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五年(1430年)五月十一日,正絞盡腦汁圖謀楚王、蜀王這最后兩家實權藩王手中兵權的明宣宗,突然收到鄭王朱瞻埈的奏疏,稱自家藩地鳳翔府城四十里外有一處本屬安王府的竹園,可是遠在平涼府的韓王竟派人將其占為己有,簡直是豈有此理。他請求把該竹園判給本府,充當牧地。
沒看到朕正忙著開萬世安寧的要事嗎?整天拿這等狗屁倒灶的破事來攪擾,合著不拿皇帝當天子,當居委會大媽用是吧!但是宗室無小事,沒奈何只得抽出時間進行處理。
寶雞植物園—竹園
永樂十五年(1417年),安惠王朱楹薨逝,因無嗣被除國。永樂二十二年(1424年),新上臺的明仁宗將韓王朱沖(火或)改封到安王舊藩地陜西平涼,安王府的舊產也隨之轉移到韓王府名下,故這處竹園本是安王府舊產,自然當由韓王府接收。然而鄭王朱瞻埈是當朝皇帝親弟弟,韓王則只是堂叔,親疏有別。是以明宣宗在處置此事時果斷地幫親不幫理,以竹園地近鳳翔府為由,命韓王將其渡讓給鄭王。
“庚戌,鄭王瞻埈奏:‘鳳翔城外四十里,舊有安王竹園,而韓王遣人守之。愿與府中為牧地。’上曰:‘二王皆親,朕無所厚薄,當以遠近為斷。韓王在平涼,去鳳翔遠,且平涼多曠土宜畜牧。竹園既鳳翔,地當與鄭王。’乃遣書諭韓王俾與鄭王。”(《明宣宗實錄》)
那么親自下場搶堂叔產業的鄭王朱瞻埈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
兩次奉命監國
朱瞻埈(音jùn),生于永樂二年(1404年)二月十七日,為明仁宗朱高熾庶次子,生母李賢妃。他出生時祖父明成祖朱棣已經靖難成功,榮登九五,不過老爹朱胖胖尚未被冊立為皇太子,法理上依然是燕世子,直到當年四月初四,才得以轉正為太子。
《皇明祖訓》規定:“皇太子嫡長子為皇太孫,次嫡子并庶子年十歲皆封郡王,授以鍍金銀冊、銀印。”照理朱瞻埈應當于永樂十一年(1413年)被冊封為郡王。但不知是明成祖確實沒進行冊封,還是史書漏記了,查不到相關信息。
不過從朱瞻埈的胞弟,生于永樂三年(1405年),薨逝于永樂十九年(1421年)十月的蘄獻王朱瞻垠,在去世后被追封為靜樂王,賜謚“莊獻”觀之,明成祖雖一早將好大孫立為皇太孫,可對東宮的其余子嗣并沒有給予優待,甚至有些苛待了,永樂年間太子的次嫡子并庶子皆沒能封王。究其原因,可能與皇室的內部紛爭有關。
“壬寅,皇第四孫瞻垠薨,上深悼之,輟視朝三日,賜祭追封靜樂王,謚莊獻。王,皇太子第四子,母李氏。王資稟明秀,孝友夙成,自幼頴悟,好學喜儒術,為人謙和恭謹,左右近習無所假借,閑暇攻為詩文,上及皇太子皆愛重之。薨年十七,葬昌平宜山。”(《明太宗實錄》)
明仁宗劇照
永樂二十二年(1424年)七月十八日,明成祖在第五次親征漠北班師途中病逝于榆木川,隨即皇太子朱高熾即位。他對父皇的行為估計也憋了一肚子火,故當年十月趁著冊立皇太子的機會,一口氣將在世的其余八子統統封為親王,連早已去世的朱瞻垠也被追封為蘄王。已經二十一歲的朱瞻埈終于得封王爵,受冊鄭王。
明仁宗長期監國,坐鎮南京,根基在南方,故即位之后有遷都之意,洪熙元年初,借南京地震的機會,以“南京國家根本之地,災異如此天戒可畏”為借口,命皇太子朱瞻基鎮守南京,以圖后續。
不成想,當年五月十二日明仁宗突然駕崩,繼承人遠在千里之外的南京,封藩山東樂安州的漢王朱高煦又在一旁虎視眈眈。危急關頭,張皇后當機立斷,命鄭王朱瞻埈與自己的幼子、老五襄王朱瞻墡一起監國,并密不發喪。
“仁宗崩,皇后命與襄王監國,以待宣宗。”(《明史·列傳第七》)
另一面,朱瞻基否決“從間道行”的建議,光明正大的走驛道火速從南京趕回北京,于六月初三抵達北京城外的良鄉,朝廷正式向天下昭告先帝駕崩,朱瞻埈的監國職責就此結束。當月二十七日,皇太子正式登基。
可是該來總會到來。
漢王朱高煦劇照
宣德元年(1426年)八月初一,漢王決定效仿其父,再來一次“奉天靖難”。這是指靖難之役以來,燕系皇室矛盾的總爆發。只可惜他朱高煦不是朱棣,當朝皇帝朱瞻基也非當年的建文帝可比。
為了不讓當年的悲劇重演,明宣宗決定御駕親征。奈何他膝下僅有2女,沒有子嗣,于是守護京師的大權,再次交到了鄭王和襄王手里。
“己巳,命鄭王瞻埈、襄王瞻墡居守。敕廣平侯袁容,武安侯鄭亨,都督張升、山云,尚書黃淮、黃福、李友直協同贊輔。”(《明宣宗實錄》)
兩次監國,都讓鄭王朱瞻埈與襄王朱瞻墡一同站臺,反而將嫡三子越王撇在一邊,不無讓二人相互牽制,保護并防備朱瞻墉這位第一順位繼承人的意味在。
大明首位親王祭祀官
“敬天崇祖”是華夏文明的核心理念之一,“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祭祀被拔高到與征戰同等地位,成為國家最重大的兩件大事,為方便祭祀,宮殿前會按左祖右社規制營建宗廟及各祭臺。
宣德朝以前,對帝陵的祭祀,或由皇帝、皇太子親祭,或派勛臣、禮官代祭,有成年親王間或代為祭祀,卻屬于特殊情況。
明宣宗上臺后卻一反常態。他自幼由皇祖父親自教導成長,遷都之前就多次隨明成祖往來南北兩京,北京的根基優于南京,本身對北京的情感也甚于南京,何況狼子野心的二叔潛伏于山東,故一動不如一靜,明仁宗還都南京的計劃因此被槍斃。為給天下一個交代,于洪熙元年閏七月十七日下詔,命鄭王赴南京告祭。
朱瞻埈這次南京之行排場非常大,光準備工作就進行了二十天,直到八月初七才正式啟程,豐城候李賢和行在兵部尚書李慶隨行。
“甲申,遣鄭王瞻峻還南京,謁孝陵。上諭之曰:‘太祖高皇帝開創鴻業,以遺子孫。陵寢所在,如何能忍?今即位之初,政務所系,不遑躬謁,汝其代行。其灑掃有弗處,封樹有弗勤,周衛有弗備,皆嚴飭之。必恭必慎,以稱予意。’”(《明宣宗實錄》)
奉先殿
按照禮部制定的禮儀,朱瞻埈啟程前,當向赴奉先殿祭告太宗皇帝幾筵、仁宗皇帝幾筵(注:此時二帝尚未升祔太廟,神主臨時寄存在奉先殿),及城皇門城隍等神,沿途的山川神祗則派王府官告祭。整套禮儀比之與天子巡守,并不遜色多少。
抵達南京后不但要告祭南京奉先殿、明孝陵,還要告祭懿文陵,并對明仁宗的兩位安葬于南京的寵妃貞靜順妃張氏、悼僖麗妃李氏進行祭祀。懿文陵為懿文太子、明興宗朱標的陵墓,也即明東陵。有人宣稱明成祖上臺后可以抹除大兄的痕跡,可事實是雖罷黜了其帝號,但有明一代對他的祭祀規格一直很高。
南北兩京相距千里,路途遙遠,且南京同樣有一套行政班底。為防止意外,明宣宗對弟弟的權利也做了限制。規定南京各衙門官員朝見鄭王的規則一如在藩藩王,只有每月朔望才可朝見;南京五軍都督府、六部和都察院繼續依照即有規則運轉,鄭王不得干預。
朱瞻埈在南京的時間并不很長,當年十月初四,明宣宗就下詔命他回京,除去途中用時,待在南京的時間估計一個月多點。
宣德元年(1426年)七月十八日,太宗皇帝(及明成祖朱棣)神主升祔太廟,待按照禮部制定的儀注見神主送入太廟奉安完畢,由鄭王赴奉先殿設酒果祭告安奉神位。
宣德二年三月初一長陵享殿(也即長陵祾恩殿,明世宗改名)落成,恰逢次日為清明節,朝廷決議該日將太宗文皇帝、仁孝文皇后的神御,也就是畫像安奉入殿,遂派鄭王前往天壽山祭告長陵、獻陵(明仁宗陵)。
“三月己丑朔,長陵殿成,以明日清明,奉安皇祖考太宗文皇帝、皇祖妣仁孝文皇后神御。遣鄭王瞻埈祭告,并告獻陵。”(《明宣宗實錄》)
明仁宗獻陵
宣德二年七月,明仁宗的喪期結束(連頭帶尾二十七月),于二十日派鄭王帶隊赴獻陵行除喪服之祭,也即禫祭。
明宣宗即位之初,為防備漢王,將本當由皇帝或太子承擔的祭祀長陵和獻陵工作交由禮部官員代行。平定漢王之亂后,局勢逐漸平穩,可受余波影響,天子也只能不下垂堂。宣德元年十一月冬至節,明宣宗一反常態的派朱瞻埈前往昌平天壽山祭祀長陵、獻陵。其后每逢正旦、萬壽節、清明節、中元節、下元節及冬至節等幾大節日,皆委派鄭王祭祀二陵。
這項工作朱瞻埈一做就是三年,直到宣德四年八月之國鳳翔府才告終。他是首位長期擔任祭祀職責的大明親王,自此以后由在京成年親王擔任祭祀工作成為常態。可以說鄭王朱瞻埈是大明首位親王祭祀官。
為禍鳳翔
宣德二年(1427年)十月,時年24歲的鄭王朱瞻埈成婚,王妃為中兵馬指揮張本之女,當人冊封正副使的為太子太保陽武侯薛祿和太子少傅工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楊榮,規格之高并不比負責冊封襄王妃的太師英國公張輔、行在禮部尚書胡濙差。
親王成婚,也意味著離之國不遠了。
宣德四年(1429年)八月初三,鄭王朱瞻埈、襄王朱瞻墡、荊王朱瞻堈、淮王朱瞻墺、梁王朱瞻垍五王同日之國。
作為平定漢王之亂后新形勢下第一批就藩的藩王,待遇上自然與此前的藩王無法相比,最重要的藩王護衛就沒有配屬,只給了群牧所和儀衛司校尉,這也成為此后藩王之國的標配。當然明宣宗在其他地方還是給予了補償。當年七月,戶部在核定五王歲祿時,建議按受封時的歲賜祿米三千石、鈔五萬貫給予,明宣宗下令按萬石本色給予。
“辛未,加賜鄭、襄、荊、淮、梁五王祿米。時行在戶部奏:‘鄭王、襄王、荊王、淮王、梁王受封時,歲賜祿米各三千石、鈔五萬貫。今各王皆之國,祿米宜仍其舊。’上曰:‘諸弟初之國凡百所需未備,其祿各歲給萬石。’”(《明宣宗實錄》)
鳳翔城墻遺址公園
出京時,回望宏偉的北京城,相對于失落,阿越估計朱瞻埈內心更多的是充斥著喜悅。此去鳳翔府,迢迢數千里,山水無數重,山高皇帝遠,頭上的緊箍咒散去,甚好!甚好!
朝廷敢讓他兩次與襄王朱瞻墡共同監國,對他人品必然贊譽有加,認定他頗有賢王風范。然而《明史》對二人的評價截然相反,對襄王朱瞻墡的評價為“莊警有令譽”,對鄭王朱瞻埈的評價則是“暴歷”。這一評價很是中肯的。
事實上在京期間,鄭王的品行就有所暴露。比如宣德二年七月,行在鴻臚寺卿楊善等人上疏彈劾鄭王府屬官,稱工副周信一百四十三人朝參時不穿公服,此舉有藐視朝廷之嫌,請求制其罪。
所謂“朝參”指百官上朝參拜君主,對王府官而言則是朝見藩王。也就是說鄭王府屬官在朝見朱瞻埈時,身著便服而不是朝服,且規模達一百四十三人,而非少少的二三人。如此能有大規模,必然是王府管理出了問題。不過明宣宗對弟弟的感觀顯然頗佳,直接以這些人不過是芝麻綠豆官,或許沒能備齊朝服給搪塞了過去。
“七月丁亥朔,行在鴻臚寺卿楊善等劾奏:‘鄭府工副等官,周信等一百四十三人朝參不具公服,請正其罪。’上曰:‘小官或未有備,姑宥之。’”(《明宣宗實錄》)
鳳翔府治鳳翔縣,即今寶雞市鳳翔區,素來是“秦隴襟喉”,東臨秦王所在的西安府,西通肅王所在的蘭縣,北接韓王所在的平涼府、慶王駐扎的寧夏鎮。明宣宗將他放在這里,顯然有監視陜西太祖系諸王的意圖。
結果朱瞻埈抵達藩地不久,就開始放飛自我,先是搶奪韓王在鳳翔城外的竹園,而后討要秦藩護衛裁撤后遺留在鳳翔府境內的麥田,可以說仗著自己是今上兄弟的身份,毫不把那群老牌藩王當回事。
他的所作所為連鄭藩長史王瀹(音yuè)、典寶趙彝等屬官都看不下去,多次進行規勸,結果卻反手控告長史等人侮辱慢待自己。好在王瀹是明宣宗親自挑選,對其人品很是認可,遂將鄭王的彈劾置之不問,不過還是下旨要求他們盡心盡力的輔導鄭王。
“(宣德五年六月)乙未,鄭王瞻埈奏長史王瀹、典寶趙彝侮慢。上素知瀹正直,必所言有迕王者,遂并彝不問,但敕瀹等修省盡誠輔導,王所為或有未當,宜從容以導匡正。王又奏:‘秦府護衛既調去,棄其所種鳳翔府岐山等縣麥田,今芟刈以俟命。’上語行在戶部臣曰:‘此其意欲淂之,雖于明言。令陜西都司布政司覆勘,果是護衛棄田,即與王。若有違礙,具實以聞。’”(《明宣宗實錄》)
鳳翔石佛寺
在皇帝的縱容下,朱瞻埈在鳳翔府變得予取予求。宣德七年(1432年)八月,又爆出鄭王私自侵占鳳翔、寶雞二縣官軍退閑屯田共六十五頃。事發之后,他不以為恥,反而上疏討要,明宣宗再次滿足了他的要求,只是無關痛癢的責備幾句便算了事。
待到明宣宗駕崩,年僅九歲的皇太子朱祁鎮即位。朱瞻埈更是不將京城的孤兒寡母放在眼里,于鳳翔府內橫行無忌。
鳳翔府知府韓福素以“端謹公勤”著稱,因意圖捉拿在外打著鄭王府旗號作威作福的王府下人,遭朱瞻埈構陷。吏部明知其無辜,卻不得不于宣德十年十月將他調任鞏昌府。
正統五年(1440年),又爆出鄭王暴虐,多次杖殺府中下人的丑聞。朝野頓時一派嘩然,年歲漸長的明英宗忍無可忍,于是乎下旨對鄭藩長史進行撤換,改由向來以強硬著稱的行在河南道監察御史周瑮升任鄭府右長史,同時給鄭王發了一道措辭嚴厲的敕書。
“叔為國親藩,肇有封土,以貽子孫,自今宜以禮律身,以寬御眾。凡有觸犯,輕則下于審理,重則聞之朝廷,庶幾不昭非議。《祖訓》云文武官有能守正諫王保全其國者毋輕凌辱,朝廷聞之亦宜以禮優待,此在子孫當恪遵也。況昔人待下過嚴而卒致肘腋之患者比比皆是,叔不可不知而鑒戒之也!”(《明宣宗實錄》)
上行下效
自此以后,朱瞻埈總算有所收斂。不過在阿越看來,這種收斂被動多過主動。因為就在正統五年年底,鄭藩儀衛司典仗蘇敬受不了鄭王屢屢杖責,赴京誣告自家王爺,最終被發配威遠衛。
朱瞻埈患有風疾,在中醫之中范圍很廣,但不管是風痹、半身不遂,還是瘋病,亦或是麻風病,在當時幾乎就是不治之癥。
正統六年(1441年)五月和九月,因為久治不愈,明英宗先后兩次派御醫前往鳳翔為叔父治病。不過顯然這兩次治療都以失敗告終,他的病情變得愈發嚴重,以至于連府事都無法親自管理。沒奈何,明英宗于正統七年三月下旨,命年僅12歲的鄭王嫡長子朱祁锳代理府事。
當年十月,太皇太后張氏病危,明英宗下詔命在外的鄭、襄、荊、淮四王(梁王去世于上年)回京侍親。其他三王奉召先后進京,鄭王卻因重病纏身而無法動身。
朱載堉紀念館:原鄭王府所在
因朱祁锳年幼,明英宗在命堂弟代理府事的敕書中特地指出“今特命爾整治府中一切之事……爾亦宜稟復母妃商確處置”,也即要求他與鄭王妃張氏商量著辦。可當年十二月,鄭王妃張氏去世。鄭王病重,王妃去世,長子年幼,府中沒個能鎮得住的,王府上下亂成一鍋粥。
此前朱瞻埈多次以水土不服為由,上疏請求遷國河南懷慶府(今河南沁陽市),都為朝廷所拒。現下眼見鄭藩這一局面,當他再次上疏提請遷國時,明英宗終于松口答應。
“(正統八年二月)癸丑……致書鄭王瞻埈曰:‘近聞叔有疾,及子女宮眷亦多不安,此必水土不相宜也。叔往年欲移國懷慶,今命有司于懷慶建立王府,待其完日奉報移居。府中所缺軍校,已令河南有司僉補。叔其善加調攝,早遂痊安,以副親親之心。’”(《明英宗實錄》)
遷國是個大工程,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經由鄭世子朱祁锳的奏請,王妃張氏的靈柩先一步運往懷慶,擇地安葬。鄭藩則于正統九年(1444年)三月十一日正式遷國,鄭藩的歲祿支取也由陜西轉往河南布政司。
這對地處邊疆重地,需要供應五家藩王的陜西方面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不過當陜西布政司意圖按照慣例收回鄭藩手中鳳翔、寶雞二縣的官民田產時,被明英宗所拒,明示這些田產繼續歸屬鄭藩所有。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朱瞻埈的好大兒鄭世子朱祁锳,可謂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因父王長期患病,不良于行,鄭藩一應事務皆由他處置,包括遷國懷慶也是在他主持下進行。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給朝廷的印象是上孝父王、下友弟妹,堪稱宗室內部冉冉升起的新生代賢王。
然而天順四年(1460年)鄭藩突然爆出丑聞,令天下人大跌眼鏡。朝廷接到奏報,稱鄭世子違越禮法“寵妾滅妻”凌虐世子繼妃張氏,又受其弟涇陽王朱祁銑挑撥,將進諫的王府承奉杖斃。
這讓明英宗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遂于當年九月,派太監王定、駙馬都尉石璟、錦衣衛指揮逯杲組團前往懷慶,將30歲的鄭世子朱祁锳和28歲的涇陽王朱祁銑帶回京師訓誡。抵京后又爆出鄭王本人臥病日久,世子非但不躬侍湯藥,反而削減其衣食,卻與涇陽王“作樂酣飲”的大雷。
沁陽市神農山景區
如此不忠不孝,終于惹來皇帝的雷霆之怒,將朱祁锳兄弟二人扣留在京,安置在諸王館,派翰林院修撰陳鑒、劉吉教其讀書習禮。不過鄭王纏綿病榻無法理事,將世子長期留京終究不是個事。天順五年正月,明英宗只得把經過三個月學習的朱祁锳放回。
然而從其后來的表現來看,這次為期三個月的短期培訓,效果似乎并不理想。其后的歲月里雖沒有爆出世子凌虐鄭王的猛料,可世子繼妃卻在天順七年突然自縊。鄭藩奏報的前因是張氏凌虐打傷婢女心生驚懼,明英宗對此卻一萬個不相信,派人調查后發現張氏實為被朱祁锳“縱群婢凌逼至死”。當年十一月表里不一的朱祁锳再次被提溜到京,要不是皇帝在次年正月駕崩,搞不好世子之位不保。
阿越說
成化二年(1466年)五月十五日,鄭王朱瞻埈薨逝,在位43年,享年63歲,朝廷賜謚曰靖。謚法“柔德安眾曰靖”、“恭己鮮言曰靖”、“寬樂令終曰靖”、“慎以處位曰靖”、“律身恭簡曰靖”。
鄭靖王朱瞻埈的人生大致可分為三個階段:
在京階段:永樂時期,受皇室內部斗爭影響,歲貴為太子子嗣,二十年間都沒能撈到該得的郡王頭銜。洪熙、宣德年間這是他一生中的高光時刻,深受父兄信任,兩次擔任監國,并成為大明首位專職親王祭祀官,每逢重大節慶,便受命赴天壽山代替大兄祭掃長陵、獻陵,甚至還代表皇帝赴南京祭祀孝陵,一時風光無倆。
就藩鳳翔:不知是出于自污的目的,還是被病痛折磨的心理有些扭曲了,好端端的賢王,竟搖身一變成為惡魔,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鄭藩樂府遺址:原鄭王府所在
遷國懷慶:由于長期纏綿病榻,朱瞻埈已無精力繼續折騰。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因病無力教導諸子,導致世子朱祁锳也長偏了,如他一般擁有雙重面孔,人前賢孝恭良,人后徹底放飛。朱瞻埈在鳳翔時只折騰府中下人及當地官員,朱祁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對至親下手也毫不手軟,鄭王被人在他手上也吃了不少苦頭。
總體而言,朝廷給予“靖”作蓋棺定論,多少有些死者為大的意味,縱覽其一生也只有在京階段能與“柔德安眾曰靖”擦點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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