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5次推送
2024年10月4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姚王莊鎮(zhèn),一名新娘在流動喜棚前等待進入婚禮現(xiàn)場。為了迎合部分年輕人的喜好,近幾年來農(nóng)村興起了可移動、可拆卸的“流動喜棚”,外觀一般選擇紅色等喜慶的顏色,內部則裝飾成以白色調為主的西式婚禮儀式臺。新人以幾十元一平方米的價格就能將夢想的婚禮場所“搬”到家門口。
攝影師張惠娟出生于上個世紀80年代的山東農(nóng)村,本職工作是中學地理老師的她,4年前開始利用業(yè)余時間“蹭拍”鄉(xiāng)村婚禮。
在婚慶攝影師忙著捕捉新人幸福的瞬間時,她將鏡頭對準熱鬧的背后那些不被注意的角落,婚房、婚俗、典禮T臺、待嫁新娘……無不體現(xiàn)著這些年來鄉(xiāng)村婚禮的新變化,以及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外來與本土的碰撞。
張惠娟 | 攝影
中青報·中青網(wǎng)記者 曲俊燕| 寫文
2023年5月2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黨莊村,婚禮當天,新郎騎電動車迎娶新娘。這對新人是高中同學,在騎電動車上學的路上相識,他們覺得選電動車作婚車更有意義,更有個性。
2024年10月4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方泡村,一位新娘在堆滿喜被的婚房里,正換下傳統(tǒng)中式婚服,準備穿上婚紗。
2024年5月1日,河北省唐山市楊各莊村,一位新娘等待典禮時刻到來,喜悅中略帶疲憊。
2024年10月5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靳營村,一對新人在婚房。他們婚后將繼續(xù)去唐山市里打工。在村里舉辦婚禮的年輕人大多數(shù)婚后不會在村里住,他們有的去城市打工,有的做生意,有的從事教育、衛(wèi)生、IT等行業(yè)。
2024年5月4日,河北省唐山市西萬坨村,一名新娘正在專業(yè)婚禮跟拍攝影師的動作指導下拍晨袍照。
2024年2月6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大柳樹村,喜事人家門口的婚禮海報和喜宴榜。
2023年5月2日,在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黨莊村一戶人家門前,代表中式傳統(tǒng)的紅色婚慶裝扮和白色的西式結婚典禮臺“同框”亮相。
2023年10月4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柳贊新村,新人結婚典禮用的椅子。
2023年12月30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柳贊三村,一場鄉(xiāng)村婚禮上,一塊紅布遮住了可能影響觀瞻的雜物堆。
2024年1月30日,河北省滄州市黃驊市張仁村,舉行鄉(xiāng)村婚禮的小院棚落上掛滿紅喜字、風車和彩燈。
2023年8月6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張崔各莊,一家喜事小院門口的禮炮和玉米地。
2024年8月7日,河北省秦皇島市青龍縣下抱榆槐村,喜事的院墻上掛滿紅條幅,就連馬蘭花上也沾了喜氣。
2024年1月1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坨里村,新娘從娘家?guī)н^來的暖壺、鏡子、手巾、香皂盒等嫁妝,成對出現(xiàn),寓意“好事成雙”。
2023年7月6日,山東省德州市禹城市竇莊村,“娘家陪嫁轎車一輛”的展示牌被放在醒目的位置。
2023年10月4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張崔各莊,農(nóng)村流動婚宴一角。農(nóng)村流動婚宴可以根據(jù)主人家的要求和預算制定不同檔次和口味的菜品。同時,它還保留了農(nóng)村傳統(tǒng)的飲食特色和習俗,讓婚宴更具地方風味和親情氛圍。
2023年8月13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大顧莊,喜事小院一角新人的卡通立牌向賓客指示著婚禮儀式的方位。
2024年1月1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坨里村,看熱鬧的人們透過窗戶向新房內張望。
2024年9月17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王土村,人們在鞭炮聲中一邊捂耳朵一邊向門口張望熱鬧。
2024年1月18日,河北省滄州市海興縣馬閘口村,一輛頭戴“皇冠”的婚車到達新郎家,被畫了“大花臉”的喜婆婆迎接兒媳婦進入新家。
2023年10月5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龐清水村,喜婆婆在鞭炮聲中等待兒子和兒媳進門。
2023年8月13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方各莊,村民們在流動餐棚前等待婚宴開始。
2024年8月7日,河北省秦皇島市青龍縣下抱榆槐村,喜事中的孩子們因起得太早、正常作息被打亂,或喜事持續(xù)時間較長而困倦、無聊。
2024年1月18日,河北省滄州市南大港管理區(qū)孔莊子村,冰天雪地里,流動婚宴餐車升騰起人間煙火,喜氣也在村里漾溢開來。
2023年8月12日,河北省唐山市灤南縣西霍村,喜事結束后,晚上主家邀請村民看流行歌舞表演,玉米地旁的臨時舞臺上,巨大的LED液晶屏正播放著新人的婚紗照。隨著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生活水平的提升,村民有能力采用現(xiàn)代化的設備來豐富婚禮的形式和內容,展現(xiàn)出農(nóng)村年輕人對城市中流行的婚禮元素的接納和追求。
張惠娟年少記憶中的鄉(xiāng)村婚禮,是黃土地、紅蓋頭、簡陋的接親自行車。時光變遷,隨著經(jīng)濟發(fā)展和城市化進程的加速,在外打拼的年輕人帶回了新潮流,鄉(xiāng)村婚禮的面貌越發(fā)豐富。
4年前初學攝影時,張惠娟通過朋友結識了一位婚慶攝像師,開始“蹭拍”鄉(xiāng)村婚禮。2021年至今,本職工作是中學地理老師的她利用各種假期,在河北唐山、滄州、秦皇島,山東德州等地拍攝了至少30場鄉(xiāng)村婚禮。
當大部分婚慶攝影師忙著捕捉新人幸福的瞬間時,她卻將鏡頭對準熱鬧的背后那些不被注意的角落,有意地尋找著場景中的“刺點”(符號學家和文學評論家羅蘭·巴特在其《明室》一書中使用的術語,意指照片內影響觀看者、使其被觸動的細節(jié)——編者注):紅鋪蓋間的白色婚紗,泥濘鄉(xiāng)道上駛入的豪華婚車,農(nóng)家場院里的草坪儀式,玉米地旁帶大屏幕的炫彩舞臺……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外來與本土的沖撞,讓鄉(xiāng)村婚禮成為一場“符號”盛宴。
在張惠娟眼中,當下鄉(xiāng)村婚禮的底色,已包含了3種顏色:代表傳統(tǒng)的紅色,代表現(xiàn)代的白色,以及代表鄉(xiāng)間田野的綠色。
婚禮上哪些環(huán)節(jié)由父母包辦,哪些是年輕人自己的想法,從色彩上就能看出大概。張惠娟說,自己在2006年結婚時想穿白婚紗,姥姥不同意。如今,她拍攝的鄉(xiāng)村婚禮中的新娘幾乎都是穿一襲白紗坐在紅色的中式傳統(tǒng)婚禮布景中。造型各異的花果茶、墻上的賓客榜、流動餐車的紅色大棚,都成為傳統(tǒng)的象征。另一邊,漫畫造型的新人立牌、綁著白紗的草坪椅、花卉拱門,顏色偏清淡,則是年輕人熟悉的元素。
這些新人大多在城市工作、生活,有的一線城市名校博士畢業(yè),有的做了醫(yī)生、警察,事業(yè)小有成就。在老家結婚對他們而言是一場匆忙的回歸,婚禮結束后,他們仍要回到城市奮斗。
今年“五一”期間,一位新娘穿著婚紗坐在農(nóng)村婚房里等待典禮開始,背后是貼著喜字的“四鋪四蓋”,一旁是蓋著保鮮膜的婚宴飯菜。她兩手一攤,望向窗外,那種喜悅和疲憊交織的復雜感覺,讓張惠娟感到自己“一下子就被抓住了。”
從這張照片開始,張惠娟拍攝了一系列待嫁新娘的照片,其中大多是新娘獨處時的畫面。她們有的在打電話溝通婚車,一臉焦躁;有的低頭擺弄著母親送的“平安果”,若有所思;有的左手勾著右手,看上去既期待又局促。一名新娘告訴張惠娟,照片很“耐看”,因為這就是那一刻她真實情緒的自然流露。
通過對婚禮景觀的“凝視”,張惠娟也希望傳達一些反思。有一個場景令她印象深刻:一位新娘父親是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婚禮上,他左手握著身穿白色婚紗的女兒的手腕,右手有些不知所措地彎在半空中,準備將女兒送上紅毯,“交接”給新郎,顯然對這套西式婚禮的流程和規(guī)矩感到陌生。“有時我會想,這些文化真的能融入鄉(xiāng)村嗎?”張惠娟說。
據(jù)張惠娟觀察,鄉(xiāng)村婚禮中文化融合的空間還很大。例如村民聽到婚禮上長篇大論的發(fā)言,會覺得不耐煩。孩子們成了婚禮上被忽視的群體,百無聊賴,只能癱坐在沙發(fā)上。一些陋習仍然存在:婚禮陳列中的細節(jié)仍有男尊女卑的考慮,過分的惡搞讓新郎紅了眼,一些地區(qū)對現(xiàn)金、嫁妝等財力的象征展示得很直白。但張惠娟相信,在受到現(xiàn)代多元文化影響后,未來鄉(xiāng)村婚禮會變得更文明、更環(huán)保、科技感更強,也許還能與鄉(xiāng)村旅游結合起來。
一同拍攝的婚禮攝影師們,早已習慣了張惠娟的存在。他們之間并無競爭關系。作為鄉(xiāng)村婚禮的“闖入者”,張惠娟愿意遠觀熱鬧,她的訴求簡單且平靜。“攝影就像說話,我不一定非要‘吶喊’,輕聲細語也同樣有力量。”
來源:中國青年報
編輯:張立強
審校:周津皓
審核:汪素
未經(jīng)授權,不得轉載。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