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he New Yorker
利維坦按:
有研究指出,夢魘/噩夢是人在睡眠時短暫性腦缺血發作(TIA)而引起的。這種說法認為,人在清醒或睡眠狀態短暫性腦缺血發作時,輕者僅會產生眩暈、心悸、胸部壓迫感、眼發黑和各種神經功能輕微障礙的癥狀,重者則會產生出汗、臉色蒼白、瞳孔散大甚至休克。
當然,誘發噩夢的外部因素還有很多,精神上的壓力、不當藥物等等,也都是潛在做噩夢的因素。不過,文中提到的清醒夢療法(LDT)倒是的確有一定的說服力,畢竟,能夠讓做噩夢的人意識到自己只是在做夢,這個意義可非同尋常。
1983年日本暴風雨頻發的夏季,石山昱夫(Ikuo Ishiyama)無法停止思考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現象。這些都是他的病人,已經死去,但這并非讓他感到困擾的原因。作為東京大學的法醫學專家,石山對尸體早已司空見慣。然而,這些數百名死者有著相似的死因。“癥狀都是相同的,”他告訴《洛杉磯時報》,“這些年輕人沒有健康問題,幾乎都是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以相同的方式死亡?!?/p>
究竟是怎樣的方式?這可能是最神秘的細節:所有受害者都是在睡夢中去世的。
當石山得知地球另一端的美國中西部地區也有類似的死亡事件時,他的憂慮加深了。在那里,這種現象被稱為“夜間死亡綜合征”(nocturnal death syndrome),但情境同樣令人不安。正如科學記者愛麗絲·羅布(Alice Robb)在她的書《我們為何做夢》(Why We Dream)中寫道:“他們在凌晨去世,仰臥,眼中帶有驚恐的神情。”
至今,這些死亡的確切原因仍是個謎。但一位在亞利桑那大學工作的人類學家,經過十年研究這種現象,認為這些受害者可能是因“壓力、生理反應和純粹的恐懼”而心臟驟停。
難道他們是被噩夢殺死的?
哈佛醫學院估計,美國有多達7% 的人口遭受嚴重的噩夢困擾。? vandervelden /Getty Images
這種現象的消息傳開,引起了美國內陸地區的恐慌。最終,這一消息傳到了來自俄亥俄州心理學畢業生韋斯·克雷文(Wes Craven)的耳中。這一故事啟發克雷文在他1984年的恐怖片《猛鬼街》中創造出一種全新的反派角色——一個在夢境中殺死受害者的惡魔。
與我那些惡作劇的哥哥所說的相反,弗萊迪·克魯格(Freddy Krueger)并不是真實存在的。但啟發這一角色的健康危機表明,噩夢確實帶來了真正的身心威脅。盡管弗萊迪是虛構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噩夢就是無害的?!拔也徽J為在保持務實的態度和相信夢境確實會對我們的生活和身心健康產生非常真實的影響之間有任何矛盾,”羅布在電話中告訴我,“我們知道噩夢會對我們產生生理影響——心跳加快、出汗,對吧?噩夢確實會擾亂我們的睡眠質量,顯然會對我們身體的各個系統產生連鎖影響?!?/p>
根據《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DSM),如果噩夢嚴重到引發失眠、壓力、焦慮和認知障礙等癥狀,這種情況被稱為“夜間睡眠障礙”(nighttime sleep disorder)。哈佛醫學院估計,美國有多達7%的人口遭受嚴重的噩夢困擾[1]。對于兒童,這一比例可能高達20%。(此時我應該提醒,如果你認為自己正在遭受與睡眠相關的健康問題,請咨詢醫生或心理健康專業人士,而不是閱讀一篇以《猛鬼街》為開頭的文章。)但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噩夢也是一種常見的現象,困擾著我們,引發不眠之夜并不斷侵擾我們的幸福感。
讓噩夢如此可怕的并不是充斥其中的怪物,而是噩夢本身這種現象。它們受我們的思想控制,而思想的恐懼能力本質上是無窮無盡的。噩夢不可預測,它們無情地追擊我們的弱點;還有誰比我們的潛意識更懂如何嚇唬我們呢?但最糟糕的是,在噩夢中我們是被動的受害者。
事實果真如此嗎?
近年來,一小群致力于此的研究者、神經科學家、睡眠教練和世界各地的做夢者開始探索如何利用一系列特定的睡眠技能,重新掌控我們在睡眠中的意識,從而對抗那些折磨我們的“怪物”。換句話說,他們正在學習如何對抗噩夢。
在撰寫書的過程中,羅布發現自己正走進一片荷蘭偏遠地區的中世紀修道院的門廊。這些門廊被國際夢境研究協會(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Dreams)借用來舉辦一年一度的會議,所以她沒看到任何中世紀的修士。有無修士無所謂,哥特式修道院是一個恰如其分的地方,適合學習清醒夢(Lucid dream)的科學,而這門學問最近才從黑暗時代中嶄露頭角。
西方人早在亞里士多德時期就已在書中提及清醒夢,這一現象在一些東方宗教的哲學中也占有一席之地,但清醒夢——即在夢中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直到上世紀70年代才被醫學界認真對待。在此之前,它至多被認為是一種模糊的靈性體驗,最壞的情況下則被視為一種騙局?;旧希瑤装倌陙頉]人關心或想聽你昨晚做的那個瘋狂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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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原因在于,睡眠本身依然是醫學上對人體了解最少的過程之一。科學家直到1953年才發現快速眼動(REM)睡眠,亦即大部分夢境發生的時間。直到20世紀80年代末,研究員斯蒂芬·拉伯格(Stephen LaBerge)才證明了清醒夢的存在,并且采用了一種巧妙而簡單的方法:在快速眼動睡眠中,我們的身體基本上是癱瘓的,唯有眼睛例外。利用這個眼部活動的漏洞,拉伯格將自己連接到掃描儀上,進入REM睡眠,并在生理上失去意識的狀態下,在清醒夢中進行了預定的眼部動作,供科學家觀察。這一實驗證明了他在完全REM睡眠狀態下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為[2]。
你真的能在物理層面上對抗你的“惡魔”嗎?
盡管清醒夢已被確鑿地證明存在,它仍然如科學作家湯姆·奇弗斯(Tom Chivers)在2019年《星期日泰晤士報》(The Sunday Times)中所說的那樣,“……是一個帶有輕微諷刺意味的話題,多由那些相信不明飛行物和通靈的人所研究?!边@種懷疑態度也可能反映了清醒夢的相對罕見。僅有10%左右的人經常經歷清醒夢。如果我們想更深入地了解清醒夢、睡眠,以及我們整個大腦的運作,對于將更多的人帶入掌控夢境并征服噩夢的狀態會有所裨益。
阿德萊德大學心理學研究員登霍姆·阿斯皮(Denholm Aspy)告訴BBC:“如果你能在噩夢中變得清醒,你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反應,或者實時做一些增強自己應對能力的事情,從而提高應對噩夢的能力?!?/strong>研究也支持這一說法。2003年,馬克斯·普朗克精神病研究所的維克多·斯普馬克(Victor Spoormaker)撰寫的一項初步研究發現,清醒夢療法(LDT)“在減少噩夢頻率方面有效”,并得出結論:“一次兩小時的LDT療程導致了小幅但顯著的噩夢減少。”[3]
? Noam Galai/Getty Images
但我們究竟如何學習去面對噩夢?應對方法多種多樣,從簡單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因此感覺不那么害怕,到逃離潛意識制造的惡魔,甚至正面迎戰。對我而言,這聽起來好得令人難以置信(也酷到難以置信)。你真的能在物理層面上對抗你的“惡魔”嗎?
好吧,不是“物理上”的對抗,但你懂我的意思。
有什么地方比弗洛伊德的故鄉奧地利更適合學習如何面對夢境呢?維也納醫科大學的心理治療師布里吉特·霍爾辛格(Brigitte Holzinger)向我解釋說,征服噩夢的一個最關鍵的步驟是首先要理解它們?!白尰颊呃斫馕覀冋谧鍪裁?,理解我們做夢時發生了什么以及夢境是什么,這一點非常重要。我們從小就被灌輸一種觀念,認為夢境與我們沒有太大關系,我們無法影響它們。但事實并非如此。事實上,夢境是我們內心的畫面。因此,我們可以施加影響。我們有能力影響夢境,而且我們一直都在影響夢境。”
霍爾辛格創建了奧地利的睡眠教練學院,她詳細介紹了她教給患者的課程,以便將他們變成神經界的噩夢戰士(顯然是我的措辭),或者至少讓他們能睡個好覺?!拔易屛业幕颊咭庾R到,現在我們所談論的內容已經對他們的夢產生了影響,”她說,“我們只是因為談論它,實際上就已經在與噩夢對抗了。”
天哪,我居然毫不費力就做到了。
這些最初的步驟不僅僅是為了提升我的信心。簡單地增加你的日常意識是實現清醒夢的基本工具。普朗克研究所2003年的一項研究使用了類似的技術,要求志愿者“在下一個噩夢中試圖保持自我意識”。“參與者被鼓勵選擇一個建設性的結局,也稱為‘勝利的結局’(例如與攻擊者對話或對抗攻擊者,而不是逃跑)。”
勝利的結局。終于有人用我喜歡的那種半神話的語言來描述它了。另一個類似的技術建議是,在白天隨時停下來問自己是否在做夢。理想情況下,質疑你的現實會成為你行為中自然的一部分,以至于你在真實的夢中也會這樣做——不過那時候答案將是:“天哪,我這是在做夢!”
我們注定只能成為噩夢中的被動受害者嗎?還是說我們可以反擊?? Christophel/Alamy
這些步驟都是關于覺察概念的一個部分?;魻栃粮衽e例讓她的學生們保持夢境日記。我問她,既然夢已經結束了,日記怎么能有效地改變夢呢?“通過堅持寫夢境日記,你可以向自己傳達一種信號:‘這對我很重要,’”她說。目標是尋找機會,將我們清醒生活與夢境聯系起來?!耙驗檫@不僅僅是關于之前和之后的事情,”她解釋道,“它始終在我們身邊。”
對夢境的覺察是很好,但如何利用它,比如說,把弗萊迪·克魯格送回地獄呢?
2019年,發表在《科學前沿》(Frontiers in Science)上的一項研究,回顧了早在1982年開始的各種噩夢控制技術[4]。一種被稱為“意象排演療法”,鼓勵患者在清醒時排演噩夢的不同結局,目標是讓潛意識自動改變夢中發生的事情。進入噩夢的清醒狀態后,你可以“面對恐懼的來源,比如怪物,”《科學前沿》的論文中寫道。這種策略表明,僅僅是帶著它無法傷害你的意識面對怪物,就能結束噩夢。
這些技術帶來了顯著的效果。2006年的一項研究發現,LDT幫助減少了超過15%的噩夢頻率:“他們練習重新編寫夢境,在夢中創造出新的結局,從而重新掌控自己,避免了通常的恐怖場景?!弊骷颐飞炖铮∕ason Currey)在《Slate》雜志中描述了他自己運用這些技能的經驗,包括通過夢中飛向天空來逃離兩個追趕他的人(這是噩夢中的一個常見主題)。[5]
通過清醒夢療法(LDT),你可以在噩夢中選擇戰斗或逃跑(有時就是字面意義上的)。? Glasshouse Images/Getty Images
羅布還提供了一個作家的案例研究,這位作家反復做著一個相同的噩夢:一個陌生人站在他窗外,威脅要殺死他?!霸趲追昼姷臉O度驚恐后,陌生人會闖入房子并開始毆打他?!弊罱K,這個入侵者帶了一把槍。然而,這位作家能夠改變他的視角。“當那個人開始開槍時,”羅布說,這位作家“意識到子彈并沒有傷害到他。這只是一個夢。那個噩夢再也沒有出現過?!?/p>
“噩夢的情節發生了變化。”
我很高興聽到這些與虛構怪物的戰斗,但LDT也涉及面對更私密、更可怕、最終也更真實的惡魔。在2021年的一項研究中,霍爾辛格分享了一個關于“L女士”令人心碎的例子。L女士“一生中多次遭受創傷”。她小時候遭受過虐待,后來在一段不幸福的婚姻結束后,她的前夫跟蹤并威脅她,用槍指著她的頭,要求她回到他身邊。L女士最終逃離了她的前夫,但不久后,她開始做可怕的噩夢,“每周多次夢到她的前夫跟蹤和威脅她”。
霍爾辛格的團隊和其他參加團體治療的病人幫助L女士制定了在清醒后可以用于應對噩夢的策略。他們建議她試著“直視發生的事情”,審視那個“怪物”本身。經過多次不成功的對抗后,L女士在2009年3月3日的日記中寫道:
“我的前夫追著我坐上出租車。這次他手里的槍特別大。他帶著一種虐待狂的笑容叫嚷著說要殺了我。我現在也大聲回喊讓他來吧。我跑向一個下坡,他踉蹌了一下,摔下了山坡。我看了一眼,但再也沒看到他了。出租車和他都消失了。我醒來時,這次不再害怕,而是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p>
在這段時間里,L女士并沒有變成什么“噩夢戰士”。噩夢也沒有停止,但結局不再是她無法控制的。正如霍爾辛格所說,“噩夢的情節發生了變化?!?/p>
這些結果令人難以置信,但關于LDT的研究仍需更多探索。畢竟,噩夢本身還藏有許多謎團。即便在此時,霍爾辛格也在努力研究夢境如何受到外界刺激的影響。(你知道當臥室很冷時,你在夢中也會覺得冷嗎?對這個現象,科學還沒有完全搞清楚。)
與此同時,噩夢仍然困擾著我們。也許沒有到石山所擔憂的程度,當然也沒有到弗萊迪·克魯格希望的程度,但它仍然是真實存在的問題。在通話結束時,羅布告訴我,在寫她的書時,她對問題的廣泛程度感到驚訝。“我真的很震驚,發現有那么多人有著非常強烈的夢境生活,其中包括對他們影響很深的噩夢,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說某些事‘只是個夢’,但它依然發生了。它依然影響著你。你在那個瞬間經歷著恐懼,有時這種恐懼甚至會延續到白天。”
幸運的是,正如霍爾辛格提醒我的那樣,盡管我們自己的大腦可能是恐懼的來源,但它們也是克服恐懼的關鍵。“我的目標是讓我的客戶意識到,他們總是有選擇的權利,而做什么是他們的選擇。意識到自己有選擇權非常重要,特別是當你感到無助時?!彼退耐聜兊某掷m探索,或許能幫助我們重新掌控這份力量(或是大腦的力量)。
參考文獻:
[1]hms.harvard.edu/news-events/publications-archive/brain/nightmares-brain
[2]pubmed.ncbi.nlm.nih.gov/24171230/
[3]pubmed.ncbi.nlm.nih.gov/17053341/
[4]www.frontiersin.org/journals/psychology/articles/10.3389/fpsyg.2019.02618/full
[5]slate.com/culture/2009/07/can-you-teach-yourself-to-control-your-dreams-in-search-of-lucid-dreaming.html
文/Pat Cassels
譯/gross
校對/tamiya2
原文/www.atlasobscura.com/articles/how-to-fight-your-nightma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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