方面去信半是訓斥半是安慰的穩住兩人,使雙方矛盾不至于再度升級;一方面命陜西巡按御史會同陜西按察司有關官員,將涉事的慶王府內使陳圭、護衛指揮劉璟,安化王府內使陳福、高安等緝拿歸案,進行審訊。
紛紛攘攘之中,直到正統九年二月,明英宗下旨處置了陳圭、劉璟、陳福、高安等一大批涉案人員,及輔導不利的慶王府長史周弘、安化王府教授胡侃,并對朱秩炵、朱秩煃兄弟各打五十大板,才算了結了此事。
“上以福造間骨肉,命械京處置,安等即彼論遣,弘、侃姑不問。仍以書諭慶王,量與安化王湖近府者。戒飭安化王謹禮法,勿故戾國典。既而安化王復自陳罪,乞貰福。上重違親親之誼,特釋與之。”(《明英宗實錄》)
兄弟鬩墻,導致王府人心思變,各種事端層出不窮。單正統五年(1440年),先后有護衛軍匠劉神保具訐府中事情,小旗王保妄陳府中事,慶府校尉二人欲發王府官私役軍人諸罪,校尉孫搔兒千戶湯盤侄童兒赴京告府中事及指揮倪淵等隱占軍人等一大堆內部人員控告,明英宗也清楚多屬于誣告,才沒有處置慶王本人。
隨著朱秩煃在位日久,權勢得到鞏固,終于將兩位兄長給壓制了下去,內部矛盾才得以逐漸平息。
被瓦剌入侵嚇破膽,請求遷國
內部不凈,讓朱秩煃這位新任慶王對朝廷的依賴度更高,如父王一般在位期間默默承受來自朝廷的剝削、地方官的欺壓。
慶藩手中碩果僅存的寧夏中護衛實力強勁,是守衛寧夏、穩定西北不可或缺的一支重要力量,周邊一有風吹草動,往往會調用其前去防衛。
賀蘭山
正統四年(1439年)十二月,朱秩煃上疏朝廷,主動表示打算將府中護衛中揀選出一千人,交給寧夏總兵史昭提督操練,以免除慶藩護衛輪班操練。明英宗給予準許,并命史昭會同慶藩長史、護衛指揮共同揀選。
正統十一年(1446年)十一月,新任寧夏總兵黃真,以“寧夏地臨極邊,通賊路多,官軍聚之則有余,分之則不足”為由,上疏朝廷請求從韓藩、慶藩護衛中撥付數千人用以備邊,同時想從慶藩草場中揀選三千戰馬。此次明英宗到是難得體量了藩王一回,認為寧夏鎮兵馬足夠,把奏請打回,要求黃真認真訓練,別想有的沒的。
土木堡之變后,邊地聞賊色變。景泰元年(1450年)正月,寧夏總兵張泰上疏朝廷稱,“河東達賊約有三百余,披戴明盔青甲,欲來犯邊”,手下兵馬需兵分三路抵御,人馬不足請求調用周邊官軍,及韓藩護衛、慶藩護衛操備、殺賊。國事艱難,明代宗予以準許。
天順五年(1461年),寧夏總兵又奏請暫借寧夏中護衛官軍一千五百員,協助守城。朱秩煃回之以護衛及儀衛司旗軍校尉多有逃亡,沒人可借。明英宗去信要求他不得借故推脫,能湊足最好,若是不足有多少要多少。
護衛軍要薅,慶藩的另一大戰略資源——戰馬自然也不會放過。
正統八年(1443年),寧夏鎮奏稱缺馬,朝廷令慶藩提供一千匹戰馬;正統十二年(1447年),又因寧夏鎮缺馬,要慶藩提供騸馬三百匹助守邊軍士騎操;正統十四年(1449年)十一月,因明軍精銳被明英宗親手葬送,新組建的京營極度缺馬,明代宗給慶、肅、楚三王去信,要求各藩大量提供戰馬;天順二年(1458年),明英宗向慶、肅、楚三王開口,各借馬千匹;天順三年,又從慶藩選走二百匹戰馬用以補充寧夏鎮;成化二年(1466年),甘肅巡撫奏請從楚、慶、肅三府選馬,經過朝廷長期不懈的薅羊毛,估計此時三藩的雜嗎資源已經青黃不接,故此只要到楚府二百匹、慶府三百二十一匹、肅府二百七十六匹。
昭蘇天馬浴河
對慶藩下狠心薅羊毛的同時,其余打壓手段也沒有停。陜西方面屢屢上疏,奏請降低慶藩宗室的歲祿,建議把慶王的歲祿米鈔中半兼支,首封郡王只給五百石本色。不過由于種種原因最終沒能落實。
戰馬我要,草場我也要。正統五年(1440年)二月,因寧夏總兵史昭聯合陜西方面施壓,對慶藩草場占地提出質疑,認為其有侵占之嫌。為此明英宗下詔將慶藩所屬的靈州草場一分為二,一部分繼續歸慶藩所有,尖山兒、黃沙窩、鐵柱泉、月臺井等則劃歸“總兵官史昭等及土達官軍草場”。
對朱秩煃而言最大的損失,無疑是外出避暑的特權被收回。慶靖王朱栴在世時,每年都可以回韋州避暑,朱秩煃嗣位后痛失這項特權不說,連會韋州慶王家族墳園辦點事都要經過朝廷審批,給的還極為勉強。
比如正統九年(1444年),朱秩煃上疏朝廷,請求準許他回韋州祭掃先王墳園,明英宗雖給予了準許,卻要求他速去速回,并對隨行護衛人數作了限制。
天順四年(1460年),慶王妃趙氏去世,朱秩煃上疏朝廷表示打算親自去挑一個風水寶地,為獲得朝廷諒解,還專門援引了當年給先王擇墳地的事例。當時宗王墳園已從單穴葬過度到夫妻合葬,他此行也有給自己挑選長眠之地的意圖,結果被明英宗無情駁回。
“(七月)甲申,致書慶王秩煃曰:‘承喻以妃趙氏薨,欲與差去欽天監官同往韋州,相擇墳地安葬。且引父王薨逝,曾準親去擇地情由,又欲躬詣闕庭乞請。禮部以葬父與葬妃事體輕重不同,難以比例,可止委的當人員,同欽天監官相擇。專此以報,惟叔祖亮之!’”(《明英宗實錄》)
在寧夏待得不舒心,朱秩煃內心難免會產生內遷的想法。
正統十四年的土木堡之變,大明精銳盡失,朝中重臣損失慘重,皇帝被人強請去當留學生,雖然在擁立新帝后穩住了形勢,并決意打一場北京保衛戰。可北部邊疆卻是風聲鶴唳,談韃色變。
朱秩煃雖生于邊塞重鎮,卻長于宮中,平素并無接觸硝煙,內心對戰爭有一種深深地恐懼感,當朝廷戰敗的消息傳來,不禁一日三驚。被恐懼完全支配的他在第一時間上疏朝廷請求內遷,目的地都已選好:陜西鳳翔府。鄭王東遷沒幾年,遺留的王府正好可以居住。
賀蘭山三關口
可值此用人之際,朝廷又豈肯讓寧夏中護衛從寧夏這座九邊重鎮撤走。新皇帝明代宗給朱秩煃去信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要求他鎮之以靜,履行好為國藩屏的職責。
沒奈何,朱秩煃只能繼續在寧夏煎熬。可隨著瓦剌軍隊逼近寧夏衛城,前鋒直抵城下耀武揚威。他被嚇的驚懼不已,于景泰元年(1450年)初再次上疏朝廷請求遷國。此時此刻,明代宗自是更不可能放他走。
“(二月)丁丑……復書慶王秩煃曰:‘承喻以賊掠城外人馬,府中驚懼,欲移居腹里地方。然城守終久監固,太平之日為多。封國是祖宗分定之地,若擅移易,則寧夏人心自此驚疑,非國之利。宜自安慰鎮靜以居!專此奏復。’”(《明英宗實錄·廢帝郕戾王附錄》)
好在瓦剌人最終沒能攻破寧夏城,總算使得慶王那懸著的心得以歸位。
阿越說
成化五年(1469年)十二月十二日,慶王朱秩煃薨逝,在位31年,享年55歲,朝廷賜謚曰康,去世后歸葬韋州蠡山慶王家族墓地。
慶康王本是庶子,因為父王的愛屋及烏,得以越過兩位兄長,被立為世子,最終承襲王爵,可以說是極其幸運的。可也正因為得位多少有些不正,引發了慶藩內斗,途耗自身實力。為確保自身權位,不得不屈膝討好朝廷,承受地方官員的各種刁難,卻也是他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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