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1月5日晚間,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在內閣會議上出人意料地宣布解除國防部長加蘭特的職務,接替他的將是外交部長卡茨。這一決定,迅速引發以色列全國范圍的抗議活動。
本文作者系盤古智庫中東研究院執行院長,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國際經濟研究院世界經濟副研究員、以色列中心主任朱兆一,文章來源于《中國新聞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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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11月5日晚間,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在內閣會議上出人意料地宣布解除國防部長加蘭特的職務,接替他的將是外交部長卡茨。這一決定,迅速引發以色列全國范圍的抗議活動。
被解職后,加蘭特公開呼吁政府在加沙人質“還活著”的時候采取行動,將他們帶回家,并重申所有達到服役年齡的以色列人都應履行義務服役。內塔尼亞胡則似乎完全不為所動,發布聲明稱已任命更具鷹派立場的卡茨接掌國防部,而加蘭特的解職命令將在48小時內生效,但新的任命還需要國會的批準。
三大分歧
這不是內塔尼亞胡第一次想要解雇加蘭特,但是這次行動最為堅決,因為兩人在三個關鍵問題上的分歧顯而易見且不可調和。必須有一個人要走的話,那這個人只能是加蘭特。
當地時間2023年10月15日,加蘭特(中)與以色列軍隊在加以邊境視察時與一名士兵交談。圖/視覺中國
首先,加蘭特一直在推動盡快對2023年10月哈馬斯突襲以色列事件展開全國范圍的調查。他堅信,吸取這一事件的教訓對于以色列未來的安全至關重要。然而,內塔尼亞胡對這種全面的調查持保留態度,認為這可能引發不必要的政治風波和政府內部的緊張關系。
其次,加蘭特在加沙戰爭的策略上與內塔尼亞胡意見不合。他明確表示,拯救人質應當是最高優先事項,而軍事行動則應排在其次。加蘭特甚至提出愿意與哈馬斯談判,以確保人質安全返回。他的立場被認為過于“妥協”,與內塔尼亞胡及其支持者更為強硬的軍事策略背道而馳,最終導致兩人間的信任逐漸喪失。
被認為壓垮內塔尼亞胡耐心的“最后一根稻草”則是加蘭特對于猶太極端正統教徒服兵役的堅決執行,因為他認為以色列的服兵役制度應當沒有任何例外。以色列建國后的傳統是極端正統猶太教男性被允許免服兵役,但最高法院已經于2024年6月25日作出裁定,結束了自以色列建國以來該群體享有的兵役豁免權。加蘭特在這個問題上采取了強硬立場且毫不留情面,本周更是向7000名極端正統猶太教男性發出了征兵通知。這一舉動激怒了內塔尼亞胡的聯合政府中反對向這類群體征兵的三大宗教政黨,觸及了聯盟中支持極端正統教派的敏感神經。
被解職后,加蘭特在社交媒體平臺X上發文表示,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以色列的國家安全始終是他畢生的使命。他在隨后的聲明中強調,以色列在道德和倫理上必須致力于救回被綁架的公民,即使這需要做出痛苦的讓步,也應堅守這一立場。他還補充說:“我們必須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做到這一點,因為已經死亡的人質無法復生,我們無法為遺棄他們而贖罪。”
內塔尼亞胡解雇加蘭特的決定,無疑進一步撕裂了左右兩派的政治對立。聯合政府內的錫安主義政黨的代表,現任國安部長格維爾贊揚了內塔尼亞胡開除加蘭特的決定,稱加蘭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個人迷思;以色列反對派領袖、前總理拉皮德則在社媒平臺上表示,只有瘋子才會在戰爭的關鍵節點解雇加蘭特。他還呼吁民眾大舉上街,抗議這一決定。
早有預兆
現年66歲的加蘭特是以色列軍界和政壇中頗有威望的軍事將領,以強硬作風和堅定的領導力著稱。他被視為偏左的軍事人物,與內塔尼亞胡及其右翼聯合政府在多個問題上產生了激烈分歧。
這種矛盾在2023年就已浮出水面,當時加蘭特公開反對內塔尼亞胡力推的司法改革,認為這項改革在國內引發的社會分裂會危及國家安全和軍隊的團結。加蘭特的反對讓內塔尼亞胡大為不滿,并在當年3月就曾試圖解雇他。然而,由于此舉引發了更大規模的公眾抗議和來自政治盟友特別是美國的壓力,內塔尼亞胡最終撤回了解職決定,加蘭特也保住了國防部長的職務。如果不是因為加沙戰爭的爆發和持續半年多的多線地區沖突,加蘭特可能早就被卸掉了國防部長的職務。但是他的留任并不代表兩人的關系有任何的好轉,而內塔尼亞胡最終依靠保守黨派的憤怒將其換掉。
加蘭特被解職后,外長卡茨將接任為新的國防部長。卡茨是以色列政壇的資深人物,歷任財政部長、情報部長,長期在安全內閣中任職,以果斷行動和強硬作風聞名,更重要的是他對內塔尼亞胡絕對服從。按照內塔尼亞胡聯合政府的說法,卡茨對政府政策的堅定執行和冷靜的解決問題能力,使他在當前復雜的局勢下被視為“推土機”般的人物,能夠貫徹政府意志,并帶領以色列在軍事行動中保持強硬立場。
接替卡茨擔任外交部長的則是吉德翁·薩爾,這位反對黨前領袖曾是內塔尼亞胡的競爭對手,但今年9月加入政府,幫助內塔尼亞胡擴充右翼聯盟的勢力并保持黨派上的多數優勢。薩爾的任命,被視為內塔尼亞胡在持續動蕩中鞏固其政治基礎的又一步棋。
權宜之計
內塔尼亞胡解雇國防部長加蘭特的舉動,表面上反映了不同派別之間的矛盾,但在更深層次卻顯示出這個國家未來的隱憂,也就是在國家的自由民主屬性與猶太屬性之間的抉擇問題。如果選擇為了保持以色列的猶太屬性而讓人口接近200萬的猶太正統教徒獲得更多特權,那這個國家對于多數領域的世俗精英將更加不友好,從而讓國家不斷走向極端保守,并最終逼迫大部分精英群體選擇離開以色列。這種“沉默的離開”可能不會立即顯現,但其影響卻極其深遠。
根據英國《衛報》6日的報道,以色列2004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切哈諾沃今年夏天曾經與一批以色列知名人士發表了給以色列政府的公開信,要求他們盡快接回人質和達成停火協議,因為若不帶回人質,將導致以色列的社會契約瓦解,為以色列帶來更災難的后果。切哈諾沃還說,以色列的科技人才和其他專業領域人才正在加速外移,這是一個令人擔憂的跡象,越來越多的以色列精英們已經感覺到自己在這里沒有未來。若沒有這些人才,以色列也不會有未來。
幾乎就在內塔尼亞胡解雇加蘭特的同時,特朗普再次當選美國總統。作為內塔尼亞胡在政治生涯中唯一打交道的共和黨總統,特朗普曾在其任期內大力支持以色列,將美國大使館遷至耶路撒冷、承認戈蘭高地主權,并協助達成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的關系正常化。特朗普的孤立主義政策或許能給內塔尼亞胡在應對加沙和黎巴嫩沖突時提供更大靈活性,但問題在于,這種幫助是否能夠長期為以色列帶來益處。
以色列的長期生存和繁榮,歸根結底不能只依賴外部支持,無論是美國總統還是任何外部力量,內部分歧和社會裂痕是以色列面臨的核心挑戰。內塔尼亞胡與加蘭特的斗爭,標志著更深層次的國內矛盾:保守的宗教派系與相對世俗的左派陣營的對立。簡單地通過罷免或政治斗爭來平息分歧,只是權宜之計,并非長久之策。 ■
文章來源于《中國新聞周刊》
責任編輯:劉菁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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