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門宴后,項羽辦了一件大事,這還是他平生第一次動腦子、挖心思辦事。費盡心思,事成后他滿意東歸,可還沒走到家門口,天下就亂成一鍋粥。
公元前206年,項羽嚇跑劉邦,入咸陽后,就覺得無后顧之憂,自己當王也理所當然。他便給楚懷王寫信說自己已入咸陽,已經是天下的王。
結果,楚懷王不買賬,只回了兩個字——“如約”,“約”就是說按照之前的約定,先入關東者王之,你得按規矩來。
見狀,項羽想了一個好辦法。他尊楚懷王為義帝。
這一招,說白了是項羽的政治手腕,不算多高明,關鍵是后面他沒操作好。
項羽心里的小算盤“啪啪啪”,帝比王高一個級別,他想當王,可楚懷王擺在那里,總不能兩個人平起平坐。
于是,他就想到這招,把楚懷王抬高一截,這樣自己稱王名正言順。
就好比一個公司不會有兩個總經理,你想當總經理,就要把原來的總經理抬成董事長,給自己騰位置。
項羽既想當王,又抹不開面子,于是順水推舟,就想把一起走到咸陽的人封王。
封王前他搞了一個演講:“當初,為號召天下共同舉旗伐秦,臨時把諸侯的后代暫立為王。
但是,他們都坐在后面,不干事;三年里真正上陣殺敵,風餐露宿,平定天下的是諸位將相和我項羽的功勞。義帝他沒有功勞,我們把他的地分掉。”
項羽說得有理有據,可見他還是動了腦筋,花了心思。
眾人都說:“好”。
這里很有意思,項羽軍營里討論事情,都是他發號施令,大家說“好”。相反,劉邦軍營里討論事情,都是大家出主意,劉邦說“善”。
在如何分封天下前,項羽心中的小九九翻來覆去的撥:雖說鴻門宴上已經和劉邦和解,但有約定在先——先入關東者王之。他不想落個“背約”的名聲,又不想讓劉邦得到好處,還擔心其他諸侯誤會背叛。
在和范增商量許久后,項羽瞄準巴蜀。
這地方,山高路遠,道路險阻,是舊秦人流放之地。進去都難,出來更難。
千年后,公元725年,唐朝李白出蜀時還在說“蜀道之難,難以上青天……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試想,西漢前蜀道有多難。要是把劉邦趕到旮旯里,再派個得力人把守,劉邦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這樣項羽既遵守約定,又不無后顧之憂。
主意一定,項羽就說:“巴、蜀之地,現在也屬關中”。因此封劉邦為漢王,王巴、蜀、漢中之地,建都南鄭。
就項羽這么一句話,讓后世誤以為:得蜀道者得天下。
最有名的就是劉備、國民政府把大本營搬進蜀中。
而真正的關中,本屬于劉邦的八百里秦川,被項羽分為三份,分給秦朝投降過來的章邯、司馬欣、董翳。
他對這三人說:我項羽說話算數,把秦國故地分給你們,你們要擋住劉邦,絕不能讓他出蜀。
巨鹿之戰,秦軍和項羽鏖戰,久持不下。秦二世遣人軍中問責。章邯“恐懼”為求自保,派司馬欣回咸陽報告。
司馬欣到咸陽后,丞相趙高隱瞞不上報秦二世,還準備加害他。司馬欣驚恐逃回軍中,向章邯坦言實情,并和董翳勸章邯投降項羽。
章邯率20萬秦軍投降,項羽大勝,此役之后,項羽威名大振,天下皆知。
投降時章邯委屈地向項羽哭了一鼻子,自己對秦地的不舍,項羽當場許諾,入關中后,把秦地封給章邯,封他為為雍王。
現項羽果然應諾,爽快封章邯為雍王,咸陽以西都歸他管,都廢丘。
而司馬欣一直跟著章邯,沒有軍功,但是他和項梁是舊識,曾經舊過項梁的命,又勸降章邯有功。
所以,項羽封他為塞王,主管咸陽以東到黃河一帶,都櫟陽。
董翳勸降章邯有功,為翟王,稱王于上郡,都高奴。
這三位,有恩于項氏,項羽記得他們的恩情,所以厚封。
項羽這是沒腦子,他也不想想,秦王子嬰死于誰手?咸陽城又是誰放的火?章邯的20萬人又去了何處?
這三人的家人,肯定身患其中,難道他們就不想報仇?想報仇,肯定不會用心阻擋劉邦。
再說,魏王豹一路跟著項羽入關,所以,項羽得封他。
瑕丘申陽,他是張耳的寵臣,張耳特別信任他,派他帶領隊友一路向西,他先下河南郡,第一個打起旗幟,在黃河邊迎項羽。項羽封申陽為河南王,都雒陽。
韓王是張良的主子,他沒有跟著入關,但是他讓張良跟劉邦入關,雖然沒有直接功勞,但項羽仍舊讓他管理舊都,都陽翟。
趙將司馬卬,屢有戰功,所以立為殷王,管理河內,建都朝歌。
趙相張耳,一直跟著項羽打到關中,所以封為常山王,統治趙地(把原來趙王歇的地方封給張耳),監督襄國。
當陽君黥布,原本就是楚軍猛將,勇冠三軍,因此封為九江王,建都六縣。
鄱君吳芮率領百越之地的民眾,協助諸侯,跟隨項羽入關,所以封他為衡山王,建都邾縣。
義帝的柱國帶軍打過南郡,功勞也多,被封為臨江王,監都江陵。
燕將臧荼是項羽的鐵桿粉絲,從楚救趙,被立為燕王,建都薊縣。
齊將田都跟隨項羽救趙國,又跟著他入關,因此封為齊王,建都臨淄。
田安是原齊王田建的孫子,項羽救趙時,他攻下濟水之北的幾座城池,又帶軍投降項羽,因此被封為濟北王,建都博陽。
鄱君梅鋗功勞多,項羽就封他萬戶侯。
這些都幫項羽出過力,干過事,對項羽有用。
再看看那些沒功勞的人,比如趙王歇,他被項羽直接從河北趕到山西去。
項羽對其他幾個王的處置,和趙王歇差不多。
燕王韓廣,改為遼東王,但那是從西北趕到東北,地盤也縮水不少。
齊王田市被封為膠東王,這個性質就相當于把省長變為市長,職稱不變,但管理地方縮小數倍。
演講前,項羽就講過,他覺得諸侯、楚懷王都只有虛名,沒有功勞、是假立起來的,真正的功勞都是他們這些人。
其實,這是項羽的政治手段,他想換人。他擔憂諸侯勢力坐大,無法掌控,就像楚懷王說:他是楚王的后代,一堆人就跟來了。
把他們趕到別的地方去,省得他們惹是生非,帶頭鬧事。
這種操作,是歷代帝王慣用手法,不是不行,只是項羽操之過急,認為自己能打,別人怕自己就無后顧之憂。
項梁多次請田榮出兵,但田榮不聽調遣,也不肯出兵攻秦,項羽自然不封他。
這就是項羽的胸襟,對他不好,就惦記上。
真正干大事的人不會這樣做。
劉邦屢次在季布那里吃虧,因此怨恨季布,恨得牙癢癢。得天下后,他全天下追賞季布。
但朱家說,各為其主,各有其責,季布無罪而有功。你這就是以私抱怨,對天下不公。
劉邦聽后立赦季布,封他為中郎將。
而陳馀不曾入關,棄將印而去。但是,項羽迫于他名聲好,又明白是陳馀在趙國苦苦支撐,才有巨鹿之戰的勝利。
項羽勉強將南皮周圍的三個縣封給陳馀。
最后,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王九郡。
項羽一共分封了十八位諸侯王,給別人都是一小塊地,而自己一大片土地,這點恰好說明項羽很小氣,導致后來很多人不愿意跟隨項羽。
秦自商鞅變法后,論軍功封賞;而項羽的分封,打破了這個做法,他主要看對自己有沒有好處,還沒有智慧。
把好地方,封給有恩自己的人;還給自己封這么大一塊地,把不好的地方封給諸侯王。
項羽分封不公平,定會引來天下人不服氣,為后續埋下“雷”。
因為他自己就說過“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子力也”。
他能這么想,其他人也會這么想,會覺得是自己的功勞,沒有項羽的事。
分封完后,項羽就帶著他的美女珍寶、隊伍“富貴歸故鄉”,還未到彭城,天下又亂了起來。
田榮起而反楚,并三齊之地,自立齊王。漢還定三秦,張耳走歸漢。
這段文字,司馬遷不動聲色的把他寫出來,連一句評價都沒有。
初讀會覺得很枯燥,大多數人選擇略過它;然而細讀,才發現這段文字是項羽的做法很簡單,就是用人為親,不聽自己話的就滾蛋。
項羽的失敗,是一步步把自己作死。烏江自刎,不是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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