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幾天,幾乎所有媒體都在寫一個叫沙白的上海姑娘。
初看之下,這是個天妒英才的故事。
主人公沙白今年43歲,是個精通多國語言的海歸女精英,也是一名紅斑狼瘡患者。
除去生病20多年,她的人生劇本比一般的江浙滬獨生女更完美。
就說原生家庭吧。
爸媽是典型的中產高知,本就不缺錢,還趕上拆遷,在上海分了五套房。
她自己也很優秀,從小學習好,不管是語數英,還是鋼琴舞蹈,都能駕輕就熟。
留學歸來,她先做了幾年托福教師,后來創業開了工作室,喜提百萬年薪。
照理說,紅斑狼瘡患者需要打激素治療,切忌曬太陽和劇烈運動。
然而沙白有自己的人生觀,追求活在當下。
她熱愛去海邊沐浴陽光,厭惡激素藥造成的肥胖。在她看來:
“寧可少活40年,也要充分享受陽光海灘,還有美好身材帶來的各種男性的愛慕。”
一路走來,她去過40多個國家,嘗試過各種極限運動。
徒步、滑雪、跳傘、蹦極……玩得不亦樂乎。
就在她熱切擁抱生活的時候,病情急轉直下。
水腫、皰疹、肺部感染、臟器衰竭,接踵而至。
尤其是腎衰竭和尿毒癥,一度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跳樓的力氣都沒有。
在上海40度的三伏天里,還得開著電熱毯取暖。
面對鏡頭,沙白總帶著精致的妝容,精神矍鑠侃侃而談。
可在無人知曉的角落,她的求生欲已經被一次次痛苦的透析消磨殆盡。
某次,經歷了近五個小時的透析后,她告訴護士,那感覺如同被輪奸了一樣,沒有任何尊嚴。
(沙白向老師講述病情)
由于找不到合適的腎源,她明白自己命不久矣。
因此,即便有人勸她堅持透析,好好活下去,她也并不愿茍活。
(沙白與網友的對話)
念及自己永遠不可能康復;
又想著爸媽年事已高,不想拖累他們。
她決定今年十月去瑞士,用安樂死的方式尋求解脫。
陪她一起去尊嚴機構的,還有年近八旬、中度阿茲海默的老父親。
此前,他多次勸女兒放棄安樂死,“再陪爸爸一年”。
可沙白拒絕了,因為爸爸為了照顧她,已經很累了。
看著父女倆生離死別,幾乎每一個旁觀者都跟著熱淚盈眶。
有人感動于父愛的偉大。
也有人佩服沙白看淡生死,活得清醒通透。
能笑著和世界說再見,也是一種美德。
02
按照沙白給出的時間表,她現在已經離開人世。
可輿論仍在持續發酵。
隨著更多細節被披露,這個讓人唏噓的故事袒露出了極具爭議的B面。
公眾對她的態度也從同情轉向質疑。
有人發現,沙白自稱在瑞士,可IP卻顯示在國內。
據此,他們懷疑這場張揚的“安樂死”純屬網紅擺拍。
還有好多醫療大v感慨,這姑娘根本沒好好接受治療。
及時行樂,看似灑脫,實則是對生命不負責任。
要知道,紅斑狼瘡并非絕癥。
“規范治療加上生活注意,可以讓病人安穩生活幾十年。”
可沙白卻不遵醫囑。
固執到讓中醫西醫都頭禿。
更讓網友感到難評的,是她的家庭觀。
一次視頻采訪中,學生問她:
是否覺得自己的決定很不孝?
(類似聲音網上也有。)
她直言:“我的字典里沒有孝順二字。”
父母與子女的關系,應該是情感的雙向涌動,不該被所謂的“孝道”綁架。
“我肯定把自己放在首位,因為我不好,我爸爸也過不好。”
這些觀點可以自圓其說,但無法強求每個人都接受。
即便拿到推崇多元化的西方,保守主義人士也未必悉數贊同。
沙白家里,寬厚的爸爸總能包容她的種種追求,保守的媽媽卻不喜歡她的生活方式。
尤其當她消極治療,媽媽屢勸無果后,母女情義消耗殆盡。
面對水腫到無法自理,只能搬到父母家里養病的女兒,媽媽只甩了一句:
“你知道生這個病給我帶來多少麻煩?”
而當沙白拿著基因檢測報告,告訴母親,是她把紅斑狼瘡帶給自己的時候……
媽媽臉上沒有歉意,只有不屑。
同樣擰巴的,還有沙白和表妹的關系。
她曾提出用房子換表妹的腎,可表妹沒給回應,甚至連配型都不做。
這種冷漠的態度,讓沙白感到無語。
我不想多評她們的家務事。
只能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既然自己不想被家庭倫理捆綁,那也別去pua親人。
03
上面這些爭議都在倫理學、社會學的范疇內打轉。
可當下面這段發言被人挖出,整件事開始往政治學的維度走了。
由于找不到合適的腎源,沙白抱怨到:
中國不允許活體器官移植,某種程度上侵犯了窮人的自主權。
因為器官是他們的,應該由他們決定用在哪里、怎么使用。
窮人本可以用自己的器官換來一筆錢。
可現行法律卻堵住了這條謀生出路。
推而廣之,所謂“法律”、“道德”的合理性都可以被質疑、被解構。
“禁毒”未必是好事。
抓嫖亦然。
沙白認為,“大麻合法化”、“嫖娼合法化”都有合理性。
每個人都該學會質疑,學會思考,而非盲從于既有的社會契約。
炸裂的發言讓部分粉絲心生幻滅——
他們為她的自由搖旗吶喊,可她卻想要他們的腎。
其實,這些觀念并不稀奇。
我身邊很多定居國外的“世界公民型”親友,都講過類似的話。
說白了,這就是屁股決定腦袋。
國外的生活經歷,肯定會讓他們多一些國際比較的視野;
但同時也意味著他們沒有多少在中國社會摸爬滾打的經驗,未必了解各階層的生存實況。
只要多看看社會新聞,或者多刷兩遍《人民的名義》,我們就能想通為啥那些東西不能合法化。
就說嫖娼、代孕合法化吧,一旦放開,將難以收拾。
小花梅們會被董某民逼著去賣淫;
要是當地還有祁同偉式的保護傘,那就可以假借法律之名,把拐賣婦女、賣淫嫖娼、權色交易做成一條高度合規的產業鏈。
器官買賣也是同理。
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它不僅無法賦予窮人自主權,反而會加劇富人對窮人的結構性支配。
《隱入塵煙》里,那個“自愿”為土豪輸血續命的貧苦農民就是典例。
沙白的結局,也讓很多人重新探討安樂死的意義。
現在,不少網友呼吁國家放開禁令,讓每個病入膏肓的人,都能體面地走向終點。
理論上講,安樂死確實是基本人權,但考慮到現實因素,推廣起來太復雜了。
久病床前無孝子。萬一那些苦苦求生的老人,被嫌麻煩的子女勸去“安樂死”了,咋辦?
還有,遇上某些不干人事的醫療機構,他們會不會拿安樂死當擋箭牌,掩蓋自己造成的醫療事故?
再者,安樂死非常昂貴,開銷在幾十萬乃至上百萬,主要貴在心理評估和審核流程上。
真放開這項醫療服務,恐怕也未必能照顧到多少基層家庭。
考慮到安樂死帶來的問題遠比它能解決的多,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沒有放開它。
04
人生在世,各過各的。
我們尊重沙白的選擇,同時也覺得沒必要再吵這事了。
斯人已逝。給她貼標簽,搞道德審判,都沒什么意義。
至于把她吹捧成漢娜阿倫特式的獨立女性,更是大可不必。
這場安樂死,本質上是一次無奈且高調的自殺。
既然是自殺,就不值得被大肆炒作。任何一個正常的國家,任何一種保持基本理性的文明,都不會把自殺當成好事,向公眾反復宣傳。
生活中,遠有比她更真善美的人,值得我們去見賢思齊;
也有比她更假惡丑的人,值得我們去批判鞭撻。
非要講這事帶來的啟示,那就是:
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沒有誰能擁有絕對的自由。
所以,生了病一定要好好看病,謹遵醫囑。
不要想著:“我要像沙白姐姐一樣美美地去死”;
而要鼓勵自己:“她沒怎么治病,都活了這么久,我認真配合醫生,一定能活得更好”。
來源:雷叔寫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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