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十年代起,上海市興業路76號所在的建筑一直在追尋著一個謎底,一直持續了半個世紀之久,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才能讓一群人堅持不懈的尋找下去呢?
說起興業路76號大家可能不太熟悉,但說起這個地方建筑的另一個名稱大家就知道這個地方對新中國有多么重要。
現如今它是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會址紀念館,而在101年前,中國第一個無產階級黨就誕生在這里,中共一大也在此處召開。
而熟悉黨史的人應該知道,中共一大的參與者總共有15位。在這15個人中,有14人的履歷、照片和人生經歷都一一記錄在案,唯有一人的信息始終晦澀不明,成為了一個謎團。
這人就是尼克爾斯基(化名)。
2007年9月27日之前,在上海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第三展廳中,13位國內出席者和1位共產國際代表的大幅照片清晰明了,唯有寫著尼克爾斯基的展位上是一片惹眼的“空白”。
到底發生了什么讓尼克爾斯基的信息如此晦澀?讓人經過了足足半個世紀才找到了他呢?
尼克爾斯基原名叫做弗拉基米爾·阿勃拉莫維奇·尼克爾斯基,1889年2月10日,尼克爾斯基出生在俄羅斯一個名叫奇特坎的平凡小村莊里。
尼克爾斯基一家是猶太人,所以在當時的俄羅斯帝國境內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待遇,他的父親為了養家糊口開墾了一片荒地,靠著幾畝薄田養活一家老小。
到尼克爾斯基5歲那年,俄羅斯帝國出臺了一項新的法律,法律規定猶太人沒資格在這里生活,一家人被沙皇當局流放到了托木斯克。
在這個年平均氣溫零下0.6°C,冬季持久且嚴寒無比的地方,初來乍到的尼克爾斯基一家人的生活條件可想而知。
在這里掙扎求生了兩年,尼克爾斯基的父親帶領全家舉家搬到了赤塔,相較于托木斯克,赤塔的各種資源比較豐富,所以有不少私營企業存在。
后貝加爾邊疆區首府赤塔
尼克爾斯基的父親在這里順利地找到了一份私企的工作,一家老小這才免于被餓死的命運。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這句話我們是耳熟能詳,但對于尼克爾斯基來說,這就只是一句空話。
本來家庭就不富裕,尼克爾斯基一家還是多子家庭,他還有4個兄弟姐妹。
尼克爾斯基在13歲時,因為家庭條件過于困難,他無奈從赤塔當地的商業學校里“提前畢業”,早早地參與了工作。
然而生活并沒有因為他的提前工作帶來任何好轉,在接下來的幾年里,年紀輕輕的尼克爾斯基就體驗到了什么叫顛沛流離。
1911年,還是個孩子的尼克爾斯基被父親托關系送到了赤塔的“克列伊曼和羅多夫斯基兄弟”商店當起了搬運工。
干了不到一年時間,年輕的尼克爾斯基被累得瘦了一大圈,無奈之下,他又被父親帶到了阿穆爾鐵路斯別格車站的一處倉庫里,當起了售貨臺的服務員。
服務員的工作干起來枯燥又無味,而且工錢并沒有比在赤塔高多少,父子倆一合計,決定讓尼克爾斯基回赤塔再找份工作,別的不說,好歹離家比較近。
尼克爾斯基在1913年回到赤塔州,憑借一年兢兢業業的服務員生涯,他這次在“克列伊曼和羅多夫斯基兄弟”商店擺脫了干苦力的命運,成了一個專業服務員,在這里一直干到1916年。
1916年時尼克爾斯基剛滿18歲,按現在的情況來說剛剛成年,但他已經有了數年的工作經歷,生活也慢慢好了起來。
尼克爾斯基生活算是慢慢有了起色,但對于沙俄帝國來說,1916年可不是什么好光景,外有外敵侵擾,內有革命黨人不斷冒頭,稱得上是風雨飄搖。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1916年底,尼克爾斯基被坎斯克市的第十六西伯利亞步兵團強制征召入伍,就這么成了一個大頭兵,在這里,他一直服役到1917年3月。
在坎斯克市服役沒過多久,他所屬的連隊被調往赤塔,兜兜轉轉一圈又回到了老家。
不久以后,他又從軍隊復員,到當地消費者協會做了一名員工。結果還沒等他熟悉手頭的工作,由于當時大環境實在惡劣,他被裁員了,被迫成了無業游民。
在當時的赤塔,“被失業”的人遠遠不止他一個,各大企業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更別說是普通百姓了。
此時的赤塔一個工作崗位往往有數個人爭搶,尼克爾斯基實在搶不過,就去了海參崴。在海參崴的競爭壓力明顯小了很多,他在這里做過收款員,偶爾還在一家肉店兼職售貨員。
平靜的生活總是短暫的,他所處的時代風雨飄搖,已經容不下安穩的生活。
1918年不是普通的一年,在去年的11月7日(俄歷10月25日),俄國人民獲得了十月革命的勝利,蘇維埃政權建立。
但在1918年8月,在反革命武裝捷克軍團的幫助下,白軍一舉攻占了尼克爾斯基所在的海參崴,并在當地發布了強制征兵公告。
好不容易從軍隊復原的尼克爾斯基本就不愿意入伍,更別說是加入比暴徒好不了多少的白軍。他想方設法準備回到赤塔家中,結果在滿洲里火車站被白軍首領謝苗諾夫的警衛長逮了個正著。
逃兵役的事情敗露,他被送到赤塔的軍事指揮官處進行處置。負責處置他的人一看這是一大小伙子,大手一揮:你去軍隊吧!
進軍隊是不可能進的,條件又不好,打仗還死人,尼克爾斯基推說自己的身體不好,于是他被送到了醫務委員會進行體檢。
可能是這么多年來顛沛流離的生活,尼克爾斯基的體檢結果還真的是健康狀況不適合服兵役。
得到通知的尼克爾斯基心頭一喜,還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可他沒想到白軍在不做人這方面,一向很不做人。
在短短的兩個月時間內,尼克爾斯基經過醫務委員會足足8次細致的身體檢查以后,終于在第九次檢查時,醫務委員會得出了令自己滿意的結果——這個小伙子很健康,上前線吧!
就這樣,尼克爾斯基成了白軍的大頭兵,被分派到駐扎在赤塔的第三十一西伯利亞步兵團。
在白軍的部隊里,尼克爾斯基還沒等來戰斗,就先等來了一件徹底改變他命運的事件——猶太族士兵刺殺白軍首領謝苗諾夫。
如果這名叫做貝連巴烏姆的猶太族青年真的刺殺成功,情況或許會發生改變,可惜的是,他失敗了。
暗殺未遂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經過調查,貝連巴烏姆是第三十一西伯利亞步兵團的士兵,是一個猶太族人,最重要的是,他參加了一個名叫“馬克思主義者——共產主義者”的地下組織。
貝連巴烏姆和他的四個同伴在1919年2月3日被判處了死刑,與此同時,謝苗諾夫下了一道命令,將軍隊中的猶太人統統當做叛徒集中起來,押解到馬卡維耶沃車站集中管制。
就這樣,在1919年3月,一頭霧水的尼克爾斯基被押送到了馬卡維耶沃車站,被編入了所謂的猶太士兵“感化”連。
這個連隊的紀律十分嚴苛,士兵們稍有違規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連長甚至宣布,如果發生騷亂,只要有1人逃跑,就會有10個同胞給他陪葬,并且還會“懲罰”他的親屬。
白軍過于不做人的行為終于引起了猶太人的反抗,他們暗中成立了地下組織,與亞基莫夫的游擊隊取得了聯系,準備起義。
就在這時,一向不起眼的尼克爾斯基毅然站了出來,冒著生命危險參加了領導地下小組的工作。
1919年12月,潛伏已久的地下工作者終于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帶領猶太連在在涅爾欽斯克工廠舉行起義。
有心打無心,這次起義大獲成功,殺死了包括連長在內的所有連內軍官。
與此同時,地下工作者發動宣傳攻勢,把近300人的謝苗諾夫警備隊發展成了同志,與趕來的游擊隊聯合,一舉占領了涅爾欽斯克工廠。
1920年4月,尼克爾斯基同自己所在的猶太連一起轉到了紅軍方面,在這里尼克爾斯基參加了數次游擊戰斗,直到最后一次在達烏里亞車站的戰斗中被凍壞了腳,這才從前線上退了下來,在醫院進行療養。
時間來到1921年,這年不僅對尼克爾斯基這個人來說是重要的時間節點,對中國也極為重要。
1921年,尼克爾斯基加入了俄國共產黨(布爾什維克),然后作為共產國際在東北的全權代表參加了在上海舉行的中共一大的組織工作。
在我國以往的研究中,因為受到包惠僧回憶的影響,一直以為為中共一大提供經費和指定計劃的人是馬林。
但經過史料考證后發現,當時的共產國際對中國的革命情況知之甚少,馬林來中國之前對我國的共產主義運動發展基本上是一無所知的狀態。
他接受到的主要任務是了解和推動中國的革命工作,并沒有指示要求他參與中共的建黨活動。
那么參與中共一大的一共有兩位共產國際同志,馬林和尼克爾斯基,馬林既然不直接參與建黨活動,難道幫助中共建黨的是這位神秘的尼克爾斯基么?
馬林
事實上確實如此。
其實在1920年,共產國際就已經派人來協助中國成了黨組織,這人就是維經斯基,但在1921年初,維經斯基就回國了。
在回國之前,維經斯基在路過北京時還不忘提醒在中國的同志:“希望中國的共產主義者盡快聯合起來,舉行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正式成立中國共產黨!”
回國以后的維經斯基在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就職,就在這時,尼克爾斯基被遠東書記處派遣至中國接手維經斯基的工作——協同馬林,幫助中國的共產主義者籌備和舉行中共一大。
維經斯基
經過多方商談,確定好在上海召開中共一大的相關事宜,上海早期的黨組織李達等人陸續給各地區黨組織發信,提出各地派代表來參加會議。
考慮的路途遙遠,加上各地區黨組織經濟困難,在信件中還附帶了一份路費。對于這筆經費的來源,包惠僧曾明確地說:“錢是馬林出,張國燾用,每個代表發了100元路費,回去時每個人又給了50元。”
但事實上,當時負責為中國共產主義者提供活動經費的是共產國際遠東書記處,那么理所當然,掌握經費的應該是由遠東書記處派遣來的尼克爾斯基。
經過卡爾圖諾娃博士的考證,情況應該確實如此。有資料顯示,尼克爾斯基來華時掌管一定數額的資金,負責提供經費。
而且在他的前任維經斯基來中國時,就已經帶了來相關的活動經費,為中國早期的共產主義者的工作提供了極大地幫助。
而在維經斯基回國后,尼克爾斯基來華前,因為經費困難,許多正在進行的工作還曾陷入停滯。
1921年7月23日晚,上海法租界望志路106號迎來了一大批
名字閃爍著光芒的人物:李達、李漢俊,張國燾、劉仁靜,董必武、陳潭秋,毛澤東、何叔衡,陳公博,王盡美、鄧恩銘,周佛海,包惠僧以及馬林和尼克爾斯基。
會議上,尼克爾斯基將遠東書記處的成立的消息告知我黨,并向他們講述了十月革命后俄國的發展狀況,并建議黨組織在一大結束后向遠東書記處報告下代表大會的進程,以爭取來更多的支持,還建議中共一定要重視工人運動。
不論是從會前提供經費推動會議召開,還是在會議上為中共提出良好的建議,尼克爾斯基都對剛誕生的中共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幫助,無愧于他當時的身份和接受到的任務。
尼克爾斯基在中共一大上作為唯二的共產國際友人之一,按理說本就應該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為什么現實卻是銷聲匿跡,名聲遠不如馬林呢?
在李達、包惠僧、張國燾等人的回憶錄中,他們都認為尼克爾斯基是馬林的助手,原因很簡單。
馬林比尼克爾斯基大6歲,中共一大召開時,尼克爾斯基32歲,前文提到過,1921年尼克爾斯基才剛剛加入俄共,而馬林在1902年就加入了荷蘭社會民主工黨,已經是將近20年的老革命了。
由于尼克爾斯基相較于馬林來說不善言談,而且尼克爾斯基除了母語俄語,只會少部分英語,與我黨人員交流起來比較困難,給人以沉默寡言的印象,讓當時不知內情的李達等人作出了誤判,誤以為外向大方的馬林才是二人之間的主導者。
至于為何尼克爾斯基后來名聲不顯,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
與馬林在中共一大結束后仍然活躍在中國不同,尼克爾斯基在一大結束后就離開了中國,從1922年一直到1935年一直活躍在蘇聯遠東邊區。
1936年1月,尼克爾斯基在第七處間諜機關任全權代表。可惜好景不長,1年以后,尼克爾斯基因為此前曾在白軍猶太連當過兵的經歷,被召回莫斯科進行調查。
調查持續了整整1年,可惜的是因為各方面原因,在1938年9月21日晚,哈巴羅夫斯克市的一處內部監獄里傳來了一聲槍響。
這位曾經為中共提供過幫助的共產國際友人被執行了槍決,帶著“間諜”和“叛國”的污名離開了人世,年僅49歲。
更令人難過的是,在尼克爾斯基生前最后的任職生涯中,他從事的還是反間諜活動,還曾取得過重大的戰果,在“獼猴—幻影”行動中,曾先后抓獲50多名日本間諜和大量走私者。
歷史最終還是還英雄一個清白,1956年11月8日,尼克爾斯基的案件經過重新審議后,因為缺少證據而被平反。
對于中國方面來說,我們永遠不會忘記曾經幫助過我們的友人,新中國成立以后,尋找尼克爾斯基照片和生平事跡的腳步從未停過。
可惜由于戰亂和各種因素,尋找工作持續了近半個世紀,尼克爾斯基依然音容杳然。直到2006年,事情終于迎來了轉機。
一名叫阿列克賽·布亞科夫的大學教授來到中共一大紀念館,說他在鄂木斯克州檔案館中找到了兩張照片,一張是尼克爾斯基人事檔案封面的照片,另一張是尼克爾斯基本人履歷表上的照片。
除了這兩張珍貴的影像資料以外,還有四、五十頁的檔案數據。
無獨有偶,就在阿列克賽離開一個多月后,2007年8月,蒙古方面傳來消息,說他們那里的達西達瓦教授也找到了尼克爾斯基的照片。
9月11日,達西達瓦教授來到上海,沒顧上休息就火速趕到一大紀念館。
經過一番比對,達西達瓦帶來的兩張照片其中一張和阿列克賽帶來的完全相同,所有人心里的大石頭落了地,說明這些照片確實屬于尼克爾斯基。
而達西達瓦帶來的另一張則拍攝于20世紀20年代,更接近于中共一大的召開時間,所有紀念館決定在展廳中使用這一張。
2007年國慶節前夕,尼克爾斯基的肖像照片終于填補了中共一大會址紀念館的空白。
黑白照片上,尼克爾斯基身穿蘇聯紅軍制服,高高的額頭和立體的五官,讓人們知道了,中共一大神秘的第15人原來是長這個樣子!
而此時,距離中共一大的召開已經過去了86年,距離新中國成立已經過去了58年,中國人終于填補上了這片回憶上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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