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柒柒 圖|柒柒、阿寶
最近,北京、上海、深圳等城市“學術酒吧”火了,多是博士或青年學者為主講人,帶著自己的研究成果在酒吧與大家分享,輕松的氛圍里,邊飲邊交流。有些酒吧還推出了“一篇SCI換一杯酒”“發刊可免費暢喝”的活動。
有人評價當酒吧和學術相遇,是“好玩”與“好學”兼得;也有人吐槽“嘩眾取寵”“知識分子自嗨”“組里開會還不夠,還要去酒吧搞學習”......
8月24日,長沙首家學術酒吧也舉辦了這樣的活動,至今八期活動場場爆滿。當一種跨界新生事物出現,受到歡迎,背后必然有符合年輕人需求的邏輯支撐。
24CENTER酒吧開在后湖一個獨棟內,尋著來,沒有顯眼的招牌,僅在一樓看到一塊“開放麥酒吧”的立牌,指向三樓。沿著銹紅色樓梯向上,墻上貼著學術酒吧海報,空氣中彌散著干燥的淡淡雪茄香。
主理人阿寶因為下雨堵車,不知道還要多久,酒吧內只有旁邊雪茄店的老板坐著,我舒服地坐進大沙發里,暗調的橘黃燈光和音樂稀釋了陰雨蒙蒙的壞天氣和等人帶來的無聊煩悶。
前天還來了一次,當天正好是第七期學術酒吧活動,主題關于工作——“好工作哪里找?怎么找?什么是好?”主題靈感來源于最近兩個月在吧臺喝酒的酒客和拿SCI換酒的研究生博士生同阿寶閑聊時,都透露出找工作的壓力和愁苦。
二三十平的空間里,放置著圍坐的大沙發,位置很快都被填滿了,輕松的氛圍下,你來我往地聊得暢快,來的人工作的行業和年齡各不相同,彼此不同的視角和經歷互相碰撞。
即將步入社會的學生,聊起就業的焦慮;有人說起自己工作狂一樣花了十二年才成為領導,分享年輕人可以如何應對職場和工作;一個上市公司的HR談到某次招聘時,和本科畢業生競爭同一個崗位的竟然有劍橋大學的學生,太卷了;一個保研中國人大的年輕女孩因為在北京定居難,選擇回長沙的一家銀行工作......
阿寶一陣風似地到了,我說起前天的活動,她一邊卸下大背包,一邊說,那天的活動是一個非學術的公益場,不設主講人,每個人都可以隨意交流。
而常規的學術場分為兩個部分,上半場時間是主講人分享,下半場再自由開麥,提問交流。
△活動現場及活動海報
“有沒有尬場或者有人怯場不愿意說的?”作為I人的我發問。
阿寶有些小得意地笑說:“我們酒吧會有一個傳統的拉酒嘴,哈哈哈。”
拉酒嘴是酒吧的一項氛圍節目,喝的是龍舌蘭,阿寶用來帶節奏,調節氛圍:上半場分享,參與者主要是聽,待到下半場開始時,全場除了個別不喝酒的,基本上都想嘗試拉下酒嘴,喝了酒后,放松開心的狀態下,基本能做到全員開麥。
“開放麥嘛,首先要開麥。”這是當下氛圍的感染,也是自我認可。
還會有討論到劍撥弩張的時候,曾有一期,兩個參與者觀點BATTLE得互不認輸:“要不這樣吧,你在我的專業里發一篇SCI,我在你的專業里發篇SCI,這樣可以噻?!”兩個學術狂熱分子,有點面紅耳赤,執著于到底誰對。
終是另一個參與者,趕忙拿著威士忌過來解圍,站在他第三方不同學科的視角,一調和,再碰碰杯,三方的觀點和情緒慢慢跟著現場的爵士樂一起,協調悠揚了起來。
做學術酒吧后,曾經有教授覺得在實驗室或者教室開組會,大家可能會拘謹,總會想下句話會不會講錯,于是把組會放在了阿寶的酒吧里。還有一位香港城市大學的教授來湖南做交流時,也把學生帶到這里,一人一杯啤酒,用酒吧的投影儀來做學術交流。
他們覺得這樣的形式和氛圍很好,教授直言:“很多學術講座,花錢請學生去聽,學生都不一定會去。”
傳統意義上的酒吧,與傳統意義上的學術講座,似乎都有清晰的“定位”,前者可能太過喧鬧,后者可能過于枯燥,年輕人正是試圖從中間求解。
人生大多數時間在做著重復的事,新事物的出現,最直接的意義是提供了不一樣的生命體驗。如果在學術酒吧消費,認識了一些有趣的人,接收了一些新知識,或者單純只是獲得了一些快樂,都是收獲。
△《愛,食物,與生命》酒吧學術活動現場;圖二:參與者在群中的反饋
阿寶曾收到過私信問——本科生能來聽嗎?不是這個專業的人,可以來嗎?這樣的活動會不會有門檻或者學歷鄙視鏈?
“我都是回復可以。我覺得但凡他會問,肯定是感興趣。”而學術不分時間不分場合不論高低貴賤,才疏學淺可以拋磚引玉,學有所成愿意分享交流,相遇有緣席地而談。陽春白雪下里巴人,因地制宜,因人而異。
她對活動參與者簡單做了畫像,多是周邊高校的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然后是社會人士,高校學生和社會人士的比例大概是六比四。
來參與活動的社會人士,在離開學校之后,仍想探索一些方式,保持人和人之間的交流。促進自己思考,讓自己保持活力。阿寶記得曾收到過這樣一條評論:“當學術不再是高高在上,正襟危坐,而是非常接地氣地去指引生活和融入生活。這是我需要的。”
阿寶有些開心地說:“這是我做這件事感到很有成就感的時刻。”
阿寶是北體大的體育生,當過體育老師,沒做多久,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適合這樣朝九晚五重復性的生活,離職后,開過影視公司,因為回款難,艱難維持著。阿寶說自己喜歡喝酒,也喜歡調酒。
30歲裸辭,和女朋友阿霖,一個湖南人,一個黑龍江人,在去年11月份接下了這家位于后湖的酒吧,第一次開酒吧,倆個人包攬了經營的日常瑣碎工作,在維持收支平衡的情況下,嘗試放入更多自己喜歡的內容——音樂開放麥,樂隊開放麥,脫口秀開放麥等等。
學術酒吧興起時,她們聯系上北京一家學術酒吧,聊完后,她們心想——我們在大學城,為什么不可以做這件事情呢?
經過前期一些籌備,中南大學湘雅二醫院精神病學科、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博士張正主動聯系到阿寶,想要分享,他提供了兩個主題,一個是“善良的人會更智慧嗎”,另一個是關于ChatGPT。他們選擇了第一個主題,就這樣在8月24日開始了第一期,并收到了不錯的反饋,后來的分享嘉賓基本都是基于社媒上的正向反饋主動聯系或者朋友推薦來的。
從那以后,學術酒吧保持著一周1-2場的頻次,每場不超過70人的規模,到現在,已經做了八期活動。
不少人找到阿寶,希望能夠在學術酒吧活動中進行分享,阿寶更喜歡面對面的溝通,敲定起來會很快。在她看來,這些主講人十分愿意把自己熱愛的領域和研究與大眾做分享,這是“走出學術小房間”的一種方式,而且他們具備專業性和學術性,只是少了一個平臺。
具體選題上,并不會有傾向性,只要不涉及政治敏感和性別對立,阿寶更多的是和主講人一起提煉出能讓大眾感興趣和深入淺出的交流方式,例如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的衡量,博士學的是扎根理論,來湖南之后研究了湖南 298 家老字號企業,為什么會成為老字號?老字號的優良傳統在哪里?
衡量分享“踐履型企業的相關研究及數字化轉型現狀”這一主題時,專講這個標題,放在網上大家肯定會不太感興趣,他們從其中一個經濟案例里,拎出了一個大家有共鳴的——“迪士尼的快樂可以復制嗎?”
阿寶酒吧的音樂開放麥活動是門票形式——99元含一杯酒,但學術開放麥活動,她沒有設置門票形式來兜底收入,客人可以隨意選擇一杯酒水入座,有酒精無酒精的都可以,一場活動下來,基本不盈利。
△《善良的人會更智慧嗎?》酒卡
做學術場很內耗,阿寶說她們總擔心能不能達到參與者想要的對學術的定義;在學術知識的接收上,有沒有達到心理預期;整個場地是不是能給參與者一個舒適的狀態等等。
談話有了空隙,耳邊的音樂逐漸清晰了起來,低沉的女聲淺唱著:Some people think that the physical things, Define what's within(有些人認為唯有物質的東西,才能定義生活的本質)。
我問她:“這樣的投入產出比,你還會一直做嗎?”畢竟開酒吧,還是要考慮到營生的問題。
阿寶笑得特別爽朗,點頭:“累并快樂著。”以開放麥酒吧的形式去做這個酒吧,是她近期一直想做的事情。
正說著,一曲終了,“但純靠學術酒吧是不賺錢的,”阿寶的笑容淡了一些,“還是不太建議開學術酒吧。”
作者——柒柒
一個喜歡寫故事的湘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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