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千兩百多年前到現在,來龍尾山尋寶的人就一直絡繹不絕。漫山遍野的亂石,幾乎每一塊都被人們翻來看去千百遍。
這龍尾山的石頭其實大有來頭。它的地質年代可以追溯到十億年前的震旦紀。這種在火山作用下才形成的板巖擁有獨特的材質,用這種石頭才能制作出最上乗的——歙硯。
中國是個崇文重學的民族,筆墨紙硯是中國獨有的文書工具,稱為“文房四寶”。硯臺是將墨條研磨成為墨汁的器物,歙硯是中國的四大名硯之一。一方硯臺在書寫和作畫的時候,有非常多的講究。而歙硯的材質堅實細膩,研磨出來的墨汁滑潤,使用的時候不會損傷毛筆。硯池里的墨汁冬季不干,夏季不腐。
中國的文人對硯臺的要求不僅僅是實用,還講究造型和韻味。因此眾多的能工巧匠就在硯石上進行創作,用刻刀濃縮了中國的傳統文化和審美,將自然和技藝完美地結合。
歙硯大師王祖偉每個月都要來龍尾山幾次,一轉就是大半天,目的只有一個——希望能夠發現一塊鐘意的石頭。
龍尾山上漫山遍野的亂石,幾乎每一塊都被人們翻來看去千百遍。
作為制作歙硯的高手,和硯石打了20多年交道,王祖偉非常清楚哪些是上品的石材。他介紹說,硯石都是自然天成的,有5大類25種之多,大部分都是青璧的顏色。每一塊石頭都有自己的特征。比如有散布黃點的稱為“金星”,而黃色大面積的散開叫做“金暈”;又或者有著細細的紋理,有水墨的韻味稱為“眉紋”;而有漣漪層次的就稱為“水波紋”。有這些特征的石料都屬硯石中的上品,每一塊都價值不菲。稀有的東西比較珍貴,越大則越難得、越稀有。據王祖偉所知,最貴的一塊硯石賣了300多萬 。
每一塊石頭都有自己的特征,比如有散布黃點的稱為“金星”。
把硯石雕刻成為硯臺,可以用不同的手法:有直觀的寫實派,有詩情畫意的文人派,也有充滿意境的抽象派,這都要靠制硯師傅的構思和設計。開采出來的硯石,每一塊的質地和紋理都各有不同,因此必須要因材施藝。王祖偉將一方歙硯展示給記者,說它的石材是歙硯中的名品,叫眉紋。它的紋理像眉毛一樣,一道一道的。有水墨畫的神韻、油畫的質感,看上去似乎有些褶皺、凹凸不平,但是摸上去感覺平滑勻凈,大自然的造化奧妙無窮。這件作品創意的設計主要是利用眉紋,再現了徽州的田園風貌,所以叫“田歌”。接著他拿起另一方歙硯說,這是歙硯中非常經典的石材,叫“金星”。相傳歙硯就是以金星為貴。這方金星毫無瑕疵,非常罕見。而且還有動感,所以我們巧用金星的動感創作了《紅樓夢》里的典故,叫“寶琴踏雪尋梅”,恰到好處。
據王祖偉介紹,硯石都是自然天成的,有5大類25種之多,大部分都是青璧的顏色。
在制硯領域,判斷水凖的高低不僅僅是看雕刻的技術,更看重的是根據不同石材原料為它賦予全新的構思和設計的能力。現在的安徽歙縣是以前古歙州的中心,歙硯也因產地而得名。宋朝時歙州才改名為徽州。南唐的李少微曾經就被任命為這里的硯務官,專門為皇帝開采硯石、雕刻硯臺,可見歙硯曾經受到的重視。而眾多像蘇東坡、歐陽修、米芾、紀曉嵐這樣的文豪都曾經對歙硯贊不絕口。“徽州硯石潤無聲,巧施雕琢鬼神驚”的詩句傳誦至今。
歴經了千百年,再加上現在礦坑已經禁止開采,極品的硯石已經越來越稀少了。王祖偉的老父親幾個月后就要過70歲生日,他想做一方硯臺讓老爺子高興一下。王祖偉是歙縣本地人,祖輩都是鄉下人家,過著平凡普通的生活。年近70歲的老父親現在身體依然硬朗,也算是手藝人,是四里八鄉都知道的篾匠。
制作一方硯臺,首先要仔細了解這塊硯石的特征。這是一個細心揣摩和構思的過程。王祖偉稱之為“相石”,要去看它、發現它,把它最重要的特色挖掘出來,讀懂它。
藝術是抽象的,從事歙硯創作,“悟性”往往是最為關鍵的一環。王祖偉覺得自己的悟性都是來自生活的體驗和不斷的磨練。他從事歙硯行業算是科班出身,18歲開始就在職業學校歙硯專業學習,系統地進行了素描、色彩、書法、雕刻等專業的基礎訓練。畢業后分配到歙硯廠,在制作高級歙硯的創研室里工作。這里制作的每一方歙硯都是精品,這對剛出校門的王祖偉來說可謂是大開眼界。
作為制作歙硯的高手,和硯石打了20多年交道,歙硯大師王祖偉非常清楚哪些是上品的石材。
王祖偉想起往事,感嘆道,對我個人來說,那個時候是剛剛起步的階段,能有這么好的平臺,把自己的眼界提高,知道了什么是真正好的硯雕藝術,在當時是非常非常難得的。
在歙硯廠里,王祖偉的師傅名叫胡震龍。這位歙硯領域傳統文人派的大師制作過很多精美的歙硯。他的硯具有濃厚的國風古韻,構思精巧、詩情畫意、刀工細膩。王祖偉的技藝得益于有這樣的高人手把手地指點。胡震龍用畢生制硯的心得編寫了一部《硯雕十談》的教材,記錄了硯雕工藝的各個細節。王祖偉能夠把這部教材倒背如流,認真和刻苦讓他對硯雕的領悟越來越深入。
歙硯領域傳統文人派大師胡震龍,用畢生制硯的心得,編寫了一部《硯雕十談》,以記錄硯雕工藝的各個細節。
為了父親的七十大壽,先前找到的硯石被王祖偉反反復復研究了一個多月。他不太想去雕刻傳統的福壽元素,總覺得太過于平常。他努力回憶著父親生活中的點滴,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畫面,幾乎都是父親每天不停手操勞的身影,這讓他忽然有了靈感:因為父親的手藝是編竹篾,所以他準備給父親雕刻一塊帶有竹編紋理的歙硯,并且取名“竹編情深”。
王祖偉說,當這個創作思路越來越清晰的時候,就可以在硯石上勾勒草圖了,這樣有助于直觀分析雕刻的走向。
歙硯從古到今,一直都以古樸、雅致的韻味著稱,但形態和雕刻技法卻在不斷演變。唐代常見的是簡潔大方的箕型歙硯;宋代最流行抄手硯,抄手硯會將硯底挖空,兩邊為足,可用手抄底托起。說起抄手硯,王祖偉解釋說,過去的文房四寶都是書童挑的,比如說進京趕考,路途遙遠,很重。古代的制硯師很有智慧,把里面挖掉以后,就減輕重量了。
隨著朝代更迭、審美的變化,歙硯的造型和工藝愈發復雜。在雕刻方面又融合了徽派文化細膩的風格。山水亭臺、人物神態,手法精妙傳神。而硯池的開挖也能做到相互呼應,因而顯得十分協調。
文房四寶里,筆墨紙都是消耗品,而硯臺卻是可以終生收藏,成為傳世的珍品。所以古往今來,歙硯無論是簡約大方的,還是變化生動的,都考驗著制硯師傅在文學、藝術、美學、手工藝等多方面的綜合能力。
雕硯的第一步是粗坯成型,用鑿和鏟的方式修整硯石的造型。
制作歙硯要有各種尺寸和造型的刻刀30多種,首先要將硯石進行切割,去除質地不好的地方,形成大概的輪廓。歙硯硯石的硬度有莫氏4度左右,比玉石稍軟。雕硯的第一步是粗坯成型,用鑿和鏟的方式修整硯石的造型。制作“竹編情深”時,王祖偉先在硯邊和硯底的位置雕刻出竹編的紋理。這是淺浮雕的手法,需要持刀穩健、刀工精細。在歙硯里,這方硯臺算是小的,用到的技法并不多。
而王祖偉的另一件作品,硯石重達500多斤,所用的雕刻技法就復雜多了,運用更為豐富的深淺雕刻以及鏤空雕刻手法勾勒出細節、刻畫出線條。這方名為“旭日東升”的歙硯宛如大海中升起的太陽,富有意境地雕刻出了海浪的層次。王祖偉特意保留了硯石上紅色的石皮,渲染出旭日染紅海浪的氣氛。這方硯臺雖然還沒有完工,但不難看出王祖偉制硯方面高超的技藝。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徽州極具地方特色的文化特征,形成別具一格的人文和審美觀念。歙硯作為這里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代表,從古至今追求著自然之美、雕刻之美和文化之美。王祖偉在這里成長、與歙硯結緣,他所擁有的不僅僅是一門傳統的技藝,還有更多的幸福和甜蜜。師傅胡震龍的女兒胡斐與他年紀相仿,因為不斷接觸互相有了好感。對于師傅來說,一個是自己鍾愛的徒弟,一個是自己心愛的女兒,這段姻緣也成就了歙硯行當里的一段佳話。
王祖偉是歙縣本地人,祖輩都是鄉下人家,過著平凡普通的生活。
黃山市中心區的屯溪老街,是國內外游客到黃山旅游的必經之地。在這條古樸的街上,王祖偉夫婦有一間歙硯工作室。每天王祖偉專心于歙硯的創作,胡斐打理著生意,照顧家庭。在店里,鎮店之寶是一方名為“日破云濤萬里紅”的歙硯。這方硯是采用詩畫一體,工意結合的手法將黃山景致的險、奇、絕、美濃縮于硯石之上。憑藉這方融合黃山美景神韻的作品,王祖偉獲得了中國最年輕的國家級工藝美術大師榮譽。如今,王祖偉夫妻相濡以沫20多年,而胡震龍老人已經過世,使得王祖偉更加注重親情,所以對老父親的70大壽格外重視。
送給父親的硯臺已經逐漸成形,最后一步就是打磨,需要用不同粗細的砂紙把硯臺仔細打磨得圓潤光滑,每一個部位都不能急躁或草率。打磨后的“竹編情深”呈現出歙硯黑寶石般的質地,雕刻的竹編紋理細致傳神。這方硯傳遞著王祖偉對父親的感恩之情。
歙硯從古到今,一直都以古樸、雅致的韻味著稱,但形態和雕刻技法卻在不斷演變。
現在,王祖偉已經被母校聘請為客座教授。每周他都會給學生們傳授雕刻歙硯的技藝。他說,作為一個硯雕藝人,有責任把民族技藝傳承下去,但是他也非常焦急,因為學的人越來越少。
歙硯作為中國的四大名硯之一,自然天成的材質承載著徽州的人文氣質,藝術家獨到的眼光和精凖的手法又賦予其全新的藝術生命,呈現出中國傳統文化的印記。
而對于藝術家來說,他不希望重復自己的作品。
王祖偉又在一塊新的硯石上尋找著靈感,發揮著想象,開始了全新的創作。
(本文根據五洲傳播中心紀錄片《指尖上的傳承》改編,授權我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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