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按:在特朗普勝選后,特別是贏得普選票后,民主黨方面出現(xiàn)了許多反思聲音。其中,有些反思是技術層面的,比如拜登理應早一點退選。本文是在政策層面上的反思,頗值一讀。本文譯自《華爾街日報》(11月8日),英文標題“A Democrat Ponders a ‘Thumping Rebuke’ ”,原文鏈接附在文末。
周二晚上(注:美國總統(tǒng)大選夜),你開心嗎?魯伊·特謝拉(Ruy Teixeira)顯然不開心。他捏著鼻子給哈里斯投票,但他發(fā)現(xiàn)她“獨特的政策理念,就她所擁有的而言,是值得懷疑的。我當然不是她的狂熱粉絲,但我還是投了她的票。”他對民主黨的“歷史忠誠”意味著他無法把票投給特朗普。“關于特朗普,很多明顯困擾他人的事情也在困擾著我,”他說。特朗普“有點太混亂、太不可預測,在我看來這很冒險”。特謝拉不相信“所有關于特朗普將如何建立法西斯主義的無稽之談,但特朗普著實讓我有點緊張。”
特謝拉,現(xiàn)年72歲,長期以來一直是民主黨人,他對自己所在政黨的前進方向感到心煩意亂。2002年,他和John Judis出版了《正在崛起的民主黨多數(shù)派》(The Emerging Democratic Majority)一書,預測民主黨將主導未來。但這并沒有發(fā)生。20年后,他辭去了華盛頓左翼智庫“美國進步中心”的研究員職位,加入了中間偏右的美國企業(yè)研究所,我也是該研究所的一員。
在馬里蘭州銀泉的家中接受Zoom采訪時,他說,使他以前的工作場所難以忍受的意識形態(tài)沖動,正是那些在選舉中“導致哈里斯和民主黨敗選”的力量。
他說,“數(shù)以數(shù)百萬的人忍受著對特朗普的擔憂,心想,‘他也許有點不可預測,也許有點風險,但我再也不想看到拜登—哈里斯政府執(zhí)政四年。’” 這些“普通選民”——這些沒有“封閉在專業(yè)階層泡沫”中的工薪階層美國人——讓民主黨丟掉了白宮和參議院多數(shù)席位。
他們被一個急劇偏離其“最大優(yōu)勢——即提升工人階級和中產階級——的政黨拒之門外。民主黨不再是人民的政黨。他們已經(jīng)與工人階級失去聯(lián)系。”隨著民主黨欣然接納身份政治,共和黨現(xiàn)在成為“這個國家工人階級的政黨。誰能料想到呢?”
特謝拉援引共和黨民調專家Patrick Ruffini于2023年出版的《人民的黨》(Party of the People)一書,并表示,傾向于共和黨的“民粹主義的、跨種族的、工人階級聯(lián)盟”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會持久存在”。他說,我們正在看到“種族兩極分化的減少和階級兩極分化的增加。”
對民主黨而言,這個故事很可怕。特謝拉(其父是一名葡萄牙移民)說,民主黨的價值觀令所有種族的藍領美國人反感,從而導致藍領選民與居住在后工業(yè)化“意識形態(tài)都市”中的精英階層產生了嫌隙。哈里斯和民主黨“嚴重高估了自由主義的文化議題,甚至使用了一種對很多選民充滿敵意的措辭”。民主黨人“對犯罪和移民問題嗤之以鼻,并認為他們在種族、性別、墮胎和氣候問題上的‘開明’觀點將會得到大多數(shù)選民的認可。”特朗普的復出表明,根本不是這回事。
特謝拉表示,民主黨人如今視白人工人階級選民為“反動派和種族主義者”。這些選民早在2016年就倒向特朗普,但今年真正讓民主黨失敗的是“迅速失去了非白人工人階級選民”。特謝拉指出,奧巴馬曾以67個百分點的優(yōu)勢贏得了非白人工人階級或非大學學歷選民的支持,而哈里斯只獲得了33個百分點的支持率。這意味著在本應是民主黨支柱和核心的群體中,民主黨的支持率差距減少了一半。
這個結果并不讓特謝拉感到意外:“他們(注:民主黨)可能會輸?shù)暨x舉,這顯然是有跡可循的。” 真正讓他吃驚的是失敗的程度,以及“在不同地區(qū)和各個人口群體中普遍右轉的趨勢。”
投票結果證實了他的觀點。特朗普贏得了所有的搖擺州。他提高了自己在紅州的優(yōu)勢,減少了民主黨在藍州的優(yōu)勢。他在拉美裔選民中取得了特別的進展,拿下了傳統(tǒng)上支持民主黨的德克薩斯州邊境縣,其中包括Starr縣。自1892年以來,Starr縣在每次選舉中都支持民主黨。他還拿下了佛羅里達州的Miami-Dade縣,該州自1988年以來就沒有支持過共和黨,以及波多黎各人占多數(shù)的Osceola縣,拜登在2020年的選舉中領先了近14個百分點。他提升了在黑人選民,尤其是男性黑人選民中的支持率,幫助他縮小了在底特律、費城和密爾沃基的差距,并使他在這三個關鍵的“藍墻”州(注:在美國總統(tǒng)選舉中傳統(tǒng)上支持民主黨的幾個關鍵州)中勝出。
特朗普可能成為自2004年以來首位在加州獲得超過40%選票的共和黨人。該州選民曾以壓倒性優(yōu)勢通過了36號提案,這一措施旨在加重對入店行竊和芬太尼犯罪的處罰,并罷免了進步派的舊金山市長London Breed和洛杉磯縣地方檢察官George Gascón。
這次失敗是一個比特謝拉所預期“更為徹底的否定”。但是他認為,民主黨“確實在移民和犯罪問題上惹惱了人們。他們(注:民主黨)逐漸被認為與一些關于種族和性別的時尚觀念掛鉤,而這些觀念在普通工薪階層選民中從未真正受到歡迎。”
想一想他所說的“跨性別問題”。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在2020年,拜登曾發(fā)推稱“跨性別平等是我們時代的民權問題”。但特朗普的一個競選廣告提醒選民,2019年哈里斯在一份問卷中被問及是否支持由納稅人出資為監(jiān)獄囚犯提供變性手術時,她給了肯定的答復。廣告中說道:“卡馬拉(哈里斯)支持他們/她們,我支持你們。”特謝拉稱這則廣告“非常有效”。
特謝拉表示,雖然“可能沒有很多專注于跨性別問題的選民”,但這個話題“象征了我們所說的脫節(jié),代表了一種文化精英的視角,人們認為這種視角太怪異。”他以普通選民的身份設身處地地說,“如果你希望我,一個普通選民,相信生物學上的男性和女性之間沒有任何區(qū)別,這種想法根本不成立。”
民主黨也誤判了墮胎議題。特謝拉認為,盡管反復強調“羅伊訴韋德案”——該案在2022年被最高法院推翻——可能在“邊際上”有一定幫助,但特朗普表示他希望將墮胎問題交給各州處理,并且不會通過全國性的墮胎禁令,這在某種程度上削弱了民主黨的立場。同時,哈里斯則無法或不愿接受任何限制。“所以基本上我們是在說,直到孩子出生前都可以墮胎,對吧?根據(jù)數(shù)據(jù),我們知道大多數(shù)選民并不認同這一點。他們對最后三個月的墮胎感到非常擔憂。”特朗普在女性和男性選民中的支持度都顯著高于2020年。“墮胎議題無法抵消移民問題,”特謝拉說——更不用說經(jīng)濟了。
特謝拉解釋了民主黨的策略,認為他們“過度解讀了2022年中期選舉和其他特別選舉的結果,在這些選舉中,墮胎對民主黨來說確實是一個非常突出的且有用的議題。”但這也暴露了民主黨的另一個問題。特謝拉指出,民主黨“現(xiàn)在面臨低投票率的問題。它們的聯(lián)盟已經(jīng)傾向于那些最活躍、受教育程度最高的選民。投票率越低,他們的處境就越有利。”這是一個很大的變化。
特謝拉表示,工薪階層選民“并不認同民主黨的氣候災難主義觀點”。“他們不像如今大多數(shù)民主黨人那樣反對化石燃料。”圍繞氣候變化的教條,已成為“民主黨主導群體幾乎是宗教般的信仰”,這種觀點扭曲了政策的優(yōu)先級,從而導致選民的憤怒。
特謝拉說:“他們認為這不好。他們看到對清潔能源轉型的癡迷對經(jīng)濟增長并沒有好處。” “民主黨最應該支持的,基本上是繁榮、向上流動的機會、動態(tài)的經(jīng)濟增長,以及消除一些妨礙人們行動的愚蠢法規(guī)。”
《正在崛起的民主黨多數(shù)》的立論依據(jù)是,民主黨保持一種“進步主義的中間路線”(progressive centrism)——這種意識形態(tài),按照特謝拉的說法,大致從克林頓的第一任期持續(xù)到奧巴馬第二任期的初期。隨后,Black Lives Matter運動和其他形式的“影子黨”現(xiàn)象——如非營利組織、倡導團體、學術界和部分媒體——開始主導民主黨的方向。桑德斯參議員是“最后一位典型的民主黨人,他的核心關注是工人階級。”作為一位尋求民主黨總統(tǒng)提名的獨立候選人,“桑德斯被認為對希拉里構成了很大威脅,因此她決定在文化議題上左轉。”此后,民主黨一直在這一方向上扎根。
對民主黨來說,好消息是特謝拉認為并沒有出現(xiàn)新的共和黨多數(shù)。盡管特朗普似乎贏得了工人階級的支持,特謝拉認為這既是由于民主黨的失誤,也與這位共和黨領導人自身的魅力有關。他說:“我們現(xiàn)在處在一種奇怪的過渡僵局中,這在美國政治中并不常見。沒有哪個政黨是真正的多數(shù)黨,以至于另一方只能充當少數(shù)反對黨。”美國將“在兩黨之間來回切換。沒有一方給美國人民開出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
換句話說,決定選舉結果的將是“人們對另一黨的不滿,這讓他們投票給不是那個黨的另一方。” 然而,在這樣的選舉中,“民主黨的負面因素比共和黨的更顯眼。”
民主黨如何才能重新振作,重返戰(zhàn)場呢?特謝拉表示,“需要有某位政治領袖意識到共和黨也存在很多問題,對吧?特朗普有問題。他們在經(jīng)濟和許多其他議題上并不團結。這為民主黨提供了一個明確的途徑去提出替代方案。”
這次大選應該明確表明了,民主黨“如果不在文化議題上向中間靠攏”,就無法取得成功。民主黨必須支持“法律和秩序。我們必須在邊境問題上采取強硬立場,不能只是說‘非法移民很好’。” 他指出,拜登在上一次國情咨文中不經(jīng)意地使用“非法”一詞來形容一名犯罪移民,后來不得不收回并公開道歉。特謝拉說,“這表明情況已經(jīng)有多么瘋狂。”
特謝拉認為,民主黨還需要“放棄那些關于平權的無稽之談,開始談論平等機會和公平,這是人們真正相信的。”他呼吁,“回到馬丁·路德·金的思想。他的觀點是正確的。你應該根據(jù)一個人的品格來判斷,而不是膚色。”他還提到克林頓,稱克林頓“在很多方面有很好的直覺。他職業(yè)生涯中的一個重要方面是他在阿肯色這樣的地方參選并獲勝。這和在加州、紐約或伊利諾伊這樣的地方競選和獲勝是截然不同的。”
“克林頓習慣于與不同意他的人交流。而我認為民主黨需要重新找到這種能力。”他表示,民主黨需要問自己:“我們如何與那些不同意我們的人對話?”
https://www.wsj.com/opinion/a-democrat-ponders-a-thumping-rebuke-party-chose-hard-left-cultural-issues-over-progressive-centrism-ed02e1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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