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美國大選的“盡頭”在義烏？
結果未明前，就有不少網友打聽“來自義烏的小道消息"。畢竟2016年美國大選時，一位義烏商家靠相關物資的全球訂貨和交易數(shù)據(jù)，預測了當年的大選結果。

△義烏，成功預測美國大選。

義烏的預言屬性，實則來源于它的商業(yè)屬性。貿易合作遍布全球23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的義烏，號稱“全球小商品晴雨表”，一向離鬧市很遠，卻離世界很近。今年如巴黎奧運會、美國大選這樣的國際大事上，都不乏義烏的身影。
但是，也恰恰是義烏和小商品綁定得實在太深，導致人們常常忽略了這座縣城更深層次的內核，比如風土、人文和美食。
這一次，就讓義烏拋開小商品，讓我們重新認識這座縣城的美麗。

別忘了，義烏是江南小鎮(zhèn)
在靠著小商品發(fā)家之前，義烏就自帶2000多年歷史，古稱“烏傷”，因秦時“顏烏葬父”的故事所建，所以在建縣之初，義烏就帶著“孝”與“義”的情懷，這一點，無論在抗擊倭寇還是后期經商上，都被義烏人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攤開地圖，義烏位于金衢盆地東部，是妥妥的浙江省地理幾何中心。本來“江南好，風景舊曾諳”的靡靡之音已響在義烏耳邊，可是，老天偏用三面大山把義烏團團圍住，這樣一來，它與自古繁華的蘇、杭只能隔山相望，但幸好，還有一條義烏江貫穿了縣城全境。

△三面環(huán)山的義烏，被義烏江貫穿而過。（圖/圖蟲創(chuàng)意）

義烏的突破點，在水。在義烏江南畔，漸漸崛起了一座以“水道商市”著稱的古鎮(zhèn)——佛堂鎮(zhèn)。不說不知道，這座古鎮(zhèn)可是與烏鎮(zhèn)齊名的浙江四大古鎮(zhèn)之一（湖州南潯、義烏佛堂、桐鄉(xiāng)烏鎮(zhèn)和蘭溪游埠），竟坐落在“宇宙商城”義烏。
相傳佛堂鎮(zhèn)建于南北朝時期，本以“佛”而聞名，但明清時期，水運的繁榮帶動佛堂鎮(zhèn)成了“四方輻輳，服賈牽車，交通鄰邑”之地，本就地處浙江中部的義烏，與外界交往逐漸頻繁，人口聚集，也造就了義烏方言“義烏十八腔，隔溪不一樣”的特色。

△佛堂古鎮(zhèn)。（圖/圖蟲創(chuàng)意）

確實，同是義烏人，卻未必聽得懂對方講方言。靠近諸暨的紅峰、燕窩等地講諸暨話；而胡山、大陳、凰升塘等地，既可用諸暨話又可用義烏話；與浦江交界的仙坪、鯉魚山、大方等地，則義烏話和浦江話通用。除了難聽懂，義烏方言里還保留了許多古音字，比如“吃”叫“食”、“玩”叫“嬉”、“不”叫“弗”、“筷子”叫“箸”、“造房”叫“葺屋”等。

△義烏東陽盧宅。（圖/視覺中國）

或許義烏多山，又造就了義烏人英勇、團結的性格。義烏人好武，當?shù)囟剂鱾髦?strong>“蘭溪埠頭，蕭山哺頭，義烏拳頭”的說法，十八般武藝義烏皆有涉及，不過義烏人的拳頭對外不對內，在明朝時彪悍忠勇的義烏人還被戚家軍收編，經歷了大大小小的抗倭戰(zhàn)役，還有不少義烏士兵選擇在秦皇島上的明長城落腳，至今流傳下一座見證歷史的“義烏村”
在這片有山有水的江南寶地上，還出了不少在后來足以載入歷史課本的人物，比如“初唐四杰”之一的駱賓王，他創(chuàng)作的詩歌、駢文對唐后期的文壇繁榮產生深遠影響，還有宋代名將宗澤、金元四大名醫(yī)之一朱丹溪及現(xiàn)代教育家陳望道、文藝理論家馮雪峰、歷史學家吳晗等，均誕生自這片被孝義包裹著的土地。

△從雞鳴山下看義烏。（圖/圖蟲創(chuàng)意）

除了受忠勇孝義的思想影響外，江南水鄉(xiāng)的特質也在義烏產生深遠影響。
古老的婺劇在義烏流傳了數(shù)百年。婺劇是浙江第二大劇種，擁有500年的悠久歷史，京劇大師梅蘭芳曾評價：“京劇要尋自己的祖宗，看來還要到婺劇中去找。”婺劇包含6種腔調，而誕生于明朝的“義烏腔”更是婺劇的最早文字記載和雛形發(fā)展的見證。在極盛時期，義烏有80個鑼鼓班，幾乎遍布每條村落。

△婺劇是浙江第二大劇種，擁有500年的悠久歷史。

義烏除了盛產小商品，還盛產道情武術。義烏道情是一種民間說唱藝術，沒有固定的曲調，以“好聽”為準；而義烏武術則自古流傳下來，各種門派均有，舉石墩、舞龍、舞獅、走馬、高蹺、羅漢班等等，各鄉(xiāng)不同。
在成為“全球小商品之都”前，義烏早已默默地積累了2000多年的文化，這一點不該被“小商品”標簽輕易抹去。

義烏，國際江南style
對于江南地界來說，義烏可算得上足夠“非主流”：它既有江南水鄉(xiāng)的溫婉，又有商品經濟帶來的國際范兒。無論是放在浙江還是全國來說，都是獨一份。
地勢來看，義烏就顯得很“叛逆”。與別的江南水鄉(xiāng)不同，義烏山比水多，丘陵占了大半，剩下的田又是無法耕種的瘠田，唯一自救的出路只有——經商。

△義烏街頭，有十分濃郁的商業(yè)氣息。（圖/圖蟲創(chuàng)意）

所以，它比別的江南水鄉(xiāng)多了一份“商業(yè)”和“精明”氣質：在過去守著瘠田的日子里，聰慧的義烏人很快發(fā)現(xiàn)雞毛和草木灰攪拌制成肥料，就能提高糧食產量。于是，義烏人挑著扁擔，手搖撥浪鼓，用自家熬制的紅糖換取雞毛，就此發(fā)明出義烏最偉大的“雞毛換糖”商業(yè)模式。
利用這個商業(yè)模式，義烏人從最初的“雞毛換糖”，到挑貨郎上街賣小商品，再到最后的全球小商品基地，商業(yè)的基因已經牢牢注入到每個義烏人，乃至整座城市身上。所以，當浙江各個城市地標都是古鎮(zhèn)時，偏偏義烏的城市地標是義烏國際商貿城。都說義烏人很實在，這倒是真的，比起傳統(tǒng)水鄉(xiāng)的“吳儂軟語”，飄在義烏上空的早就是“討價還價”聲。

△義烏“雞毛換糖”的歷史。

義烏國際商貿城本身就是一座大型魔幻建筑。面積達400余萬平方米，分五個區(qū)，相當于20個北京鳥巢、500個國際標準足球場，說是迷路可能已經是淺的了，倒不如說直接掉進了“小商品王國”里：在義烏國際商貿城里，不僅擁有自己獨立的醫(yī)院，還有派出所、銀行和專門的外幣兌換處，甚至連迷你立交橋都有好幾座。

△義烏國際商貿城（部分）。

走進里面，簡直是“亂花迷人眼”，足足有7萬個商位，合計180余萬種商品。有人專門做過計算，如果在每個攤位停留3分鐘，那么要花一年多時間才能逛完這些建筑。
在這座商貿城里，又流傳著各種“詭異”的傳說：比如預測美國總統(tǒng)大選、世界杯最有勝算的球隊、歐洲哪個王室將迎來新王妃等等······這些預測其實很科學，又稱“義烏指數(shù)”，背靠龐大而種類齊全的小商品數(shù)據(jù)庫。難怪有人說，義烏商貿城就像一部人類生活百科全書，走進去，就像走進了“一千零一夜”。

△2024年10月22日，浙江義烏，全球最大的小商品批發(fā)市場“義烏國際商貿城”內，繡有特朗普競選口號的帽子正在出售。（圖/視覺中國）

這種說法不是毫無道理，“小商品”的名號打出去后，又把義烏變得很國際范兒。光從數(shù)據(jù)上說很唬人，小小的一個義烏，與全球23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都建立了貿易聯(lián)系，銷往中東、非洲的商品占了近70%。手握美國大選應援物資的同時，義烏還占了全世界80%的圣誕樹份額，歐美國家的大日子，都離不開義烏。
另一方面，義烏也生活著許多從世界各地來做生意的外商，每年如候鳥般來到義烏采購的外商就有56萬人，其中1.5萬人更是直接定居在這座“魔幻”縣城，他們的到來也把義烏漸漸變得國際化。在距離商貿城5公里的地方，就有一條異國風情街，另外還有聯(lián)合國社區(qū)，不同的文化、宗教、語言、美食在此交融。

△義烏縣城，非常國際化。（圖/圖蟲創(chuàng)意）

自此，義烏成了一座糅雜了江南本土、小商品特色和國際范的魔幻縣城。

義烏，被低估的美食天堂
義烏既“江南”又“國際”的一面，被一樣東西詮釋得淋漓盡致——美食。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義烏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美食天堂，不管是金華火腿還是土耳其烤餅，它都能給你露一手。

△義烏三挺路夜市。（圖/視覺中國）

首先，義烏可以很“江南”、很“本土”。全國很多地方的特產都來自義烏，但極少有人知道義烏的本地特產有“三寶”——紅糖、金華火腿南棗。
義烏也逃不過浙江人“嗜糖”的命運，作為“雞毛換糖”的其中一個主角，義烏自古便是“紅糖之鄉(xiāng)”，擁有300多年的甘蔗制紅糖歷史。早在宋朝，義烏已經種上了甘蔗，據(jù)《義烏縣志》記載，清順治年間，燕里太公賈維承，客游粵越，模仿糖車之式，教人種植甘蔗，制成義烏紅糖。義烏人能把“紅糖”變出花來吃，比如紅糖麻花、擇子豆腐、紅糖糖餳等。擇子豆腐是義烏人的消暑利器，用橡果磨粉沉淀而成，澆上一勺紅糖湯，便清甜解膩。

△紅糖麻花。

△擇子豆腐，配紅糖吃。

佛堂千張面，也同樣包裹住了義烏的“江南柔情”。
半碗清湯里放上一把拉面，覆蓋數(shù)片千張，淋些許熱油，再撒上一把榨菜肉絲，面底的熱度把肉香都逼了出來，一碗千張面便完成了。作為千年古鎮(zhèn)，佛堂不只有千張面，還有白切羊肉，用清水煮熟晾干，不僅能鎖住羊肉汁水，還能保持著羊肉的原汁原味。

△佛堂白切羊肉，流下了該死的口水。

作為四處奔波的商人，過去義烏人常用東河肉餅上溪牛雜果腹。東河肉餅見證了義烏的發(fā)展，留住了這座城市的鄉(xiāng)味，不少出門在外的義烏人都念著這一口。其實東河肉餅就是一塊蔥肉餅，捏出面餅，包上由蔥末、肉末、鹽調成的餡料，再搟成薄餅煎制，便蔥香四溢，口水蔓延。上溪牛雜同樣料足，牛舌、牛血、牛肝、牛百葉、牛肺、牛筋、牛蹄，舀上滿滿一碗清湯，好巴適。

△東河肉餅。

△上溪牛雜。

作為國際縣城，融合料理或許才是義烏的主題。中東料理、日本料理、韓國料理、印度料理，都能在義烏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尤其是中東料理，作為義烏小商品的主要出口地，義烏的土耳其烤餅可能比土耳其還正宗。
走進義烏的土耳其餐廳，有用6種語言寫成的菜單，風靡全球的土耳其烤肉像疊羅漢般堆在烤架上旋轉，外層焦香的烤肉切下來后，里面的肉繼續(xù)產生“美拉德反應”。但土耳其菜的靈魂，還得是烤餅。在“烤餅包一切”的教義下，你可以用烤餅裹著雞肉、羊肉，蘸著鷹嘴豆制成的萬能醬料“胡姆斯”（hummus），便是土耳其人的靈魂吃法。

△土耳其烤肉。

再小眾的美食愛好者，都能在這里找到“快樂老家”。甚至連敘利亞餐廳、阿富汗餐廳都有，完美實現(xiàn)“不出國門，吃遍世界”的美好想象。
在這座宇宙縣城，最大的亮點永遠不是錢，而是隱藏在富裕底下的江南文化、神話和國際化。
編輯 二叔公校對 楊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