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底,浙江烏鎮,在丁磊做東的一場飯局上,有兩個在外界看來是“死對頭”的人坐在了一起。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兩個人還在飯局上把酒言歡,甚至“勾肩搭背”,儼然一副“好哥倆”的樣子。
這兩個人就是華為的余承東和小米的雷軍。
由于華為、小米在手機圈的爭鋒實在太過激烈,因而這張“雷余碰杯”的照片被傳到網上后,迅速引起了熱議。那時,或許就連照片里的兩位主角都沒想到,就在幾年后,他們身后的兩家企業會在汽車領域再來一次“華山論劍”。
往事
華為的汽車故事始于2012年。
那一年,特斯拉Model S(參數丨圖片)在美國一上市,就收割了一批富人的錢包;而中國的電動汽車“十輛千城”推廣計劃進入尾聲,25個示范運營城市積極推出各項電動汽車扶持政策,期待在年底交上令人滿意的答卷。
于是,彼時正在尋找增量的華為順理成章盯上了電動汽車這塊蛋糕,并開始進行相關研究。一年后,華為又在2012實驗室下成立了車聯網實驗室。
之后的幾年里,華為在汽車領域的動作越發密集,不少高層頻繁出入各類演講場合,描繪華為的汽車業務。直到2019年上海車展上,華為終于以Tier 1的身份首次公開亮相。
在媒體的鏡頭下,徐直軍反復強調著兩句話,一句是“華為不造車,幫助車廠造好車”;另一句是“我們聚焦ICT技術,做智能網聯汽車的增量部件提供商”。
徐直軍說完這兩句話之后的一個月,華為車BU成立了,王軍擔任事業部總裁,向徐直軍匯報。車BU在既有的零部件模式之外,又推出HI模式,為車企提供智能化技術解決方案。
但主機廠的戒備和華為自身經驗、技術方面的局限,令這兩種模式的開局都不大順利。
拿華為與廣汽的合作來說:2019 年,華為車 BU派出一個5人團隊積極推進與廣汽的合作,每次匯報都會為廣汽帶去新的方案。但廣汽的團隊就是能感受到華為初入車圈的“稚嫩”。最典型的一個例子是,華為用消費級、而非車規級芯片做安全冗余的方案,令廣汽的員工在心里暗暗搖頭。
這邊華為拓荒出師不利,那邊小米的日子也說不上多好過。
2018年,小米在港交所上市,卻因全球智能手機銷量連續下滑,IPO 當天破發 1.18%,雷軍被投資人像小學生一樣痛罵了一個小時。
手機業務遭遇瓶頸,逼得小米不得不立刻找到新增長點,電動車業務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進入了小米高層的視野。負責制定小米戰略的參謀部,在2018年牽頭啟動了名為 “micar” 的項目,調研造車這事的風險和可行性。
一年后,時任小米參謀長的王川拿著調研的結果勸雷軍造車。但那正是被何小鵬稱為電動車“行業最慘的時候”,蔚小理被戲稱為“造車三傻”,特斯拉深陷產能地獄、現金流眼看要崩裂。即便主業承壓,雷軍也不敢押寶電動汽車。
雷軍心中的天平搖擺未定,華為邁向“中國博世”的腳步卻越發堅定。
2020年,圍繞華為車BU發生了三件相對重要的事:第一,華為車BU并入消費者BG,余承東任CEO;第二,任正非簽署不造車文件;第三,投入5億美元發展車BU,且短期內不考慮盈利。
并入消費者BG,由余承東接管,意味著汽車業務在華為內部上升到一個新的戰略高度;簽署不造車文件,能在一定程度上打消車企的顧慮;投入5億美元、短期內不考慮盈利,這一決策在美國加碼制裁的2020年,頗有幾分“賭性更堅強”的意味。
一年后的事實某種程度上證明了華為的戰略眼光。2021年,中國進入電動車元年,電動車滲透率從5.4%爆發式增長到14.8%,汽車行業的確是為數不多的還能跑得動的行業。
不過可惜的是,華為賭對了電動車業賽道的前景,但真正享受到紅利卻是兩年多以后的事。
2021年上海車展,華為與賽力斯聯合打造的第一款車智選SF5上市,與北汽合作的極狐阿爾法S也在差不多的時間段發布。
二者一個采用余承東新推出的智選模式,一個采用HI模式,結果是“殊途同歸”,SF5在2021年累計只賣出8000多臺,極狐阿爾法S更慘,全年銷售2816輛,交付時間還被推遲到2022年7月。
智選模式首戰折戟,華為再度碰壁;此時,北方的小米卻正式開啟了自己的造車之路。
2021年3月底,雷軍官宣造車,小米成了最后一個入局的新勢力。但雷軍卻并不擔心自己錯過了時機,相反,他覺得摸著前人的石頭過河,反而可以規避不少彎路。
在官宣造車后的第三天,雷軍組織了場“華夏同學會”聚會,就“智能出行、智能汽車、自動駕駛”等議題,向出行界各路前輩取經。
到場的除了車企創始人李斌、何小鵬、李想、王傳福,還有滴滴出行創始人程維、小馬智行聯合創始人彭軍,以及當時剛剛拿到大額融資的地平線創始人余凱。
從主機廠到供應鏈,從整車制造到出行方式,雷軍吸收了來自各方的意見,這些都在日后成了托舉小米汽車的“舉人肩膀”。
理論學習之后就是實踐,幾個月后,李田原、胡崢楠等17個人相繼匯集到雷軍麾下,開始了他們三年的“閉門造車”之路。
與此同時,華為也找到了“中國博世”的正確打開方式。2021年底,問界M5上市,次年7月,問界M7上市。
問界的問世讓華為終于拿到了電動車市的入場券。2022年,問界品牌累計銷量7.8萬輛,總算擺脫了智選SF5鮮有人問津的狀態。
之后問界的銷量有過一陣波動,但Mate 60和新問界M7的上市,讓這個品牌起死回生、打響了知名度,也讓“問界”和“華為”徹底綁定在了一起。
Mate 60上市的同時,小米的第一輛汽車緩緩駛下了產線,半年后,它將刷新問界創下的“10萬輛交付”速度,成為最快達成10萬輛規模的電動車品牌。
碩果
2024年,華為和小米的汽車業務來到各自的轉折點:小米兩款產品上市,上市既爆款;華為智選車、車BU業務終于進入投資回報期。
兩家企業的汽車業務已結出了第一批果實,我們可以采摘驗收了。
先來看華為。
財務情況是外界最關心的一個指標。在這方面,華為2023年年報顯示,智能汽車解決方案業務自成立以來研發投入累計300億元,今年3月份,余承東透露智選車業務已實現盈利,4月份車BU業務也開始自我造血。現實情況遠好于華為到2025年盈利的預期。
智選車業務的盈利情況華為并未公開,因而我們只能從賽力斯的財報中尋找蛛絲馬跡。
2020年,賽力斯財務首現赤字,凈虧損17.29億元,2021年-2023年虧損額分別為18.24億元、38.32億元和24.5億元;2024年一季度扭虧為盈,凈利潤2.20億元,到三季度末,凈利潤達到40.38億元。
利潤率更是夸張,一季度達到21.5%,二、三季度均超過25%。
賽力斯的利潤主要由問界產生,此前有多家媒體披露,每賣出一輛問界汽車,華為可從營收中抽取10%的分成,其中2%為技術授權費,8%則是渠道營銷費用。
華為車BU業務已在去年11月被拆分出去,并與長安成立了合資公司引望。因而引望的經營數據可以作為華為車BU的重要參考。
今年三季度,賽力斯收購引望股權時,發布了一份《重大資產購買報告書(草案)》,其中對引望的經營數據做了完整的披露。
據《報告書》顯示,2022年-2024上半年,分別實現營收20.98億元、47億元和104.35億元,凈利潤分別為-75.87億元、-55.97億元和22.31億元,主營業務的毛利率分別為17.73%、32.13%和55.36%。
在產品序列方面,華為經過這么多年的探索,已有了一套相對完備的智能汽車解決方案。
今年北京車展上,華為舉辦智能汽車解決方案發布會,高調亮了一波家底:乾崑ADS”、“乾崑車控”、“乾崑車云”以及新一代鴻蒙座艙。至此,“華為乾崑”已和“鴻蒙座艙”一并成為華為智能汽車解決方案的兩大核心品牌。
產品序列擴充的同時,華為的客戶陣容也越發強大。
智選模式目前有賽力斯、奇瑞、江淮、北汽4大客戶,其中3個是國企,足見其號召力。
HI的朋友圈也在不斷擴容:在長安阿維塔、北汽極狐等品牌之外,長安深藍、東風嵐圖、東風猛士、廣汽傳祺等也成了華為的客戶。
一方面是由于華為再三強調自己不造車的決心,令部分車企不再忌憚與華為合作;另一方面,淘汰賽在加速,留給車企自研智能化技術的時間窗口在漸次收窄,與華為合作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
在規模上,截至今年10月底,鴻蒙智行交付量已突破50萬,刷新了行業50萬輛交付的記錄。
再來看小米。
小米入局晚于華為,加之整車業務的投資回報周期,普遍長于零部件業務,因而小米至今還在“虧本賣車”。
但它的財務表現同樣優秀。
小米剛發布的三季度財報顯示,三季度,小米“智能電動汽車等創新業務”營收環比增加 51.56%,至97億元;經調整凈虧損環比收窄16.67%,至15億元。今年前三季度,這項業務累計為小米集團創造了159億元的營收,以及33億元的經調整凈虧損。
雖然賣一輛虧一輛,但好在虧得越來越少,而且小米電動車業務的毛利率很是亮眼,用盧偉冰的原話來說,得益于“規模效應,尤其是單品、爆品下的規模效應”,小米“智能電動汽車等創新業務”的毛利率,在三季度達到了17.1%。
這個數字,相較于二季度提升了1.7個百分點,僅次于特斯拉、比亞迪和賽力斯。特斯拉三季度財報顯示,其汽車業務毛利率是19.8%;比亞迪今年三季度汽車業務的毛利率水平為21.9%,賽力斯則為25.23%。
至于小米何時能完全消化虧損,美國投行高盛預測,大約是在2028年。
10月,小米SU7的月交付量已突破兩萬,但仍在努力爬產。目前SU7的總交付量已突破10萬輛,有望在今年年底達成13萬輛。其規模攀升速度不僅超越了問界,也吊打市面上現有的所有電動車品牌。
我們可以看到,歷經多年耕耘,兩家企業的汽車藍圖都已有了雛形,在不久的將來,它們的汽車業務大概率都能跑通商業邏輯,但在此之前,它們都有各自的坎要邁過。
前路
不管什么業務,最終目的都是變現,汽車業務的盈利邏輯是通過規模效應攤薄成本,但華為小米要想在規模上有更大突破,都需要克服一些阻力。
華為的壓力來自價格或者說成本。
華為的智駕方案由于成本和定價太高,難以下探至中低端車型上,這一點連余承東也不諱言。
今年4月的問界新M5發布會上,他吐露身為供應商的難處道:“這個行業太卷了,我們降本壓力很大,因為現在搭載華為高階智能駕駛系統的車,售價低于30萬都是虧損的。”
考慮到30萬以上細分市場的容量,與中低端市場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因此,華為要想進一步擴大規模,急需一場降本增效。但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光是華為7000多個研發人員的工資就是一筆巨大的成本。
小米要思考的則是,如何讓產能匹配上巨大的訂單量。
小米SU7手握大筆大定訂單,等明年小米SUV上市,雙劍合璧,它的銷量有望躋身新勢力銷量前五乃至前三的位置。到那時,車主是否還有耐心再等小米長達半年的提車周期。
再從集團不同業務板塊協同的層面來說,小米、華為乃至蔚來、吉利等一干企業跨界的背后,都有一個“人車家全生態”戰略作為驅動因素。
其核心含義是通過一個操作系統,將個人設備、智能家居和智慧出行融合為一個有機的整體,實現硬件設備的無縫連接和實時協同,同時以人為中心,提供全方位的主動服務,從而將用戶留在自己搭建的生態體系里。
在這方面,華為面臨的壓力要大于小米。小米SU7的上市算是補齊了小米“人車家生態”戰略中的最后一塊拼圖,反觀華為,卻是力有不逮。
因為實現生態閉環的一個重要路徑是數據閉環,可華為不造車,即使未來有越來越多的車型搭載華為的智能化解決方案,可車企大概率不會對華為開放全部的車端數據,所以華為很難完成數據閉環。
而且,米家籠罩的龐大消費市場也是華為目前無法企及的,這意味著,華為的數據規模也將遜色于小米。
但幸好,二者的前路同樣光明。
對華為來說,在終端業務受制裁的背景下,進入汽車行業,無疑會將華為的商業版圖擴展到一個更具想象力的領域。
小米則更不用多說,一心沖高卻屢戰屢敗的雷軍,憑著汽車這個最貴的“數碼單品”,已在品牌高端化之路上看到了一縷曙光,這一點充分體現在小米15的銷量上。單價上漲的小米15不僅迅速賣出了百萬臺,更在銷量上超越了單價更低的小米14。
可以想見,未來,更多的行駛在路上的小米汽車,將成為品牌高端形象最好的代言人。
“造車很苦”,因為汽車行業周期奇長、壁壘奇高,不管是造整車,還是做供應商,一朝入車圈,就只能“在血海中游泳,一直游到海水變藍”。
但華為和小米還是入局了,一個為行業開創了智能化供應商這一與眾不同的商業模式,一個讓行業看到了全新的賣車邏輯,希望它們都能真正熬到“成功很酷”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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